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默认 第717章 凤凰啼鸣之后

    永恒城墙所在，是通红的天空。

    墙头上站满了守备永恒城墙的修士，青云李氏说，永恒城墙是蓝祖禁仙剑阵的唯一一道防线，也是他们南境面对无穷无尽敌人的第一道防线。将来这道防线还将扩张，扩张到青云郡，直至庇护整个南方。

    修士们来的时候，抱着必死的决心。

    二十年来还在修筑的永恒城墙安然无恙，是一名名在边境里的修士打下的功劳。他们二十年来心怀忐忑，唯一让他们坚守的，是最初迈入剑阵以至于没有机会后悔的决定。

    可他们面对的是什么？血月之内的仙人！

    忐忑和恐惧如跗骨之蛆，直到今日...

    他们甚至都不知道仙人派出了一支舰队，只能听过同胞的口口相传，甚至在那短暂的时间埋怨过高层的瞒而不报。

    然后一声巨响，一声凤吟。

    他们跑到城头。

    城头山陈横着狂暴灵力，整齐排布一万米的一百口庞然大物，城墙产生了裂纹，几名撑着这些庞然大物的修士在后方吃着丹药疗伤，还有...

    通红的远方。

    狂暴的法力依旧在空气中肆虐，那股法力只要迈出永恒城墙万米，炼气修士便需要用真气防护，而越是朝前，越是糟糕。巨响和凤吟之后，半空依旧留着烟雾，狂暴的法力在半空中依旧留存着痕迹。

    修士们茫然地望着远方千里之外的方向，那里通红一片，胜过血月的颜色。

    千里之外太遥远了，他们只能看到天色，还有不断升腾的硝烟。

    爆响过去了几炷香时间。

    修士们窃窃私语，他们预感到似乎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听说仙人来了二十几万人，他们有仙法，一瞬间就崩溃了。”

    “我在下面筑永恒城墙，是提前上来的，他们叫那些庞然大物‘屠神炮’，炮响了七次，我听到了最后一声凤凰啼鸣，看到了最后一只凤凰腾飞。”

    “开...开玩笑的吧？七炮...轰碎了仙人二十万大军的突袭梦？ ”

    他们的声音很低，一切都如此真实。

    真实到...

    远方通红的天空，就像是触手可及的希望。

    “这...”

    轩辕元化抚摸着手中的纳戒。

    纳戒里是他们轩辕氏保命的底牌，他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也要守住这一道永恒城墙。

    可是现在他发现，他错的离谱！

    因为在他的神识里，一千多里外的战场，青云军的修士，骑在了坐骑上，他们手中拿着一杆名为‘灵枪’，从未见过的灵器，往往千米的距离，就已经狙杀了还在唤动体内法力的修士！

    屠神炮破开了仙人舰队的法阵，灵枪狙杀，飞行妖兽以极快的速度飞行...

    “这座城墙，真正的防线，是这些青云李氏的灵器。”

    端木棋没有发觉他的手在颤抖，他强装镇定，“我们只需要倚靠在城墙上，获得更广阔的视野！”

    说着。

    他和轩辕元化对视一眼，急匆匆地朝坐在黑龙头顶的李云兵跑去！

    “云兵兄，还有的对不对？我也要！”

    “兵爷。”

    “......”

    李云兵正查探着远方的情况，两位不知活了多少年的长辈远远地就喊了自己一声，他面色霎时古怪。

    瞧见二人到来和战场的消息，他微微摇头，一拍手，老根的头顶上化出黑影，彻底隐没不见。

    只留老根瞪着浑圆的双眼，和两个不要脸的老前辈大眼瞪小眼。

    ......

    火海。

    战场是火海，还有暴虐的法力，这些大范围的狂暴法力是彼此相克的灵气碰撞而成，在达到目标所在之地后彻底爆发。

    火海燃烧的地方是焦土。

    灵舟形成的碎片插入遍布裂纹的焦土之中，焦土的裂纹依旧散发着如熔岩一般的颜色，散发着腾腾热气，冒出的灵气碰撞到了空气中相克的灵气，爆出电弧，发出小型爆炸。

    “嘭！嘭！嘭！”

    四面八方的轰鸣依旧在不断冲击耳膜。

    “嘶...嘶...”

