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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林子君再也坐不住了，几乎是立时就站起来，人也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大步。
“啧啧~”子谦看着好笑，又继续刺激她道：“现面对我就吓成这样，看你日后如何跟舅舅解释。”
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她想起前几日尹千秋还说让她设法将叶臻红玉接回来，想起去年在集市遇到的盗玉人，还有朝颜和那未曾谋面的孩子......
“......你怎么会知道的？”
大概真是老了......这几年错过的人和事，一时间全堵在脑子里，让她理不清头绪，也无从反应。
“怪只怪你把自己摘得太干净。”尹子谦微微一笑，知道她是太过慌张，连问题都问不到点子上。
“我认识你这么多年，除了一个到死都没破身的无双，便再不见你眼中有其他男人。舅舅太喜欢你，所以看不透。我可是一直都觉得奇怪，直到那年在王府，隐约听到你和红玉说话。”
“一开始我也不信，那小子除了身手过人，周身便再无长处...后几年使人买通无双身边的小厮，这才敢肯定，子君，你挑人的眼光还真是独到啊~”
原来如此......她这才想起无双身边的小七儿。那年迎娶子承之前，她带他们出过一次京，因为那孩子是从周家就跟着无双的，所以她也没防着。无双出事以后，她好长时间都回不过神来，直到后来连红玉和叶臻也走了，偶然想起，问了林管家才说那人也早就辞了林家，不知所踪了。
“这么说，千秋尚不知情？”
“总算是问到点子上了。”尹子谦拍拍桌子，示意她还是坐下说话。“这次是舅舅让我找你的，他不知怎么跟你说......叶朝颜虽可恨，那孩子却真真是你的骨肉。他的意思是让你把孩子接回来，或者...”
“或者什么？”
“......或者，你要是想去跟他们父女俩过日子他也不拦着。”
“呵...荒唐......”她一时气极，竟反而笑了出来。“这么说，刚刚我跟你提孩子的事的时候，你还以为我要走？”
尹子谦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上次舅舅和孩子出事，我已看出你不是那种人，所以才答应帮他转话......可叶朝颜手上端着的毕竟是你的骨肉，舅舅此生又生子无望......哎，你...”
不待她把话说完，林子君便拂袖而去。
“你这是做什么？子君你...”
“我要去问问他，早他妈干嘛去了！？”
她一面推着尹子谦，一面就往殿外冲去。前些年争出了人命，争到她心寒心死，争到红玉和叶臻流落他乡，如今他怎好意思在她面前装大度！？
“你别这样，子君你听我说！！”见她是真被气得够呛，她也拔高了声音道：“事到如今你以为他心里就好受？他若是真想得开，又怎会让我来说！？”
“那他这又是什么意思！？”强忍着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我什么都顺着他了，能让的不能让的我都让了，他还不信我............他到底想我怎样......”
“子君...”
尹子谦不知该如何安抚。她知道她心软，也知道她与别的女人不大一样，但却万万没想到，自己跟她说了这些后她在意的居然是他信不信她......
“子谦......我对他还不够好是不是？”
“不是...”
“那他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这样想？”
她只是觉得委屈。以前不付出就不觉得，如今她十二分诚意待他，他却无动于衷，她怎能不计较？
尹子谦苦笑着摇了摇头。她又怎会知道？她这一生只喜欢过两个人，还都是浅浅的，只放在心里的喜欢。看着她二人彼此折磨与迁就了这么多年，仍旧看不懂这游戏究竟有什么意思。
“好了，把眼泪收了。你纵是再委屈也委屈不过舅舅。这事儿无论他做得对不对，总归也是为你着想。”拍手让宫人送来热水和毛巾，两人又走回殿里梳洗一番才一同去找尹千秋。
自打进了永德殿，林子君原本就不善的面色愈发阴沉了下来。先前尹千秋说要去找尹衣容的时候她还没在意，到了这里才发现那孩子如今竟是被养在荀幽处的。想到那小子素来的性情，怕他趁自己不在又生事端，心中怨气也一股脑地转成了担忧。
“别板着个脸，没得让舅舅担心。”
尹子谦以为她还在为之前的事不快，便拉拉她的袖子低声道。
“哟~刚还说着，这会儿人就来了~”两人到了后院，荀幽水腰轻摆着就迎了上来。正在一旁的石桌边看书的尹千秋和尹衣容闻声也站起身来。
“东西送到了就回吧。”也不跟人打招呼，子君见人过来，转身就要走。
“哎哎，夫人难得来一次，好歹喝杯茶歇歇...”
