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五十章 夜风吹过（二合一）

    夜色渐浓，一轮弯月悬挂在高远的天际，犹如一颗孤寂的残珠，投射着清冷的光芒。

    空中星星稀稀落落，散落在那黑暗的天幕上，犹如被乱撒的碎屑。

    银光如流水般静静地泄在罗格思的身周，他抬头看着点点星斗，稍稍沉默，便侧目望向身旁的少女，略表疑惑地问道：

    “所以说，你怎么也跟着我一起滚出来了？”

    艾莉娜边走边欣赏着充满画意的天穹，她的面容被月光映照时，宛如一位素净的少女，显得清秀而平和。

    可惜并未保持多久，伴随着罗格思的出声，她的脸色瞬间下沉，用冷冽的语气作出回应：

    “每当我的心情刚刚平静的时候，你就总会说些使我忍不住握紧拳头的言论。”

    “啊，那你先握着。”罗格思识趣地没再多招惹艾莉娜，而是看向了跟在另一边的露菲亚：“你为什么也来了？”

    露菲亚的表情有些无奈，尤其当看到艾莉娜又被罗格思的话语惹得不开心时，更是多出些许疲惫，她叹了口气，糯糯地解释道：“我有点害怕你们出现争执……”

    “露菲亚，你是知道我的，我从不喜欢参与争执，你应该多多看顾一下那个喜欢挑起纷争的家伙。”罗格思跟着摇头叹息，一样满脸无奈。

    “圣女的崇拜者们为什么会跟贵族阶级产生冲突？教授之间又是为了谁在礼堂门前放声辱骂？希尔米学院的同学们又为何差点在教室里发生斗殴？还有……”

    艾莉娜的质问声到这里一顿，后又狠狠地瞪视了罗格思一眼：

    “不管你有意还是无意，你这家伙走到哪里，哪里就会产生各种莫名其妙的冲突。

    “我觉得皇帝如果稍微有点远见，就该早点把你抓起来，不然再等你成长一段时间，你说不定就会变成战争贩子，使得各地领主带着骑士和佣兵们打来打去，把帝国秩序搅得一塌糊涂了。”

    罗格思闻言眉头微蹙，面露不悦，语气沉重地驳斥着艾莉娜那些荒谬至极的评价：

    “一是因为凯文的愚蠢，二是因为教授的虚荣，三是因为学员的自私。你为什么能把他们自有的劣根性和我牵扯在一起呢？这和我有屁的关系。”

    这番发言并没有引得艾莉娜立即去做出驳斥，她认真地观察着罗格思的反应，双眸不自觉地微微睁大：“你这家伙，竟然真的已经思考到了这种地步吗？”

    罗格思还正盘算着又多了三个要求入账，突如其来的问话让他不由一愣，随即一股悲愤从他脸上升起：“吾心吾行澄如明镜，所作所为皆属正义！你这是在污蔑我正直且良善的伟大人格！”

    “不能吵架！”露菲亚察觉到争执的声音逐渐升高，一下子就挤在两人中间，她用掌心轻轻推开彼此，认真地做着劝解。

    艾莉娜冷笑一声，没再去管罗格思，只是把露菲亚朝着自己拉近了一些，仿佛靠近另一边就会招致何种污染似的。

    一股清风拂过希尔米学院的宿舍区，月光如银丝般洒落在学院图书馆周围的大草坪上。

    每一根草叶都被柔和的月光映照得清晰可见，宛如一片尽情舒展的绿色碧波。

    三人刚刚踏至这青翠的绒毯，艾莉娜便拉住了露菲亚，神情淡漠地向罗格思说道：“你一个人过去吧，我们就在这里等你，不会去打扰你们的。”

    “好。”罗格思干脆颔首，也不多说，在一眼望见远处伫立的爱丽丝后，他从袖袋中取出语言学相关的资料和笔记，迈步走了过去。

    风儿随着他的走动吹起他的缕缕银发，爱丽丝同样注意到他的到来后，没有抬步赶来，而是静静地注视着、等待着他的靠近。

    “入夜之后，风好像变得越来越大了，但是今晚的夜空真的很漂亮呢。”