    焦土之上，一名眷属在攀爬，他狼狈不堪，浑身如同焦炭，即便是高级材料形成的衣服都已经破碎不堪，露出了他被破开又烧焦的皮肤。他的头发已经被烧煤，他的面庞尽是黑灰，一只眼球连着筋从他的眼眶落下。

    他依旧在攀爬，甚至没有发觉他的下半身消失不见，随着他的攀爬拖沓的只有破碎不堪的衣袍。

    剩下的一只眼睛也只剩下惊恐。

    “爬...爬快点，爬快点啊！！！”

    他怒吼着，唯独剩下的一只手在支撑着地面，这只手也露出了被黑灰沾染的骨头，因为前方...有一名同伴的尸体，那具瞪着迷茫和绝望双眼的同伴尸体的手上，有纳戒。

    “爬快点啊！！！纳戒里，一定要有灵梭，我要逃，逃离域外邪魔的领地！”

    他已经顾不得四面八方的轰鸣，他只想逃！

    灵君和古将军所说的，全部都是骗他的。祂们说域外妖魔，将会在祂们的无敌舰队，经过短短的五天突袭，这些现存的人族看到的只会是上古仙庭的荣光，看到的只会是仙人复苏之后仙法和仙人组成的仙舟、仙炮、仙术法阵。

    域外邪魔的一切都会在他们的二十万仙庭舰队下摧毁。

    可是并没有！

    他堂堂金丹境，他想有所作为，在不出半日便可到永恒城墙，他甚至还在兴高采烈清理域外邪魔的时候，他看到的只有红光！

    那道红光和凤凰的啼鸣...摧毁了一切！

    爬。

    奋力攀爬，他即将到了战友尸体的面前，拿下那枚纳戒，拿到活命的可能，就算是一枚修复伤势的丹药也好！

    就要摸到了，他瞪大了独眼，绝望之后最后的欣喜下是...

    “砰。”

    瞬间，随着这一道如同阎王冷笑的声响，他忽然感觉后脑勺很痛。一枚充满着雷与火灵力的东西落在了他的头颅里，雷火之力瞬间炸开，然后是一股灵魂力，侵袭着他的神魂，也侵袭着他最后一刻的希望。

    最后模糊的视野。

    是一只十米高的钢铁巨人，踩踏焦土上的火焰和他战友的尸体，这只巨人肢体移动之间发着刺耳的机械声，伴随着烟尘离去。一只钢铁形成的猎犬，透着通红的目光瞥了他一眼，如风一般奔去。半空中发出嗡嗡声，那是一群蜂鸟。

    对了。

    是一个坐在飞虎身上的妖魔，拿着‘灵枪’瞄准了他，这个妖魔同样穿着充满金属光泽的甲胄，双眼戴着如铜镜一般反射出光芒的黑色镜片，默默地收回了灵枪，将一枚枚半尺长的暗器装入灵枪，开始搜寻其他的活口。

    ......

    “屠神炮。”

    “暴雨梨花枪。”

    “灵傀、索敌灵犬...”

    “青云李氏还是太仁慈了。”

    李家的亲家，多年来一直在青云郡守护着这座青云‘兵城’的郡王风春林，正背着灵棺，御剑从焦土飞过。如今的他身着紫袍，意气风发，望着战场发出一声带笑的感慨。

    风春林可不像其他人一般对这场战争一样抱着颓然的心态，正相反，他心态好极了。

    正因为，他一直在青云郡掌控‘百宝山’，甚至可以说是青云李氏兵工厂的一位负责人。他亲眼见到这上千年来，青云李氏一直在开发灵傀，而这些十米高的巨人、极其迅捷并且可以自爆的灵犬，他们风家同样可以炼制。

    后来青云李氏出了个李初秀，暴雨梨花枪、屠神炮也应运而生，相传是青云李氏老祖带来的图纸给李初秀带来的契机，而另一道契机，则是红尘仙带来的仙法——

    点灵术。

    这样的仙法，能将相克的法术聚集，继而造成十倍乃至百倍的伤害。也被用来纳入到灵枪之中，将灵力聚而成一点，如针刺入木板。

    他甚至看过青云李氏在青云郡试验暴雨梨花枪，上千把枪结成法阵，那是一场充满毁灭性的雨。

    这些，发展了上千年。

    而且只要是青云人，都不会忘记千年前青云李氏用着巨大的暗器在青云府形成的屠杀。离天宗曾经的山门，依旧还是一座孤峰...风春林亲眼看到，青云李氏老祖拿着一个方块盒子追击白眉老道，几百年过去了他都没弄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是啊，太仁慈了。”

