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龙者 第七十七章 戏剧

    一时间，在咔咔声中，广场上数十上百颗老少齐备，男女皆全的脑袋，开始整齐划一地扭头看向舞台。

    嘴角上是掀起的笑意，眼眸中是热烈的欢喜，整个场面可谓相当刺激，就连混杂在其中的徐岳，也不由得泛起了些许鸡皮疙瘩。

    而除了露天的广场之外，其余的各色帐篷和花车内部也挤出了大量的人群。

    他们行动僵硬怪异，全然没有徐岳之前所见的灵动自如，脸上挂着一般无二的诡异笑容，齐齐盯着场地中央的巨大舞台。

    广场上的人流越来越多，放眼望去，一股极其明显的恐怖谷效应扑面而来。

    不管是形态相貌，还是表情神态，这些居民都和正常人类相差无几，但你一眼就能看出，这些存在，绝对不会是人类这种生物。

    随着时间的推移，数分钟后，终于所有的居民都聚集到了广场正面，凝视着最中央的舞台。

    猩红的幕布缓缓拉开，一处银装素裹的冰雪花园布景出现在众人面前。

    花园内，一名雍容华贵的美妇人正在侍女的陪伴下散步赏景，与此同时，木偶温润的旁白声扩散传开。

    “在很久很久以前，某个国家的伯爵夫人坐在闲暇之余来到花园赏雪，这时，她发现了一朵在冰雪中凌霜傲雪的娇艳红梅。”

    随着木偶的讲述，带着丝丝期许情感的音乐声逐渐响起，舞台上的美妇人也开始了动作。

    她看着纯妮蒂亚景中那一抹鲜艳的红，以一种咏叹调的方式柔声说道:

    “哦，我多么希望我有一个如着雪中红梅一般美丽的女儿。”

    …………

    第一幕结束，幕布重新合上，但很快便再度拉开，只是舞台上的布景已经换了一副模样。

    “不久之后，伯爵夫人在又一年的冬季生下一个女孩，她果真如伯爵夫人所期许的那般，皮肤纯白如雪，唇色娇艳若梅，经过和伯爵的一番商议，他们决定为她取名为妮蒂亚。”

    第二幕开启，此时的音乐变得欢快幸福，舞台上是一间温馨的卧室，伯爵夫人柔弱地躺在床榻上，用那双温柔似水的眸子看着右侧满脸喜悦的男子。

    在床榻一旁，高大雄壮的伯爵陛下环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婴儿，正兴奋地和伯爵夫人说着什么。

    徐岳的目光从伯爵身上挪开，看向了他怀中抱着的那个小婴儿，在视线相对的那一刻，他只觉大脑一阵轰鸣。

    眼前的视角快速翻转扭曲，舞台、幕布、耳边的音乐声搅成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漩涡，然后尽数消失不见。

    待他终于回过神来时，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近在咫尺的成熟帅脸，这是之前在舞台上的那名高大伯爵。

    “夫人，看啊，这是我们的女儿，她真美，和你一样。”

    伯爵浑厚的声线在耳畔响起，徐岳顺着他的目光左下角看去。

    只见脸色有些苍白，但仍难掩其艳丽，反而更惹人怜惜的伯爵夫人正躺在床榻上，一双美眸正温柔地盯着他，朱唇轻启。

    “不，我们的女儿，她长大后的美貌一定会更加美丽动人，她将成为这个王国内最美丽的明珠。”

    听罢夫人的话语，伯爵当即大笑，笑声在整个卧室不断回响。

    “哈哈哈哈！没错，我们的女儿，自然会成长为最美丽的明珠。”

    伯爵开怀激荡之下，笑声豪迈，震耳欲聋，同时也将怀中刚出生的小婴儿惊到。

    细小的啼哭声响起，伯爵的笑声戛然而止，变成了手忙脚乱的讨好声。

    随着婴儿开始啼哭，徐岳心底也开始涌现出一股强烈的不安感，但这并非出自他，而是来自伯爵怀中那个啼哭的婴儿。

    只是短短几秒，在扫视了周围环境几圈后，他顿时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现在的他，似乎是身临其境地进入了这个戏剧之内，以一种幽灵状态附身到了刚出生的妮蒂亚身上，并能同步感知到她的一切情绪，甚至是身体触觉。