    不过一会儿，待到罗格思站在爱丽丝面前时，她微笑地抬手打着招呼，轻声细语地说出感慨。

    “你是圣女，发言应该更加充满底气一点，不然再轻一些的话，这声音都该被风吹跑了。”罗格思将手中的纸稿递给对方，随口调笑道。

    爱丽丝接过纸稿，并未立即打开查看，而是轻轻挪动脚步，向前靠近了罗格思些许。

    她的脸上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容，眼睛眯成了两道弯弯的月牙，展示着独属于她的温柔。

    “勋爵大人，还记得两年前，你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语吗？

    “那时的你身旁跟着两个高大的骑士，身后还有六七名治安官，真的是很威风呀。

    “而当时的我刚买完糖块，准备回家熬焦糖呢，你就突然凑了过来，问了我好多好多的问题，吓得我根本不敢正常回话。

    “后来也有好多次此种情况，毕竟你是领主老爷的唯一子嗣，而我只是一个平民而已，怎么就敢大声说话呢？

    “可谁又知道，才过了两年，我就成为了圣女，而你也变成了小魔王。

    “两年前的我们都还……”

    爱丽丝脸颊上洋溢的笑容随着叙述愈加温暖和灿烂，到了最后还带上了一丝俏皮。

    罗格思听着听着不由泛起困意，甚至想打个哈欠。他昨晚可是一夜都被艾莉娜缠得没睡，今天更是连个盹都还没打过，就被各种呼来唤去的。

    但为了不破坏爱丽丝营造的念旧氛围，强行给忍了回去。

    “对不起，我总是这样给你添麻烦。”爱丽丝发觉了罗格思的疲态，充满歉意地微倾身子。

    “没事没事，这算什么麻烦。”罗格思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比起艾莉娜那个天天都在寻机找茬的麻烦家伙，爱丽丝是真的温柔多了，也要好相处的更多。

    “那个孩子……”爱丽丝抿了抿唇，脸上的歉意愈加显眼，踌躇片刻，还是努力着说道：“不管如何，那个孩子都对你动了杀手，所以就算……就算你消灭它，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如果可以做出选择的话，你会更愿意如何对待它呢？”

    罗格思的眉宇轻微皱起，眼神中透露着疑惑和思考，他觉得爱丽丝的话虽然是指着化影魔在说，但好像又不全都是。

    他抬手捏着下巴，神情显得凝重而专注，梳理好思绪后，他开口回问：

    “假如说有这么一只无辜的生灵，有个人因为一些缘由，无情地杀害了它。

    “接下来我会说出各种理由，你可以试着思考一下对这些理由的感想。

    “第一，这个人杀害生灵就没什么理由，仅仅是单纯地好奇生灵死去后会是何种模样，或许在其中还能感受到一点乐趣。

    “第二，这个人根本不在意生灵的死活，他只是按照日常的规划活动，在活动过程中就把生灵杀害了，杀害后甚至意识不到自己犯下过何种罪行。

    “第三，这个人只能吃这种生灵，如果他不杀掉生灵吞食的话，他就会饿死。

    “第四，无辜生灵的存在挡在了这个人的人生目标之上，不下杀手的话，这个人终将带着悔恨进入坟墓。

    “第五，无辜生灵的存在对这个人有极大的威胁，不下杀手的话，这个人很可能马上就会去世。

    “第六，生灵虽然无辜，但如果不杀它，这个世界都将完蛋，地上所有的一切都会被毁灭殆尽。

    “这个人为了世界的存续，也为了自己能够正常的活着，哪怕被世人谴责，他依旧下了杀手。”

    罗格思看着爱丽丝的面色逐渐复杂，他伸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语气严肃地告诫道：

    “爱丽丝，你必须知道，不是因为世界的选择让你成为了圣女，而是因为你本就有着独特的天赋和崇高的品格，才会被世界所选择。

    “你承担了这份责任，就必然会遭遇到底是否要下杀手的抉择，也会遇到因为各种理由而下杀手的存在，他们注定会接受你的审判。

    “你必须早点把这些东西想清楚，然后再去坚定地执行自己的准则，不要犹豫，犹豫就会败北。”

