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默认 第736章 沉沦

    “轰！”

    西朗州府的边缘，仙庭百万联军如乌云压城，庞大的仙舟舰队在整个禁仙剑阵之下显得如此庞大。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在仙域之内蔓延，让人如入泥潭。

    这一刻，整个剑阵之下的修士尽皆顿滞。

    南境修士面色惊恐。

    “哈哈哈！”

    净仙姑仙界里，仙姑炼制无数年的仙界，根本无法抵挡李天明‘污染’大道的侵袭，李天一众多前辈上身，战力无双，祂只能奔逃，却怎么也逃不出李天齐的大阵。

    可净仙姑依旧没有和天机三贼子交战，祂只能奔逃，将一切的希望寄托于灵君的救援。

    也随着灵君援军的现身，熟悉的仙庭仙家气息出现，祂终于敢直面天机三贼子！

    “终于来了！”

    祂看向那无数的仙庭援兵，心中即是即将得救的轻松了些，又是无限的悲哀和恼怒，想起自家仙君森林子强大无匹的实力再和灵城之上安然坐镇的灵君对比，更多的则是无奈，“我家仙君和灵君相比，也就空有这份实力，此战过后灵君恐怕更为势大。”

    此战是吸引人族的陷阱！

    古安对祂们南方三位仙君而言，只是一个外来的仙，是一个随时可以牺牲的东西。灵君层层谋划，最开始的谋划是要让南境的修士陷入要保全永恒城墙，还是从青云府抽调余下人族高手的两难之境。

    这只是第一步。

    第二步，则是要趁着古安大败，给人族一个可以灭杀祂们的机会，这种难得的机会，南境向来雷厉风行的青云李氏必至。

    其实他们双方都不知道彼此的确切实力。就仙域而言，他们仙庭之人也只知这些年到底被南境抓走了多少仙人，至少三成的仙人会不愿沉沦，和人族共存，这也是人族反击的最大手段，也以此大抵预料人族的实力。

    可人族同样对祂们仙庭所知甚少，所以祂们三位仙君之一的森林子一脉，就在此地！

    祂们一脉，已经足以应付大多数人族高手。

    第三步...

    则是随时准备支援的南方帝君另一脉——魅狐娘娘！

    森林子一脉吸引人族众多高手，让他们陷入退无可退的地步。魅狐娘娘一脉迅速支援，则可彻底灭杀南境修士，至此则灭掉蓝祖的禁仙剑阵，仙庭入南境则畅通无阻。

    “蓝祖啊蓝祖，灵君怎能瞧不出你企图拖住我们仙庭大军，替人族求取一份生机的打算？”

    净仙姑叹息一声，“可惜森林子仙君从不喜争，灵君让祂当诱饵也心甘情愿。”

    可祂话音才落。

    那股心悸之感再现，极强的血脉压制！

    祂猛然仙魂窥视边境。

    那是一片在荒土上凭空而出的森林，还有混乱的仙庭援兵。

    森林里有一处花丛。

    身着道袍的女子，在花丛中央的小道漫步前行。

    ......

    “啊！！！”

    森林子的血肉仙界里，庞大至不可窥视的巨人在惨叫。

    班输青萍和李云临两人对视一眼，在森林子本体疼痛得在地上翻滚，令得世界颤抖的同时，他们终于的见了遮天蔽日的身躯，那是森林子倒下的身躯！

    巨人坍塌，只是一股仙力从遥远的地方侵入仙界，森林子捂住侧耳，血如海涌漫出捂住伤口的掌缝。

    森林子在痛呼。

    庞大到数千里的身躯何其骇人，强如班输青萍和李云临也只能仓惶逃命，随着整个仙界血肉飞溅，班输青萍和李云临终于逃离，从巨人坍倒的身下会面。

    二人对望一眼，有的只是惊悚。

    “蓝祖动手了？”班输青萍狐疑，他和森林子战，只能用世界之力隐匿身躯，如同蝼蚁一般在森林子的身体里寻找破绽，他的世界之道往往破开森林子的躯体，却只是刮开森林子的血肉。

    可是这...