“还是留给陛下吧，帝君这儿的东西民妇可不敢喝。”
她对荀幽这种惟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始终没什么好感，当着子谦的面也不遮掩。
“子君...你怎么了？”
尹千秋看出她不高兴，一路追到殿外，两人上了轿子才敢问她道。
“没什么......我累了，早点回去歇着吧...”她自然是不高兴的，却不知该怎么跟他说。若依着她以往的性子，定会赌气带着林管家去找叶朝颜，可如今......如今她却越来越舍不得让他难过了。子谦说的对，她只所以会生气是因为他一直求而不得的东西她现在肯给他了，他却反而推辞起来，可其实自己也是一样的啊。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想让他不要那么霸道，如今他终于肯让步，她反而嫌太迟了。
尹千秋看着她闭上双眼犹自靠向车窗，心里亦是七上八下不得安生。若是以往他会直接问她出了什么事，会毫不犹豫地揽过她，让她靠到自己身上来。可自从孩子出事以后，他便像是被人抽光了所有的自信，生怕在她面前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他还是怕她会走......纵使嘴上说不阻拦，心里始终还是害怕的。
回到家，下人送来热水和洗漱用具就退出去了。这些日子每晚都是她服侍他宽衣就寝，可今夜，因为子谦的话她却只自顾自地呆立房中，直到尹千秋终于忍不住从身后环住她，这才醒过神来。
“子谦都跟你说了？”
一定是，不然她不会这么反常。
“嗯...”
“......那......你决定？”
圈在她腰间的手略微收紧，连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快了起来。怕她看出自己的怯弱，只得闭上双眼，贴上她微凉的面颊。
子君一手覆在他抱着自己的双臂上，一手轻抚着他的侧脸，心里无声埋怨......既是舍不得，又何必说那样的话......从相识那时起，他便总是一副与世界针锋相对的样子。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学不会妥协，每每不是让对方无所适从，就是把自己逼入死角......
她转身抱住他，知道接下来的话一旦说出口，他便更无法自处，不禁微微有些心疼......
“千秋，你可还记得......中秋那日在集市，有人盗我玉佩的事？”
“怎么？”
他微微一怔。无缘无故的，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之前几年我故意闭门不出，就是怕朝颜找我，那天......是唯一一次，他真的找到了我。”
“......”
“那时我没让那人跟到府里，因为我从来就没想过要离开你。”指尖轻轻滑过他薄凉的唇，轻声道：“我这一生，对很多人做过很多承诺，大多都落空了......可我答应过要陪你一生一世，我真心希望至少这个承诺我能守住。”
“子君...”
“再说了，这些年我对朝颜父女不闻不问，依他的性子，肯不肯见我都两说，更别说让我见孩子了。”
“......他只是怨你，”尹千秋摇摇头，道：“因为太想念，所以才怨。”
“是吗...”
林子君低下头，大概是的......她从不担心叶朝颜，因为知道自己若是有心就一定哄得住他；她也不太在乎那孩子，实在不行就让朝颜养着好了。她最无法面对，最害怕跟眼前人坦白的，其实还是......
“去把孩子接回来吧。”牵过她的手，放到唇边轻吻着：“那是你的孩子，就算他不肯，去看看总是要的。”
“嗯......叶臻和红玉也在他处...”
“那就更要去看看了，”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却闪过一丝计较。她果然把最重要的东西都交由他保管着，她信不过自己，却那么信任他......
“他们自幼与你相伴，那两人他总不会扣着不还给你。”
“......不是你想的那样...”
抬头看着他的双眼，话到嘴边又堵住了。她舍不得......这双好不容才重新活过来的眼睛，她舍不得再伤他。可是......
“朝颜知道，对我来说......这世上最重要的并不是孩子......而是叶臻...”
“那又如...”
忽然间，心像是被人紧紧握住，疼得他连呼吸都忘了。
脑子里一遍遍回响着她这句话，明明已经看透，心里却死活不愿承认......原来如此......子谦早暗示过他，无双不足惧，子承亦不足惧，他之前还当她是在安慰他，或是隐晦地劝他事情不要做得太绝，现在想来......
“千秋......我知道...我瞒了你很久...”原是想这辈子都不让他知道的，若不是他主动给了她希望，若不是她真的很想叶臻，想到即便明知会重伤他也不能放弃这一点希望......
“...那年雪夜，是因为我罚了叶臻，你才对我...”
往事排山倒海般倾倒过来，他却单单只挑了这一件......那是第一次......她那么生气，当着他的面儿说了那么狠的话，她不是不讲理...也不是乱发脾气...而是为了......叶臻...........
“我不会离开你的，若是你容不下他...”
“...我不想...不想听这些...”
原以为自己已经想开，经历了无双和子承后，他以为自己连叶朝颜都能容下。因为他们都和他一样，在她心里，谁也不比谁更重要，可现在她却告诉他......他想起自己和她相识以来，见叶臻的次数少之又少，就算是后来成了亲，那人也极少在她身侧出现。在他印象里，那不过是个面目模糊的少年，他连他的样子都记不清楚，自然更没花力气怀疑过他，直到今天......心里告诉自己不要，脑子里却不停地想：那人自幼随侍她左右，陪她的时间远比任何人都要长；因为是侍从，所以只要不在自己眼前，她二人要如何亲密都无人过问......她那么念旧，对根本没有肌肤之亲的无双都能那么好，那么在他看不到的时候，在他管不到的地方，她和叶臻又会是如何相处？她定是最在乎他的，否则不会瞒得如此滴水不漏，不会在无双出事后就立即将他送走，不会把他藏在他最无可奈何的叶朝颜那儿......
“对我来说......这世上最重要的并不是孩子......而是叶臻...”
这是她亲口说的......子谦说当初她让卢太医拿掉自己腹中胎儿时表现得毫不犹豫，他信；如今她也说无论叶朝颜还不还她女儿，她都会回来他身边陪他，他也信。可如果她有机会再见到叶臻，在她心里比孩子还要重要的叶臻，她是否还肯回来？他不信，连想都不敢想......
