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八章 郑氏反水

    尽管在这一场海战之前，郑芝龙也做好了失败的准备。

    尽管儿子也发出了提醒，还被他所正视。

    可当事实真的于眼前发生的那一刻，郑芝龙还是不免会发出不现实的感觉来。

    要说打海战，整个大明人口千千万，他郑芝龙说第二，还真就无人敢为第一。

    从小就在海上讨生活，然后借着机遇一跃而起，先是成为了一个小有名气的海盗头头，跟随着越来越多的胜利，他郑芝龙的名头是越来越响，也有更多人投奔而来，愿意为之所用。

    终于，二十多年的努力下，让他成为了这一片海域中当之无愧的王者。强大到，便是自诩在海上没有对手的荷兰海师面对他的时候，都不得不退避三舍。

    胜利的次数太多了，难免就会让人产生出幻觉来。会让郑芝龙以为，在大海之上，他自己就是无敌般的存在。

    可就是现在...

    当他连敌人长什么样子都无法看清的时候，身边的战船就一艘艘被击中，一艘艘的开始了沉没。他就知道，属于他的那个海上时代怕是要结束了。

    “大哥，大明海师的火炮威力太大了，也打得太准了，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二弟郑芝虎也不复往日那嚣张的模样，改为一脸慌张的大声问着。

    还记得也就是两年前，大明海师还是一无所有。

    当自己负责帮着倭人运兵到神州大陆的时候，明军所能做的就是自己摧毁自己的码头。

    那时他是何等的意气风发，那个时候他又曾正眼看过大明一次吗？

    但这才不过区区两年时间而已，大明不仅有了他们自己的海师，战斗力还是如此的强大，这让郑芝虎不免会生出一种不真实感来。

    若不是不时肉眼可见自家的战船被击中，跟着燃起大火向海中而落的话，他怕是都无法相信这是真实的。哪怕就是别人和他讲，他也不会相信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但当耳朵还被轰鸣声震得嗡嗡作响的时候，郑芝龙也不得不承认大明海师的强大，甚至是不可战胜。

    即是不可战胜，那现在要考虑的就是接下来怎么办？

    打怕是打不了的。

    连敌船是什么样子都看不清楚，怎么打？

    有人说，恨一个人的时候，眼神都可以杀了他。

    现在问题来了，你眼神都看不到那个人，怎么去杀？

    “你说怎么办？”被二弟叫得烦心，郑芝龙露出了一记苦笑，随后侧头望去。

    “大哥，要不然我们逃吧。天大地大，海上也是如此之大，只要我们现在开逃，总是可以找到可以容身之所的。”郑芝虎倒也光棍，连坚持一下意思都没有，这便选择了奔逃。

    反正自己这边有四百多艘大小海船，就算是大明海师再厉害，想要收拾了他们也是需要不少的时间。而这就是他们逃走的最佳机会。

    “逃？我们逃得了，我们在岛上的家人呢？难道就这样放弃不要了？”听到二弟的建议，郑芝龙给予了无情的打击与拒绝。

    郑氏是在郑芝龙的带领之下，强大起来的。

    不仅是他自己娶了大小十几个老婆，生了十几个娃。便是二弟郑芝虎和三弟郑之豹也有了自己庞大的家人。

    如果说这些年来，是什么让郑芝龙最引以为傲的，那不是他有多少艘战船，也不是他以一己之力扛得了西方战船的进入。而是在他的努力下，郑氏变得强大了起来，人口得到了繁衍。

    郑芝龙很清楚，这些人才是立世之根本。如果有一天自己老了，只要后代子孙中可以出现能人，那他们郑氏就不会倒。

    百年之后，还会有人给他延续血脉，还有人会记得他，会知道他是这一支郑氏的老祖宗。

    现在，你让他逃，而放弃了家人，他怎么能同意？

    倘若真的逃了，却是以牺牲所有家人为条件的话，他宁可不逃。与其不知会去向何处，成为孤家寡人，他宁愿意和家人们哪怕是死在一起。

    “这...”面对着大哥的问题，郑芝虎突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

    受大哥的影响，他也是很顾家的男人。虽然说不时见到漂亮女人就会娶回来，但那也是给郑氏添丁加口，这对于郑氏而言是好事情。

    同样爱家的郑芝虎，可以感染到大哥说这句话时的心情，所以这一刻，他知道再说逃字是不行了。“大哥，即是不能逃，难道我们要选择与大明海师血战到底吗？可若是这样做的话，我们的胜算太小了。”

