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幽冥轮回 第九章 天人之下，皆为蝼蚁

    一个时辰后，【日冕盘】发生异动的消息以绝对压倒性的票数优势传遍了其它仙山。

    不仅只有在天空中漂浮的仙山，连大陆外围那些海岛也收到了这个消息。

    要说这个世界还有谁没收到这个消息？

    恐怕就只剩下了那些仍然在支离破碎的大地上，艰难求生的普通凡人了。

    不是他们不想，而是这种事情距离他们实在太过遥远了。

    天人界的修行者普遍拥有五百年以上的寿命，那些实力强大的神通者甚至可以活上一千年。

    而那些生活在陆地上的普通凡人，却连活个五十年都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情。

    恶劣的环境、随时可能爆发的灾害、以及那整日里食不果腹的生活，都极大地消耗了凡人们的寿命。

    要不是双方都长着相同的模样，甚至根本就不会有人把修行者和凡人当成同一个种族的生物。

    最起码，大多数已经成为了修行者的人是不会把自己和凡人当成同一个物种的，就更别说那些传说中的“天人”了。

    “天人之下，皆为蝼蚁。”

    通过【日冕盘】看着那些在下界挣扎求生的凡人，沉默良久的晧光如此轻声的低喃着。

    不同于仙山上那些生活优渥的修行者们，下界的凡人还处于最原始的农耕文明阶段。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却连最基础的生活都无法保障。

    两百年前，曾经也有人质疑过这样的生活，并且给这个世界带来了变革。

    可这种变革的最终结果就是导致一场波及整个天人界的大战，最终让文明重归死寂。

    自那以后，凡是有点天赋和资质的凡人，都被仙山、海岛上的修行者给带走了。

    留在下界继续生活的基本都是那些愚昧的存在。

    他们根本就没有足够的思想和眼界去改变自己现有的生活。

    有时候晧光都在想，如果那场变革没有被打断，这个世界会不会走上另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不过，以上的这些选择都是上次“末法之战”的后遗症。

    因为无论是仙山还是群岛，都绝不会再允许那些优秀的凡人留在下界了。

    “白晓，你所描绘的那种所有人都能够活下去的世界，真的存在吗？”

    目光深邃地凝视着【日冕盘】，晧光仿佛又想起了几百年前刚刚加入仙门时的自己。

    那时候的自己是如此的懵懂，如此的天真，与那仿佛太阳一样耀眼的白晓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

    就连双方的初次相遇，似乎都只是一种偶然性的巧合。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看似偶然的巧合，却改变了晧光的一生。

    在遇到白晓之前，晧光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想要努力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的人。

    他出生于下界，是偶然间被上一任金乌宗的宗主带上仙山的凡人。

    反观白晓，对方却是金乌宗的嫡传弟子，是宗主从仙山中认真挑选出的天才。

    无论天赋、出生、亦或是心性，都远胜晧光不止一筹。

    可是白晓却从没嫌弃过晧光的出身，甚至主动带着他一起学习和修行。

    最初的晧光并不明白白晓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因为自己的身上没有任何值得对方看重的东西。

    每每当晧光向对方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白晓却只是洒然一笑。

    直到很久以后，晧光才隐约有些明白白晓的某些想法。

    ——因为我是仙山最接近下界的凡人。

    明明出生于仙山，有着无量的前途，被誉为最有可能飞升成为天人的存在。

    白晓却从一开始就没想着飞升，离开这个破败的世界。

    白晓曾不止一次和晧光提过，这个世界本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天人们的离开带走了这个世界的潜力，但并不意味着自己等人现在的生活就是正常的。

    生活在下界的凡人宛如猪狗，其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仙山源源不断提供具备天赋的修行者。

    生活在仙山的修行者们虽然摆脱了饥饿，却为了一个几乎不可能的目标而投入了大量的资源和精力。

    这样的世界是错误的，是不应该存在的。

    在白晓的设想中，修行者与凡人是同一个种族的生物，他们之间应该是相互帮助、相互扶持的关系。

    从凡人群体中走出来的修行者，会帮助凡人种植粮食、放牧牲畜，共同建立一个能够抵御天灾人祸等各种风险的国家。

    而凡人群体则会摆脱饥饿与贫困，扩张人口、提升素质。

    就算没有成为修行者，也能够拥有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的一技之长。

    凡人与修行者，是一枚硬币的两面，是必须相互扶持与促进的关系。

    只有这样，凡人与修行者才能够更好地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而非成为“孕育”天人的养蛊场。

    是的，在白晓的描述中，如今的天人界就是一个巨大的养蛊场，专门为了培育名为“天人”的蛊王。

    相较于耗尽整个种族、乃至于世界的潜力，让某个个体飞升成为天人。

    白晓认为，让修行者与凡人相互帮助，形成一个正向的循环，才是这个世界最佳的出路。

    到那个时候，凡人不用为贫困和饥饿而发愁，修行者们也可以更好的投入对未来的探索之中。

    不再是复刻前人的道路，而是走出一个独属于自己的未来。

    让所有修行者、乃至于那些平凡的普通人也能够拥有成为天人的可能性，正是白晓对晧光描述的美好未来。

    而这一切的前提，就是打破凡人与修行者之间的隔阂，让原本高高在上的修行者放低姿态，帮助更多的凡人活下去。

    纵观天人界的古往今来，白晓的这个理念也是从未出现过的。

    修行者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从他们成为修行者、并且追寻天人的道路时，他们就已经和凡人没有任何关系了。

    追求个体的超脱，是天人界自古以来的传统。

    可白晓却想打破这个传统，集结群体的力量，缔造出一个只存在于他假想蓝图中的未来。

    这期间究竟承受了多大的阻力，估计也就只有白晓自己心里清楚了。

    作为被金乌宗带上仙山的凡人——晧光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白晓选中，并有幸成为其第一个伙伴。

    如今想来，当初的白晓之所以如此亲近晧光，恐怕就是因为他并非仙山出身的修行者，还没有形成“修行者必须凌驾于凡人之上”的思想钢印。

    最后的结果也证明，晧光的确不负白晓所托，自始至终都能够正视看到凡人与修行者之间的隔阂，最后甚至因此成为了金乌中的宗主。

    可惜的是，白晓却已经看不到这一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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