“千秋...”
“......别问我...我不知道......”
慌张地逃出主卧，她想让他帮她决定，可只怕她心中早就已经有了决定。他不想听，若是明早醒来她已然离去便罢了，可若是她再问他，他定会忍不住阻拦她。届时她一定会觉得自己根本不是诚心悔改......
接连几日，两人的起居都在各自的书房里。尹千秋每日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发下人去问她的情况，白天看着看着公文就担心她卷包袱过来辞行，晚上孤身一人，自然也休息不好。而林子君这边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虽说自己和叶臻相许在前，可这么多年来她一直瞒着他，心中已是歉疚，见了他那晚的反应就更觉伤心无望。以往每次争吵都可归因于外，唯独这次，她谁也怨不得。
就这么拖了十几日，直到宫里来人说，要设宴为尹衣容庆生。尹千秋向来与那孩子投缘，自然是要亲自入宫贺寿的，而子君始终对荀幽不放心，怕他又趁机使坏，便也跟着去了。
一路上两人连半句话也没说过，到了宫里，整个宴席期间也都是各怀心事不敢对望。连荀幽也看出问题，却碍着尹子谦在场，不敢放肆挖苦。
“少喝些...”
眼见着他一杯接一杯的灌酒，她终是忍不住出声阻拦。他身子尚未恢复，今晚出门貌似穿得也过于单薄。
尹千秋低垂着双眸，望着她搭在自己左臂上，荧光白玉一般的手指，心里一阵阵发疼。好不容易等到了，等到她在乎自己，愿意花心思管着自己，可是一想到这世间还有一人，陪了她这么多年，让她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让她喜欢到这么多年都不敢让自己有半分猜忌......就觉心中就苦得不行。他说不出口......千里之外的某个地方，有她最喜欢的人，有她最信任的人，还有...她的女儿。自己什么都没有，连养育孩子的希望都没有，若是真放了她走......
“千秋！”
她不说还好，她越是劝，他就越是赌气一般想把自己灌醉。林子君知道他是在逼她，逼她生气，逼她不耐烦，逼她厌弃并最终选择离去......他总是这样，因为生性强硬，便只能用这种方式作为让步。
月上中天。临近年关，院子里连一丝风也无，可映着皎月银辉的寒气却愈发冻人心脾。林子君天生体寒，冬日里只要离火炉远些，不多时身子就凉得让人心疼。
“你自己回去吧......不必理会我...”
归云殿中，还是那晚使得两人筋疲力尽的床，尹千秋面朝里和衣而卧，她的手一触到他的肩膀，他就开口道。世事总不如人意，越是想醉的时候偏偏越醉不了。今晚他有意多喝了些，便是想借故留在宫里，不愿再回去面对她。因为没想让她跟过来，殿里也没事先生火。此时在床边才坐了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是隔着重重衣服，他也能感受到她指尖的阴冷。
“你这又是何苦...”
收回手，小声嘟囔道。她向来吃软不吃硬，以前对无双就是，他越是故意气她，她通常愈发不爱搭理他。可尹千秋虽然霸道，但在两人相处的过程中，倒像是他服软的时候更多一些。
见他不愿回身，她便也靠着他躺下。不顾他的推脱，双手硬是从身后环上他的腰身，道：“既是不愿搭理我，那就我说，你听着。据我娘说，自我出生起小臻就跟着我了。小时候我误会他，成日里找借口罚他......你以为你身上的伤太多太难看，有机会你应该看看他的。”
“......”
“我长到十岁才知道他对我的好，可是他心思单纯，我花了好长时间才让他喜欢上我，然后......然后我就遇到你和无双了。”
“......”
“我这个人，最是急功近利。看到你和双儿能帮我，才把心思时间花到你们身上......小臻从来都不跟我计较，从来也不......因为他不计较，很多时候我就忘了要对他好，他虽整日在我身边，真正亲近的时候却远比你少。”
“......可你偏偏最喜欢他...”
“嗯......我最喜欢他......可那又有什么用呢？我对他不好......你生病的时候我会专程去府上照看你，会给你过生日，我知道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可是小臻......我最喜欢他，但是我从来就没管过他，当着他的面儿把一个又一个的男人带进家里，最后还让他从这个家里出去...”
“你还是怪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强迫他转身面对自己，她无力地劝他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跟小臻比，小臻什么都没有，就连我都...”
她看着他晶莹深邃的双眼，不知不觉就想到叶臻墨玉一般深沉宁静的眼。她是想他，可不能因为她想，就委屈他一味屈就。何况真要带了叶臻回来，那便不是一年两年，而注定是一生一世了。
双手搂上他的脖颈，将脸深深埋入他的颈窝，一字一句道：“我都听你的，这次是真的......你要是不让，我这辈子...就再也不会提起他了。”
尹千秋痴痴地望着桌上就要燃尽的烛火，明知她这不过是以退为进地逼他同意，心却还是没奈何地软了下来。世人都说他霸道，说他有违夫纲，可其实认识这么久以来，她想做得事有哪件他又真阻得了她呢？他能赢，不过是她懒得同他争。若不是她让着他，他其实什么也得不到，什么也......