    岂止是胜算太小，根本就是毫无胜算。

    人家的炮弹都打了过来，造成了不小的伤害，可自己这边，连人家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就问，这样的海战要怎么打？

    “不打，打也打不过，我们...降吧。”

    郑芝龙开了口，说起这句话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临行前儿子和自己所说的那句，我们是明人，更是汉人，如果事不可违，可以选择投降的，这并不丢人。至少不丢老祖宗的人。

    是呀，他们是明人。

    这句话，如果之前有人提醒他的话，郑芝龙只会嗤之以鼻。

    谁要当狗屁的明人，它那么弱，当之何益？

    可是现在，当发现大明海师的强大远是自己十倍百倍，是无法企及的时候，他是明人的这种思想很快就占据了上风。

    他早就打听过了，这位炎王殿下，是一个极会打仗，也敢于打仗的人。

    不管是谁，上到藩王，再到辅臣，包括崇祯的岳丈，那是说杀就杀的主，更不要说下面不听话的普通将军和士兵了。像是不少的明军，就曾死在这位杀神的手中。

    可唯独，这位炎王对于大明百姓极好。

    想一想，他郑芝龙何尝又不是大明百姓呢？

    虽然他也知道凭着这些年的所为，他的名字已经在人家那里挂了号，且不会留下什么好印象，就算是真得投了过去，怕也多半会被人家的军法所处决。

    但自己有罪，自己的妻儿不会都有罪吧？

    而如果自己这一次有立功表现的话，就算保不住自己的性命，能保住妻儿的性命也算是好的。

    只要他们还在，郑氏就不算是倒，他来到人世间这一趟也算是做了值得纪念的事情，算是不枉一生了。

    “降？我们要降？”一旁的郑芝虎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秘闻一般，这一刻，嘴巴张大得可以塞进一个鸡蛋了。

    “对，只要降，我们才可以保住自己的家人。这对于我们而言，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刚才还有犹豫的郑芝龙，当决心以下的时候，整个人的态度变得异常坚定。

    人往往都会这般，在没有做决定之前还会犹豫，还有徘徊。可是一旦有了决定，那就会义无反顾的去做。

    郑芝龙做出投降的举动，说起来也并不意外，这也叫两害相权取其轻。

    之前还准备与大明海军一战，那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对方的厉害，以为借助着西方战船的实力，就算是不能胜，也不会败得太惨。

    但现实狠狠的打了他一个大巴掌。

    当看到，面对着大明海师的攻击，他也好，还是西方战船也罢，竟然毫无还手之力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一场海战，如果继续的打下去，败得人一定是他。

    即是已经知道了结果，为何还要挣扎呢？

    纵然就算是不为自己去想，也要为那些还活着的家人着想的吧。

    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做出了投降决定之后的郑芝龙，很快又变得有精神了起来。“命令，所有的郑氏船只，挂上白旗，选择投降。随后与明军一起攻击我们周边的倭国还有荷兰和西班牙船只，务求尽可能多的歼灭他们。二弟呀，接下来我们郑氏还会不会存于人世，就看这一次我们的表现如何了。”

    郑芝虎这一会完全被大哥给说懵了。

    这一次不是要倾全力与大明海师一战的吗？

    为此，不仅说动了西方战船，便是连倭国能动用的战船都带来了。

    可是现在，双方才刚刚交战而已，竟然这就要选择投降了？

    郑芝虎的大脑还处于宕机的状态之中，郑芝龙又开口了，“二弟，你还在等什么？难道想要看着自己的家人最后被明军给屠戮了不成？难道你要成为郑氏的罪人？”

    “不！我不要当郑氏的罪人。”郑芝虎是连连摇头否认着。

    “那好，马上去传命吧。”郑芝龙不再给弟弟考虑的时间。现在战场上的形势也容不得他去做过多的考虑了。

    “是。”迷迷糊糊的郑芝虎这就答应了下来，跟着便走出主舱，下令郑氏所有船只投降，命令他们协助大明海师对付自己之前的那些盟友们。

    明军的火炮太过猛烈。

    炮弹由最开始的零星而落，到了现在的密如小雨，炸得这一片海域到处都掀起了惊涛骇浪。

    当然，这大多都是海三团的杰作，他们不求精准度，瞄准得差不多就会开炮。

    但就是这种胡乱而击之术，彻底的吓到了四国联军的战船，那些还没有被炮弹轰中的战船，也是变得人人自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