    他只是在那瞬息之间感受到了一股生机闯入仙界之内，森林子就已经轰塌，耳朵被人拔掉。班输青萍细想这世间强者，最终在南境之地也只猜测出了一个蓝祖。

    “不是。”李云临不喜撒谎，他怎能认不出二姑的气息？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二姑身体里的绿娘强大到了如此地步。二姑合体之境，凭借绿娘，竟视森林子如稚童！

    “那是谁？”

    班输青萍满脸狐疑地一问，李云临没有回答。

    可班输青萍却瞧见了李云临眼中的那丝不安，他叹息一声拍了拍李云临的肩膀，便也不再多问了。这是一个新的时代，时代的积累会出现一些强大诸如他和李云临一般的人，当然也会有比他们更加厉害的存在，但很多时候实力的提升伴随着代价。

    他刚刚已经感受到了瞬息出现的仙力，能轻易摘掉森林子耳朵的，只有更强大的仙。

    感受着班输青萍拍在肩膀上的手，李云临一皱眉，离远一些。

    直到确定班输青萍没有在他身上下什么‘咒’才心安。

    忽而。

    森林子猛然起身，巨大已不可视全貌的生灵起源，已经止住了耳朵被取走的疼痛，身躯颤抖地望着边界。

    不知是祂。

    整个仙域之内的仙人同时顿滞，和南境修士齐齐朝着边界望去。

    那里形成了一片树林，在无限延伸，直到将剑阵和仙域的边界隔绝成两个世界。

    “轰隆！”

    “轰隆！”

    然后是山，是河流，是从山上流淌倾泻而下的瀑布，是一株又一株达到禁仙剑阵极限高度的巨树，那些死去生灵的血肉开始蠕动聚合，天地间的灵气从天空中汇聚，灵气氤氲在广袤森林之中的血肉之中，又化作了飞虫走兽。

    在森林的中央，一个女子行走在花丛之中，她身前是无数从仙域前来的仙人眷属和仙人。

    天空是丹鼎。

    一名仙人控制不住身躯，从天空坠落，被森林地面窜出的根茎托举到了女子的身前。

    祂瞪着惊恐的双眼，无助地挣扎着。

    可是女子的手依旧是落在了祂的头上，天空中的丹鼎焰火熊熊，仙人凄厉地哭喊着，最终祂浑身的仙力和血肉，化作氤氲的灵气落在了丹鼎之内。

    “青云李氏，李耀清！！！”

    班输青萍长舒出一口气。

    他终于确定，李耀清身体里的是仙，是大罗金仙！

    而这座森林之内，是李耀清身体里的仙力，并且悄无声息地蔓延至整座禁仙剑阵，班输青萍知道，要不了多久整座禁仙剑阵都将会被森林覆盖。

    “不好！”

    班输青萍忽而一声惊呼，他窥探的时间不过片刻，可是李耀清已经转过身来，他看到了李耀清的眼睛！

    那是一双绿油油却散发着天地极致生机的眼眸，似乎因班输青萍的窥视而恼怒厌恶，从森林而来的藤蔓透过虚空，直刺他的灵魂而来，让班输青萍骇然切断了窥视。

    “噗！”

    可即便如此，班输青萍依旧是面色苍白，身体晃荡一下，他的灵魂已经受了不小的伤，即便是他猛然从纳戒吞了一枚四品的丹药，依旧需要百年才能补全伤势！

    他朝李云临望去，李云临同样在窥视李耀清，只是二人的情况不一样，让班输青萍有些咬牙切齿。

    李云临面色复杂，他同样看到了二姑回首的目光。

    二姑似乎同样要对他用对付班输青萍的手段，最终犹豫了一下转过身。

    “那...不是二姑。”

    ......