“......我也只有你而已...”
她说叶臻什么都没有，那他难道就什么都有了吗？是...她是陪了自己很多年，可用真心待他的怕也只有最近这几个月，他用孩子换来的这几个月。
“你还有子谦，琴娘一直也很关心你...”
见他神色一暗，便又马上住了嘴。在他看来那些人的用心大概是不能和心爱之人比的吧？原是想打消他对叶臻的戒心，如此一来......怕反而弄巧成拙了......
“......这几天，我时常回想嫁给你之前的那段日子...”食指卷起一缕她垂落到自己胸前的长发，明知如今说这些都没用了，可他就是忍不住要说给她听。“我说过，认识你的时候我已经不年轻了，不漂亮，也没有一个好名声......叶臻从你出生起就陪着你，可我花了好长时间才敢站到你身边。”
“千秋...”
“听我说完......马场一事之后，我恨不得日日粘着你，可你我身份有别，婚娶之日又遥遥无期......后来，相国抬出子承，我便连你的面也见不到了...”
“......”
“...跟你说这些说做什么...”他落寞地轻笑一声：“叶臻无时无刻不跟随你左右，相思之苦，你又怎会懂得？”
她默默俯身到他胸前，相思之苦......她原来是不懂，可这三年来，她却渐渐懂得比谁都透彻。然而他的嫉妒不是没道理的，他给了自己全部，她却把自己的全部给了另一个男人。
“你让我不要跟他比...我怎么能不跟他比？他什么都没有，但却有我一直想要而不得的......”
林子君深深叹了口气，正因如此，她才万般犹豫，不想将叶臻的事说开。
“......罢了......当我从未提起。”
她伸手抚上他的侧脸。没有谁的一生是完美无缺的，她留住了叶臻的命，给了朝颜一个孩子，自己却陪在尹千秋身边......或许...这便是她此生能得到最好的结局了。
说都已经说了......将人重新揽入怀中，尹千秋有些郁闷地想。他为人向来是黑白分明，从来也学不会假装。这几年与她之间的隔阂让他难受得连死的心都有了，眼下既已知道了她心里还有个那么重要的人，怎可能当做没这回事儿？
“......你答应我，一定回来？”
“！！”
从他怀中稍稍撑起上身，她有些惊诧地望向他。那双灿若星辰的双眸此时静静的，带着些微的委屈，若是她没听错，那么......他是同意与叶臻共处？
“...我...我答应你，一定回来。”
“就算叶朝颜不放人，你也一定回来？”
“若是他不肯放，那就把他也一块儿带回来。”
“你！”
“哎呀骗你的~”见他作势要怒，她便收了玩笑。“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朝颜并不想嫁我，我也从没答应过他什么。”
他欲言又止地看着她，不知道自己这一步让得对不对。他只是无法眼见着她人在身边，心里却念着别的男人。这三年来她的心就像一个封闭的世界，他明知道她在想着别人，却无法劝阻，连问都不敢问......与其如此，还不如让她将叶臻接回来，两人都在自己眼皮底下，便是要争，也总好过连对手在何处都不知道的好。
“你倒是说的轻松......那万一叶朝颜不愿放人，也不愿放你回来呢？”
轻轻描画着她的唇瓣，这才是他最害怕的事情。三年来他无数次想要举兵灭了君山会，连子谦也被他说动了，可无奈江湖不同于朝廷，君山会的实力也非同一般，他费尽心力却连叶朝颜的影子也摸不到。到时候若是他执意要留她......
...原来如此......子君淡淡一笑。
她习惯了叶朝颜唯我独尊的性子，也知道他和她一样无视世俗礼法，便从心底里认为那人只是图一时新鲜，对自己与其说是执着还不如说是赌气的成分更多。
“他留不住我的...”俯身在他唇上轻啄，“我若是想走，这世上谁也留不住我......除了你。”
“...当真？”
她不答，却提起裙摆，一面跨坐到他身上，一面转攻他的耳畔。
“做什么...我还没答应你呢......嗯，轻些......”
不知是因为最近都没碰她，还是此地有些不寻常回忆的缘故，今晚明明没人下药，在她的唇舌攻势下，他还是觉得身子有些发软。
“...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别这样...”
虽说他已经准备答应她，但她此时这样对他，倒显得自己是为了...
“那你想怎样？这样？还是这样？”
呼吸愈见沉重，此时他只消闭上双眼便会完全沉醉其中。可那也只是一时......他已经无法像初识时那般，只想着眼前度日。待激情过后，她便会奔向别的男人，还有她与别人生的孩子......
“你说的，一定会回来...”
伸手按住她伸向自己腰间的手，最后一次重复道。
林子君定定地看着他，她也知道这个决定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心下感激，却又莫名地有些害怕。此生她已经辜负了太多的人，再也不敢也不舍得让他们难过了。
“我答应你，一定回来。”
她也郑重地最后一次重复答道。
夜凉如水，他的身子却热得像是能把周围的一切都点燃了一样。两人都有些心急地解开对方身上的衣衫，他还是习惯性地将她压到身下，她伸出双臂攀上他的肩背；他不敢想今夜以后会发生什么，她却在心里暗暗发誓，余生定要好好补偿他今日的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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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子谦看着好笑，又继续刺激她道：“现面对我就吓成这样，看你日后如何跟舅舅解释。”
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她想起前几日尹千秋还说让她设法将叶臻红玉接回来，想起去年在集市遇到的盗玉人，还有朝颜和那未曾谋面的孩子......