    天夜老祖御剑到了风春林的身旁，他嗤笑道：“青云李氏真正的杀器从来都是这些，只是我们青云郡的消息从来都掌握在我们这些老东西手上，外人根本别想知道，我们练了这么多年的兵也无人知晓。”

    “和巫族大战的时候，我们也没用这种战法，到底是有伤天和。皇朝步步紧逼，老李家的人同样没用这种战法，大家都是人。”

    “我们因为巫族的入侵，时刻都准备着战争，一准备几百年过去了，我做梦都想打一场这种仗，还是用来准备对付巫族的，没想到，来的是仙人。”

    二老相视一笑，充满了缅怀。

    忽而二老面色一变。

    云空平平白雾起，他们倏忽被白雾笼罩，再现已经是一片迷雾的世界，一股从血脉迸发而出的恐惧与威压笼罩心头。

    “仙界。”

    天夜老祖长吐出一口气，炼虚境掌控一方天地化而为界，是为连续空间。仙人的界，自名仙界，殊途同归，可仙人的炼虚空间却是天然的五等。

    祂们由天地而生，信仰而成长，仙界之妙用更为恐怖，远隔无数里就能如李云兵的‘怨念’或是镜中仙的‘镜’一样影响人心。

    迷雾中，想起了温柔却不乏威严的男声，祂语气轻慢，似乎仙庭舰队的毁灭对祂而言并不算什么。

    仙人叹，“吾为雾中仙，唤吾仙名，即得庇护永生。”

    天夜老祖与风春林心头狂跳，他们的感知和视野全然被迷雾遮挡。

    迷雾里似乎有一道身影从他们身边走过，可是转过头却又是白茫茫的一片，身后又出现了仙影！

    “奶奶的。”

    天夜老祖暗骂一声，仙人舰队灭亡的片刻他就从远处加入战场，屠神炮是大规模打击，他们要灭的则是余党，只是他没想到，仙人竟然盯上了他！

    他双眼一眯，传音道：“风兄，祂没想杀我们，是听到了我们提起这些灵器，我们有价值，祂...”

    只是朝风春林望去的时候，迷雾里的恐惧似乎钻入了天夜老祖的眼中。

    风春林...如雾飘散，刹那间天夜老祖就知道自己着道了。

    而他的一切，都被隐藏在迷雾中的‘雾中仙’知晓。

    那虚无缥缈的温柔声音再度响起，“你很聪明，人族的灵器非同凡响，吾也没料到竟有这般威力。但对吾而言，却只是稍有趣的玩具。”

    天夜老祖环视，他咬着牙，默默地轻抚着纳戒，汗水如雨下。

    找不到！

    他如今化神之境，怎能找到雾中仙？但他依旧要找，就算是咬一口也好。

    “人族孱弱，只能通过外物庇护自身，但在吾眼前仍如蝼蚁。”

    “赞颂吾名，将你知晓的一切交给吾。”

    天夜老祖双目逐渐失神，他使劲地摇晃脑袋，催动神魂，才勉强维持从迷雾中穿入心神的蛊惑。

    是仙人的幻术！

    “没有用的，别抵抗，赞颂吾名...”

    化神怎能撑得住仙人的幻术？！！

    心神即将失守。

    天夜老祖甚至听到了仙人的冷笑！

    直到迷雾腾腾的仙界里，传来了一声平静中略带着轻蔑的轻语，打断了雾中仙的声响。

    “吾吾吾...就连我都不敢这么自称。”

    “一只藏头露尾的小仙，别太把自己当一回事。”

    迷雾在震荡！

    俨然雾中仙也不知道声音从何传来，祂怒喝道：“谁？！！”

    天夜老祖的眼中逐渐恢复了清明。

    在他身旁的风春林也还在，也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二人忽然低下头。

    入眼，是他们的影子，影子明明在身后，却开始转向他们的身前，不断地扩张，延长，腾腾的黑雾从影子里冒出！

    迷雾里除了仙人的影子，终于有了可视之物，那是穿透迷雾在仙界里摇曳的一根根触手。

    “所以说你是小仙，敌人是谁这种事，连风前辈和天夜前辈明知不敌都不会问。”

    声响从影子里传来。

    雾中仙沉默了。

    风春林和天夜老祖听出了李云兵的声音，两位老前辈嘴角一抽：“......”

    在这滚滚迷雾与凌乱的触手中，二老忽然有点怀念没入魔之前的李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