    “万事万物都有代价——”

    这是绿娘跟李耀清说的最后一句话。

    现在。

    李耀清的眼中一片空白，等到意识再清晰的时候，已经出现在了家门口。

    她穿着崭新的道袍，那是老根差天雷地火突破时候，她争取去雷火魔窟时候，娘亲自为她挑选的道袍。

    回过头去，老祖宗、爹娘、大哥、老三、四妹和孩子们都在给她送行。

    “怎么没有云临？”

    李耀清愣了一下，忽而恍然，“对了，云临去了天离殿。”

    等到理清楚现在在哪儿之后，李耀清耸了耸肩，长吐出一口气，手里拿着地图，朝着雷火魔窟的方向去。

    那是她第一次离家。

    对于当时家族的势力，还有那时候的境界，要从家族去雷火魔窟，即使是一郡之地，对于她而言同样是很长很长的一段路。

    这一走，心怀忐忑，也见到了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修士聚集的仙楼、觊觎她药术的修士、打劫的山匪，还好她杀过人，分过尸，然后心安理得地去和散修喝酒，酒里有毒，不过不碍事，把药术给那些修士，把钱财给了山匪，就当是做善事。

    四妹说，大哥和四妹看到的全是人心的恶，她和老三看到的全是人心的善，所以大哥和四妹在外面装好人，杀人的时候总要多想一些。她和老三杀人分尸全无压力，因为他们心安理得。

    果真如此。

    这一路走去，到了雷火魔窟，背上背着背篓子。那些魔修也没有多坏，那些小伎俩不如四妹，想杀人的时候没有大哥快，慢慢地也就和魔修们成了朋友，她发现她看到的东西总有好的一面，幸运随之而来。

    然后遇到了师尊、老猪死了、孩儿们死了，跑啊跑，跑到了大金帝国，跑到了帝都当御医...

    李耀清走过一幕幕，走过了一生，走到了老树下。

    那天老祖宗现身，她躺在老祖宗的腿上，睡了很安心的一觉。

    丹香和万物的芬芳。

    和现在一样，她来了禁仙剑阵，见到了那无数从仙域而来的仙兵仙将，老树下是绿娘给她筑起遍布鲜花的绿地，她又安心地躺下。

    那无数的仙兵，她打不过的，绿娘说得没错，她把太多东西都给了孩子们。

    但不给也不行，经历了太多的死亡，她知道生命的重要，族人们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也不知在花丛中躺了多久，脚步声响起。

    那是绿娘，这个在她身体里躺了不知多少年的大罗金仙跪坐在她的身旁，“你有什么愿望？”

    “结婚生子，相夫教子。”

    李耀清在绿娘蹙起的眉头的表情下，失神道：“以前村子里的朋友都嫁了，可是我杀了人，在别人眼里是魔头。还好大哥和老三争气，我们家有好多孩子，回来跟我求药，我能捉弄他们。”

    “这些小孩子有趣，小时候就跟小狗一般大，他们会傻笑，傻得很。长大了就不好了，没那么好骗，不过还好，我一辈子都在炼丹和奔波，他们替我过上了我没有经历过的很多事。”

    “凡人啊。”

    绿娘伸出手，食指中指弯曲，敲了敲李耀清的脑门，祂眼中多了几分怜惜，“其他愿望。”

    李耀清毫不犹豫道：“帮我保护老三，柔柔在家里等他。帮我保护云临，红袖在家里等他。帮我保护云兵...”

    “太多了。”绿娘鼓起嘴。

    “所以我很累。”

    抬起头来，是青天白日，身周俨然再次化作知恩村。

    她又出现在了还未能开口言语的老树旁，她低了低头，眼中闪过一丝欢喜。

    两边的袖子已经撸起，她手里拿着铲子，身边是一具具大哥送回来，用来给老树充当养分的尸体。院子外匆匆跑来侍女，她记得这一天，是娘让侍女喊她去吃饭。

    她放下铲子，抹了把头上的细汗，转过身去，看向绿娘，咧起嘴。

    “绿娘，我娘喊我回去吃饭，记得达成我的愿望。”

    绿娘失神。

    李耀清放下铲子，跑去了李家大院的大厅。

    万事万物都有代价，灵魂世界外是数不尽的仙庭大军，灵魂内的人沉沦在了记忆里最美好的地方。

    绿娘长吐出一口气，久久凝望李耀清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