“......你怎么会知道的？”
大概真是老了......这几年错过的人和事，一时间全堵在脑子里，让她理不清头绪，也无从反应。
“怪只怪你把自己摘得太干净。”尹子谦微微一笑，知道她是太过慌张，连问题都问不到点子上。
“我认识你这么多年，除了一个到死都没破身的无双，便再不见你眼中有其他男人。舅舅太喜欢你，所以看不透。我可是一直都觉得奇怪，直到那年在王府，隐约听到你和红玉说话。”
“一开始我也不信，那小子除了身手过人，周身便再无长处...后几年使人买通无双身边的小厮，这才敢肯定，子君，你挑人的眼光还真是独到啊~”
原来如此......她这才想起无双身边的小七儿。那年迎娶子承之前，她带他们出过一次京，因为那孩子是从周家就跟着无双的，所以她也没防着。无双出事以后，她好长时间都回不过神来，直到后来连红玉和叶臻也走了，偶然想起，问了林管家才说那人也早就辞了林家，不知所踪了。
“这么说，千秋尚不知情？”
“总算是问到点子上了。”尹子谦拍拍桌子，示意她还是坐下说话。“这次是舅舅让我找你的，他不知怎么跟你说......叶朝颜虽可恨，那孩子却真真是你的骨肉。他的意思是让你把孩子接回来，或者...”
“或者什么？”
“......或者，你要是想去跟他们父女俩过日子他也不拦着。”
“呵...荒唐......”她一时气极，竟反而笑了出来。“这么说，刚刚我跟你提孩子的事的时候，你还以为我要走？”
尹子谦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上次舅舅和孩子出事，我已看出你不是那种人，所以才答应帮他转话......可叶朝颜手上端着的毕竟是你的骨肉，舅舅此生又生子无望......哎，你...”
不待她把话说完，林子君便拂袖而去。
“你这是做什么？子君你...”
“我要去问问他，早他妈干嘛去了！？”
她一面推着尹子谦，一面就往殿外冲去。前些年争出了人命，争到她心寒心死，争到红玉和叶臻流落他乡，如今他怎好意思在她面前装大度！？
“你别这样，子君你听我说！！”见她是真被气得够呛，她也拔高了声音道：“事到如今你以为他心里就好受？他若是真想得开，又怎会让我来说！？”
“那他这又是什么意思！？”强忍着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我什么都顺着他了，能让的不能让的我都让了，他还不信我............他到底想我怎样......”
“子君...”
尹子谦不知该如何安抚。她知道她心软，也知道她与别的女人不大一样，但却万万没想到，自己跟她说了这些后她在意的居然是他信不信她......
“子谦......我对他还不够好是不是？”
“不是...”
“那他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这样想？”
她只是觉得委屈。以前不付出就不觉得，如今她十二分诚意待他，他却无动于衷，她怎能不计较？
尹子谦苦笑着摇了摇头。她又怎会知道？她这一生只喜欢过两个人，还都是浅浅的，只放在心里的喜欢。看着她二人彼此折磨与迁就了这么多年，仍旧看不懂这游戏究竟有什么意思。
“好了，把眼泪收了。你纵是再委屈也委屈不过舅舅。这事儿无论他做得对不对，总归也是为你着想。”拍手让宫人送来热水和毛巾，两人又走回殿里梳洗一番才一同去找尹千秋。
自打进了永德殿，林子君原本就不善的面色愈发阴沉了下来。先前尹千秋说要去找尹衣容的时候她还没在意，到了这里才发现那孩子如今竟是被养在荀幽处的。想到那小子素来的性情，怕他趁自己不在又生事端，心中怨气也一股脑地转成了担忧。
“别板着个脸，没得让舅舅担心。”
尹子谦以为她还在为之前的事不快，便拉拉她的袖子低声道。
“哟~刚还说着，这会儿人就来了~”两人到了后院，荀幽水腰轻摆着就迎了上来。正在一旁的石桌边看书的尹千秋和尹衣容闻声也站起身来。
“东西送到了就回吧。”也不跟人打招呼，子君见人过来，转身就要走。
“哎哎，夫人难得来一次，好歹喝杯茶歇歇...”
“还是留给陛下吧，帝君这儿的东西民妇可不敢喝。”
她对荀幽这种惟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始终没什么好感，当着子谦的面也不遮掩。
“子君...你怎么了？”
尹千秋看出她不高兴，一路追到殿外，两人上了轿子才敢问她道。
“没什么......我累了，早点回去歇着吧...”她自然是不高兴的，却不知该怎么跟他说。若依着她以往的性子，定会赌气带着林管家去找叶朝颜，可如今......如今她却越来越舍不得让他难过了。子谦说的对，她只所以会生气是因为他一直求而不得的东西她现在肯给他了，他却反而推辞起来，可其实自己也是一样的啊。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想让他不要那么霸道，如今他终于肯让步，她反而嫌太迟了。
尹千秋看着她闭上双眼犹自靠向车窗，心里亦是七上八下不得安生。若是以往他会直接问她出了什么事，会毫不犹豫地揽过她，让她靠到自己身上来。可自从孩子出事以后，他便像是被人抽光了所有的自信，生怕在她面前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他还是怕她会走......纵使嘴上说不阻拦，心里始终还是害怕的。
回到家，下人送来热水和洗漱用具就退出去了。这些日子每晚都是她服侍他宽衣就寝，可今夜，因为子谦的话她却只自顾自地呆立房中，直到尹千秋终于忍不住从身后环住她，这才醒过神来。
“子谦都跟你说了？”
一定是，不然她不会这么反常。
“嗯...”