    他想到有好几条线中的爱丽丝，都是因为自己的善良而在对决中产生了犹豫，然后瞬间被杀，直接踏入死线，迎来了BAD END。

    爱丽丝有着绝强的实力，但还没有相对应的心性，这是她最大的弱点，必须得好好调整一下才行。

    “我现在想看看那个孩子，可以吗？”爱丽丝抓住了罗格思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掌，带着一丝期待的笑，启唇问道。

    “啊？”

    罗格思一时被问的有点懵，刚才说了那么多，是一点都没听进去吗？

    不过他也知道这种教导心性的事情不能着急，微不可查地叹口气后，他抽回手，拿起腰间垂挂的魔导书，输入些许魔力将其摊开，一道虚幻的身影随即从中慢慢浮现。

    爱丽丝看着化影魔渐渐凝实，她的眉毛微微拱起，眸中流露出爱怜和温暖，用手掌轻抚着对方的嘴角：

    “它这里很像你呢，根本不需要多做表情，就像是在噙着笑一样。”

    “是吗？我感觉除了发色，没什么像的地方。”罗格思轻笑着打量起这化影魔的样貌。

    当他观察着这个缩小版的银发爱丽丝时，爱丽丝又抬头望向了他，嘴中忍不住呢喃：

    “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的，这个像是永远都存在的笑……”

    蓦地强风吹过，映着月色光华的雪白发丝荡在罗格思的脸上，撩拨的他差点打出一个喷嚏。

    “你这家伙，不是说不会来打扰吗？”

    罗格思顺势收回化影魔，也将魔导书啪地一声合起，他一边单指搓着自己鼻子，一边对身边的艾莉娜出声质问。

    “我帮你从食堂拿的苹果派要凉了。”艾莉娜很是正经地回道。

    “苹果派？”罗格思凝眉想了想，回宿舍时好像没见桌子上有摆过这东西。

    “那还请赶快回去就餐吧，不要浪费艾莉娜小姐的心意。”爱丽丝礼貌地对艾莉娜致意，而后又向罗格思说道：

    “最后，能否和我打个赌呢？如果我能获得首次新生学院竞赛中的第一名，就请允许我以学分置兑换化影魔。

    “如果你得到第一名，我也会答应你一个不违反道德的愿望与请求。”

    “可以！”罗格思没再去想什么苹果派，即刻答应了这个对赌。

    如果不是因为爱丽丝是圣女，对堕落属有极高抗性的话，他都想直接发动【立契特典】了。

    “晚安。”艾莉娜主动向着爱丽丝道别后，便扯着罗格思的手臂开始往宿舍方向拽去。

    爱丽丝目送两人在拉扯与吵闹中离去开，又见到露菲亚挤在两人中间不断地劝说着些什么。

    她脸上的笑容渐渐归于平静，手捏着被风吹得不断翻动的纸张，抬头看向无边无际的清冷天穹，似是在向自己发问一般：

    “要杀人吗？”

    ……

    ……

    “哎呀，你怎么又生气了？！明明是你自己反悔凑过来的。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我道个歉总行了吧？

    “不是，我都道歉了，你还想摆着那张臭脸，差不多就可以了。

    “唉……你看看人家爱丽丝，人家就算……

    “不是？！你真要动手啊？！”

    罗格思见到攥紧双拳、快速靠近的艾莉娜，立马拔腿狂奔而去。

    露菲亚见状焦急地朝着两人呼喊，担忧地追着他们的步伐。

    一颗流星静静地划几人头顶的天空，带走了最后一缕夏气。

    转眼间，秋天已然踏着轻盈的步伐，走进了名为圣赫尔忒的舞台，使学校中的不少树木都披上了标志着秋季的色彩。

    在这一月之内，随着时间变化的不止有植被，还有“罗格思·布瑞德”这个词汇的含义。

    它从一个单纯的侮辱性词汇，变成了一种象征。

    象征一段关系的断绝，也象征一场死斗的开始。

    随着竞赛的临近，学院之间爆发的冲突也愈加频繁，尤其是圣女院和魔王院之间。

    “该死的家伙！你的品性近似我们的首席！”

    螺旋塔的教室中，一位魔王院学员指着圣女院学员，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