第二章 青石镇

    灵溪界，唤月洲，西北角落。

    高大的山脉相互勾连着，一齐向着遥远的天际连绵而去。时间正值金秋九月，山林中的树木有些已经开始变得或金黄或赤红，有些则仍坚持着不愿在秋风中变化，有些则是松竹之类哪怕是在严寒也要保持翠绿的顽强之辈。

    而就在这连绵山脉之下不远处，有一处小镇悄悄矗立，小镇中心是一处由山中开采加工而来的整齐的青石板铺就的广场，自其中辐射出八条同样由青石板铺就而成的大道，而这些青石路又时不时延展出一条条小巷，连接着每一处人家。

    粗略看去，小镇约莫有着万户左右的人家。而像这样的小镇，在这唤月洲的仙洲之中不知凡几，便是其“青石镇”的名字怕是也能找出一大把来。

    而就在其中一条小巷，清晨绵绵的秋雨在青瓦之上汇聚，渐渐凝成一滴，从瓦片边缘滴下，“啪哒”一声落在小巷中青石上被滴檐水打磨出的小坑之中，溅起一朵小小的水花，声音快速消散，又似是融入了小巷中的隐隐哭喊声中。

    小镇一处三进的院落中，雪白的绸缎布条挂满了房檐屋内，正房中有着七八个正在哭丧的人，头戴白色麻布条，哭得仿若不能自已。

    而就在这些人一旁，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小女孩牵着一个看上去不过四岁左右的小男孩静静站立着，女孩脸上带着泪痕，男孩脸上干干净净，二者都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哭号的几人，不言不语，让那几人心中莫名有些发寒。

    不过两个黄口小儿，怎么死了爹妈还能这么冷静！

    而在这两个孩子更远一点，在大厅的角落，正站着两名穿着华丽的靓丽女子，仙裙广袖，高鬓峨眉，哪怕是在角落都隐隐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

    而赶来哭丧的陌生人们，看着面无表情的两个孩子，又用余光看到角落里的两位仙子，只能心中暗叹一声，转身离去，仿佛真的只是来哭丧一样。

    可李府之中的丫鬟仆役也在昨日尽数遣散了，这些人又是李府的什么人呢?

    等到所有人离去，两位仙子这才从角落中走出，站在女孩一侧，看了眼牵着姐姐小手的男孩，其中一人皱眉问道：“李牧，你当真不跟我们一起走吗？你也看到那些人是如何觊觎你父母的遗产的，跟着你姐姐一起走，有我未央宫在可无人敢欺侮于你。”

    李牧看了一眼面带关切的两个女子，又看了眼满眼担忧的自家姐姐李渔，摇了摇头，说道：“不了，李牧无法修炼，未央宫能将名头相借李牧便已感激不尽，怎敢继续劳烦仙宗。只是希望姐姐在仙宗可以学得真正的无上妙法。”

    之前说话的女子顿了顿，看着面前粉雕玉琢般的小男孩，总觉得这个四岁的小孩子有些过于成熟了，又想到他的父母刚刚离世，小孩子怕是逼迫着自己成熟，心中不禁更为心疼，劝道：“哪怕你不能修炼也没关系的，便是跟着姐姐我也足以保你一生锦衣玉食的，总比你一个小孩子留在这里强得多。”

    “不用了，谢谢姐姐。”李牧看了一眼女子，摇了摇头，“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那好吧，若是改变主意了，记得用我们留下的传信之宝写信，我会来接你的。”女子本想着李牧若是继续拒绝便将其强行带走，可看其眼神却不像是轻易改变主意的小孩，无奈只能放弃。只好轻轻推了推李渔的后背，示意其跟弟弟告别。

    本来她们准备到来之后直接带走李渔的，谁料二人父母刚刚去世，便只好等到昨日二人将父母下葬，今日又打发了那些图谋不轨的家伙，留下一件未央宫庇护的信物，这才准备带着李渔离开。

    李渔上前捧住李牧的脸颊，目光有些复杂，轻声道：“小牧，万事小心，等我发了月例会寄给你的，爹娘留下的钱不用省，但也别花太快，免得那些坏人又找了来。千万不要轻易相信外人，你自小心智成熟，这些应是知道的。不用担心姐姐，想姐姐了就写信，姐姐会好好看的。”

    李牧看着女孩近在咫尺的精致容颜，目光也柔和了许多，道：“放心吧姐姐，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姐姐别把你的月例全都寄过来了，起码要留够你自己修炼的资源。”

    “嗯。”李渔轻声答应了一句，附身轻轻吻了下李牧的额头，“那姐姐要走了，千万要小心。”

    感受着额头上的冰凉柔软离开，李牧抬起手挥了挥，“姐姐再见，等我来找你。”

    “嗯。”李渔点了点头，又抱了抱李牧，擦掉脸上的泪痕，轻声说了句：“别怪姐姐。”便踏上了一旁未央宫女修祭起的飞舟，消失在了天际。

    李牧看着消失的飞舟，叹了口气。

    “一千年啊……”

    不是他不愿意去往未央宫，可一来他现在无法修炼，去了也只是一个累赘，二来未央宫可是一个纯女修宗门，三来……他怕未央宫护不住他。

    李牧自出生的瞬间便睁开了眼睛，尚且保留着记忆的他清晰地记着出生之时母亲美丽温柔的容颜在一旁的金袍男子一句“药引之体”的评价中瞬间变得苍白的模样。

    随后的记忆便是母亲慌张地找贴身宫女将自己托付给了入宫前的姐妹，而他便有了新的父母，以及一个总是好奇地抱着自己戳脸颊的姐姐。

    后来父母带着自己从中州辗转到了这个唤月洲的不起眼小镇，定居了下来。

    他在刚学会走路后便摸进过父母的书房，从中找到了天元四界的信息，以及在千年前一次末法时代狩灵天入侵失败后的一场灭龙之战。

    这才明白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之后便是三年多的平静生活，直到两个月前，父母准备教他修炼。

    然后便是他那所谓的无垢净体觉醒，短短两个时辰，他便横跨炼体、炼神、引气三境，一口气连开十二个窍穴，一步达到筑基初期巅峰！

    可惜，乐极生悲，就在他为修为的飞速进步欣喜的时候，一道莫名气机从天而降，直接打入他的身体内部，将剩余二十四个窍穴堵得严严实实，修为就此止步，连气息都溢不出一丝一毫。

    之后父母又尝试过数种手段，可那股气机仿若天谴一般，牢牢锁死了他的窍穴经脉，便是连一丝一毫的灵气都无法引入。

    而他的无垢净体也因此沉寂下来，修为不高者甚至察觉不到他身上的灵气波动，更不用说无垢净体特有的气息了。

    倒也不知是福是祸。

    无垢净体除了是这世间最离谱的修炼体质之外，还是世人眼中的绝世大药，一旦铸就金丹，精通炼药者便可以其为药引，炼制出一粒净体宝丹，可破世间一切瓶颈。

    所以这一道气机虽然锁住了他的修炼之途，却也保住了他的命。

    可偏偏就在前几天，他的父母在想办法让他重新修炼的实验中出了失误，双双殒命，只剩下了他和李渔相依为命。而现在李渔也随着那两位仙子去了未央宫修行。

    也许李渔心中也会埋怨他害死了父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