“......那......你决定？”
圈在她腰间的手略微收紧，连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快了起来。怕她看出自己的怯弱，只得闭上双眼，贴上她微凉的面颊。
子君一手覆在他抱着自己的双臂上，一手轻抚着他的侧脸，心里无声埋怨......既是舍不得，又何必说那样的话......从相识那时起，他便总是一副与世界针锋相对的样子。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学不会妥协，每每不是让对方无所适从，就是把自己逼入死角......
她转身抱住他，知道接下来的话一旦说出口，他便更无法自处，不禁微微有些心疼......
“千秋，你可还记得......中秋那日在集市，有人盗我玉佩的事？”
“怎么？”
他微微一怔。无缘无故的，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之前几年我故意闭门不出，就是怕朝颜找我，那天......是唯一一次，他真的找到了我。”
“......”
“那时我没让那人跟到府里，因为我从来就没想过要离开你。”指尖轻轻滑过他薄凉的唇，轻声道：“我这一生，对很多人做过很多承诺，大多都落空了......可我答应过要陪你一生一世，我真心希望至少这个承诺我能守住。”
“子君...”
“再说了，这些年我对朝颜父女不闻不问，依他的性子，肯不肯见我都两说，更别说让我见孩子了。”
“......他只是怨你，”尹千秋摇摇头，道：“因为太想念，所以才怨。”
“是吗...”
林子君低下头，大概是的......她从不担心叶朝颜，因为知道自己若是有心就一定哄得住他；她也不太在乎那孩子，实在不行就让朝颜养着好了。她最无法面对，最害怕跟眼前人坦白的，其实还是......
“去把孩子接回来吧。”牵过她的手，放到唇边轻吻着：“那是你的孩子，就算他不肯，去看看总是要的。”
“嗯......叶臻和红玉也在他处...”
“那就更要去看看了，”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却闪过一丝计较。她果然把最重要的东西都交由他保管着，她信不过自己，却那么信任他......
“他们自幼与你相伴，那两人他总不会扣着不还给你。”
“......不是你想的那样...”
抬头看着他的双眼，话到嘴边又堵住了。她舍不得......这双好不容才重新活过来的眼睛，她舍不得再伤他。可是......
“朝颜知道，对我来说......这世上最重要的并不是孩子......而是叶臻...”
“那又如...”
忽然间，心像是被人紧紧握住，疼得他连呼吸都忘了。
脑子里一遍遍回响着她这句话，明明已经看透，心里却死活不愿承认......原来如此......子谦早暗示过他，无双不足惧，子承亦不足惧，他之前还当她是在安慰他，或是隐晦地劝他事情不要做得太绝，现在想来......
“千秋......我知道...我瞒了你很久...”原是想这辈子都不让他知道的，若不是他主动给了她希望，若不是她真的很想叶臻，想到即便明知会重伤他也不能放弃这一点希望......
“...那年雪夜，是因为我罚了叶臻，你才对我...”
往事排山倒海般倾倒过来，他却单单只挑了这一件......那是第一次......她那么生气，当着他的面儿说了那么狠的话，她不是不讲理...也不是乱发脾气...而是为了......叶臻...........
“我不会离开你的，若是你容不下他...”
“...我不想...不想听这些...”
原以为自己已经想开，经历了无双和子承后，他以为自己连叶朝颜都能容下。因为他们都和他一样，在她心里，谁也不比谁更重要，可现在她却告诉他......他想起自己和她相识以来，见叶臻的次数少之又少，就算是后来成了亲，那人也极少在她身侧出现。在他印象里，那不过是个面目模糊的少年，他连他的样子都记不清楚，自然更没花力气怀疑过他，直到今天......心里告诉自己不要，脑子里却不停地想：那人自幼随侍她左右，陪她的时间远比任何人都要长；因为是侍从，所以只要不在自己眼前，她二人要如何亲密都无人过问......她那么念旧，对根本没有肌肤之亲的无双都能那么好，那么在他看不到的时候，在他管不到的地方，她和叶臻又会是如何相处？她定是最在乎他的，否则不会瞒得如此滴水不漏，不会在无双出事后就立即将他送走，不会把他藏在他最无可奈何的叶朝颜那儿......
“对我来说......这世上最重要的并不是孩子......而是叶臻...”
这是她亲口说的......子谦说当初她让卢太医拿掉自己腹中胎儿时表现得毫不犹豫，他信；如今她也说无论叶朝颜还不还她女儿，她都会回来他身边陪他，他也信。可如果她有机会再见到叶臻，在她心里比孩子还要重要的叶臻，她是否还肯回来？他不信，连想都不敢想......
“千秋...”
“......别问我...我不知道......”
慌张地逃出主卧，她想让他帮她决定，可只怕她心中早就已经有了决定。他不想听，若是明早醒来她已然离去便罢了，可若是她再问他，他定会忍不住阻拦她。届时她一定会觉得自己根本不是诚心悔改......
接连几日，两人的起居都在各自的书房里。尹千秋每日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发下人去问她的情况，白天看着看着公文就担心她卷包袱过来辞行，晚上孤身一人，自然也休息不好。而林子君这边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虽说自己和叶臻相许在前，可这么多年来她一直瞒着他，心中已是歉疚，见了他那晚的反应就更觉伤心无望。以往每次争吵都可归因于外，唯独这次，她谁也怨不得。
就这么拖了十几日，直到宫里来人说，要设宴为尹衣容庆生。尹千秋向来与那孩子投缘，自然是要亲自入宫贺寿的，而子君始终对荀幽不放心，怕他又趁机使坏，便也跟着去了。
一路上两人连半句话也没说过，到了宫里，整个宴席期间也都是各怀心事不敢对望。连荀幽也看出问题，却碍着尹子谦在场，不敢放肆挖苦。
“少喝些...”
眼见着他一杯接一杯的灌酒，她终是忍不住出声阻拦。他身子尚未恢复，今晚出门貌似穿得也过于单薄。
尹千秋低垂着双眸，望着她搭在自己左臂上，荧光白玉一般的手指，心里一阵阵发疼。好不容易等到了，等到她在乎自己，愿意花心思管着自己，可是一想到这世间还有一人，陪了她这么多年，让她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让她喜欢到这么多年都不敢让自己有半分猜忌......就觉心中就苦得不行。他说不出口......千里之外的某个地方，有她最喜欢的人，有她最信任的人，还有...她的女儿。自己什么都没有，连养育孩子的希望都没有，若是真放了她走......
“千秋！”
她不说还好，她越是劝，他就越是赌气一般想把自己灌醉。林子君知道他是在逼她，逼她生气，逼她不耐烦，逼她厌弃并最终选择离去......他总是这样，因为生性强硬，便只能用这种方式作为让步。
月上中天。临近年关，院子里连一丝风也无，可映着皎月银辉的寒气却愈发冻人心脾。林子君天生体寒，冬日里只要离火炉远些，不多时身子就凉得让人心疼。
“你自己回去吧......不必理会我...”
归云殿中，还是那晚使得两人筋疲力尽的床，尹千秋面朝里和衣而卧，她的手一触到他的肩膀，他就开口道。世事总不如人意，越是想醉的时候偏偏越醉不了。今晚他有意多喝了些，便是想借故留在宫里，不愿再回去面对她。因为没想让她跟过来，殿里也没事先生火。此时在床边才坐了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是隔着重重衣服，他也能感受到她指尖的阴冷。
“你这又是何苦...”
收回手，小声嘟囔道。她向来吃软不吃硬，以前对无双就是，他越是故意气她，她通常愈发不爱搭理他。可尹千秋虽然霸道，但在两人相处的过程中，倒像是他服软的时候更多一些。
见他不愿回身，她便也靠着他躺下。不顾他的推脱，双手硬是从身后环上他的腰身，道：“既是不愿搭理我，那就我说，你听着。据我娘说，自我出生起小臻就跟着我了。小时候我误会他，成日里找借口罚他......你以为你身上的伤太多太难看，有机会你应该看看他的。”
“......”
“我长到十岁才知道他对我的好，可是他心思单纯，我花了好长时间才让他喜欢上我，然后......然后我就遇到你和无双了。”
“......”
“我这个人，最是急功近利。看到你和双儿能帮我，才把心思时间花到你们身上......小臻从来都不跟我计较，从来也不......因为他不计较，很多时候我就忘了要对他好，他虽整日在我身边，真正亲近的时候却远比你少。”
“......可你偏偏最喜欢他...”
“嗯......我最喜欢他......可那又有什么用呢？我对他不好......你生病的时候我会专程去府上照看你，会给你过生日，我知道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可是小臻......我最喜欢他，但是我从来就没管过他，当着他的面儿把一个又一个的男人带进家里，最后还让他从这个家里出去...”
“你还是怪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强迫他转身面对自己，她无力地劝他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跟小臻比，小臻什么都没有，就连我都...”
她看着他晶莹深邃的双眼，不知不觉就想到叶臻墨玉一般深沉宁静的眼。她是想他，可不能因为她想，就委屈他一味屈就。何况真要带了叶臻回来，那便不是一年两年，而注定是一生一世了。
双手搂上他的脖颈，将脸深深埋入他的颈窝，一字一句道：“我都听你的，这次是真的......你要是不让，我这辈子...就再也不会提起他了。”
尹千秋痴痴地望着桌上就要燃尽的烛火，明知她这不过是以退为进地逼他同意，心却还是没奈何地软了下来。世人都说他霸道，说他有违夫纲，可其实认识这么久以来，她想做得事有哪件他又真阻得了她呢？他能赢，不过是她懒得同他争。若不是她让着他，他其实什么也得不到，什么也......
“......我也只有你而已...”
她说叶臻什么都没有，那他难道就什么都有了吗？是...她是陪了自己很多年，可用真心待他的怕也只有最近这几个月，他用孩子换来的这几个月。
“你还有子谦，琴娘一直也很关心你...”
见他神色一暗，便又马上住了嘴。在他看来那些人的用心大概是不能和心爱之人比的吧？原是想打消他对叶臻的戒心，如此一来......怕反而弄巧成拙了......
“......这几天，我时常回想嫁给你之前的那段日子...”食指卷起一缕她垂落到自己胸前的长发，明知如今说这些都没用了，可他就是忍不住要说给她听。“我说过，认识你的时候我已经不年轻了，不漂亮，也没有一个好名声......叶臻从你出生起就陪着你，可我花了好长时间才敢站到你身边。”
“千秋...”
“听我说完......马场一事之后，我恨不得日日粘着你，可你我身份有别，婚娶之日又遥遥无期......后来，相国抬出子承，我便连你的面也见不到了...”
“......”
“...跟你说这些说做什么...”他落寞地轻笑一声：“叶臻无时无刻不跟随你左右，相思之苦，你又怎会懂得？”
她默默俯身到他胸前，相思之苦......她原来是不懂，可这三年来，她却渐渐懂得比谁都透彻。然而他的嫉妒不是没道理的，他给了自己全部，她却把自己的全部给了另一个男人。
“你让我不要跟他比...我怎么能不跟他比？他什么都没有，但却有我一直想要而不得的......”
林子君深深叹了口气，正因如此，她才万般犹豫，不想将叶臻的事说开。
“......罢了......当我从未提起。”
她伸手抚上他的侧脸。没有谁的一生是完美无缺的，她留住了叶臻的命，给了朝颜一个孩子，自己却陪在尹千秋身边......或许...这便是她此生能得到最好的结局了。
说都已经说了......将人重新揽入怀中，尹千秋有些郁闷地想。他为人向来是黑白分明，从来也学不会假装。这几年与她之间的隔阂让他难受得连死的心都有了，眼下既已知道了她心里还有个那么重要的人，怎可能当做没这回事儿？
“......你答应我，一定回来？”
“！！”
从他怀中稍稍撑起上身，她有些惊诧地望向他。那双灿若星辰的双眸此时静静的，带着些微的委屈，若是她没听错，那么......他是同意与叶臻共处？
“...我...我答应你，一定回来。”
“就算叶朝颜不放人，你也一定回来？”
“若是他不肯放，那就把他也一块儿带回来。”
“你！”
“哎呀骗你的~”见他作势要怒，她便收了玩笑。“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朝颜并不想嫁我，我也从没答应过他什么。”
他欲言又止地看着她，不知道自己这一步让得对不对。他只是无法眼见着她人在身边，心里却念着别的男人。这三年来她的心就像一个封闭的世界，他明知道她在想着别人，却无法劝阻，连问都不敢问......与其如此，还不如让她将叶臻接回来，两人都在自己眼皮底下，便是要争，也总好过连对手在何处都不知道的好。
“你倒是说的轻松......那万一叶朝颜不愿放人，也不愿放你回来呢？”
轻轻描画着她的唇瓣，这才是他最害怕的事情。三年来他无数次想要举兵灭了君山会，连子谦也被他说动了，可无奈江湖不同于朝廷，君山会的实力也非同一般，他费尽心力却连叶朝颜的影子也摸不到。到时候若是他执意要留她......
...原来如此......子君淡淡一笑。
她习惯了叶朝颜唯我独尊的性子，也知道他和她一样无视世俗礼法，便从心底里认为那人只是图一时新鲜，对自己与其说是执着还不如说是赌气的成分更多。
“他留不住我的...”俯身在他唇上轻啄，“我若是想走，这世上谁也留不住我......除了你。”
“...当真？”
她不答，却提起裙摆，一面跨坐到他身上，一面转攻他的耳畔。
“做什么...我还没答应你呢......嗯，轻些......”
不知是因为最近都没碰她，还是此地有些不寻常回忆的缘故，今晚明明没人下药，在她的唇舌攻势下，他还是觉得身子有些发软。
“...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别这样...”
虽说他已经准备答应她，但她此时这样对他，倒显得自己是为了...
“那你想怎样？这样？还是这样？”
呼吸愈见沉重，此时他只消闭上双眼便会完全沉醉其中。可那也只是一时......他已经无法像初识时那般，只想着眼前度日。待激情过后，她便会奔向别的男人，还有她与别人生的孩子......
“你说的，一定会回来...”
伸手按住她伸向自己腰间的手，最后一次重复道。
林子君定定地看着他，她也知道这个决定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心下感激，却又莫名地有些害怕。此生她已经辜负了太多的人，再也不敢也不舍得让他们难过了。
“我答应你，一定回来。”
她也郑重地最后一次重复答道。
夜凉如水，他的身子却热得像是能把周围的一切都点燃了一样。两人都有些心急地解开对方身上的衣衫，他还是习惯性地将她压到身下，她伸出双臂攀上他的肩背；他不敢想今夜以后会发生什么，她却在心里暗暗发誓，余生定要好好补偿他今日的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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