    不过他能做到的，也只有被动的感知了，除此之外，无法发出声音，无法触碰任何事物，只能成为一个虚无缥缈的看客。

    ‘这就是违规者的戏剧嘛，果然有些门道。’

    身处在戏剧之中，婴儿期妮蒂亚的各种复杂情绪开始不断地冲击着徐岳的理智，试图让其彻底融入妮蒂亚的思想，全身心地体会她所经历的一切。

    但面对这种情绪的冲击，对于有着心灵屏障的徐岳来说，却并没有什么效果，甚至情绪冲击得越猛烈，他的理智也就越清醒，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冷眼俯视着这个小婴儿的喜怒哀乐，而不为所动。

    甚至只要他愿意，通过心灵屏障，他完全可以直接切断来自妮蒂亚的情绪传递，彻底成为一个独立的看客。

    之后的数天内，他尝试了多个方法，却始终无法脱离戏剧，但意外之喜是，他发现通过心灵空间可以感知到外在的身体情况。

    在确定身体没有危险后，徐岳也安心在这个宛如真实世界的戏剧中待了下来，静静看着这个童话中妮蒂亚的一生。

    戏剧中，这名妮蒂亚的童年无疑是极其幸福的，伯爵没有其余的妃嫔，只有伯爵夫人这一个妻子，他们夫妻恩爱，气氛和谐，也极为疼爱妮蒂亚这个唯一的女儿。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妮蒂亚安静地待在这个巨大的城堡内，无忧无虑地生活、长大。

    她最喜爱的宝物，是六岁那年，父亲送给她的一套小木偶，这是一名实力强大的女巫亲手制作的魔法道具。

    这一套小木偶一共有五个，造型各异，但都相当可爱，每个木偶都有成人手指高度，虽然这些木偶没有智慧，但在魔法的作用下，它们可以听从小妮蒂亚一些简单的指令，并依言照做。

    如走、跑、跳、举、转向、攻击之类，她平日里最大的乐趣，便是指挥着这五个小木偶，做着各种奇奇怪怪的游戏。

    她第二喜欢的，则是母亲在七岁时送给她的一个八音盒，那是伯爵夫人花费重金请动了一名森林女巫，为小妮蒂亚量身定做的魔法道具。

    八音盒有着自动录音和播放的功能，内部储存有森林中上千只鸟类欢快歌唱的声音，婉转动听，这是森林女巫亲自录下的，她很喜欢长相甜美的小妮蒂亚。

    而她的母亲在拿到八音盒后，更是召集了皇家音乐团，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在八音盒中录下了王国内所有出现过的乐曲，数量繁多，风格各异。

    于是这个八音盒就成为了妮蒂亚第二喜欢的宝物，因为里面好像有着无穷无尽的音乐，她永远也不会听腻。

    但除开这些神奇的功能外，其中更重要的，是这两个宝物都是父亲和母亲很认真的为妮蒂亚寻来，并亲手送给她的。

    她本以为这样幸福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但没想到仅仅持续了不过十年。

    在妮蒂亚成长到十岁以后，一切都开始悄然发生着变化。

    妮蒂亚出落得越来越美丽，哪怕只有十岁，但她那倾国倾城的容貌，已经开始吸引着城堡内的所有人，都为之而神魂颠倒，湖蓝色的眸子仿佛是天地间最为纯净剔透的宝石。

    妮蒂亚的容貌太过出众，这也引起了王国内一名供奉女巫的注意，女巫修行着一直邪恶的黑魔法，需要用到少女的心脏来维持自己的青春。

    因此她一直秘密搜寻着整个王国内所有貌美的少女，哪怕妮蒂亚身为伯爵之女，也没能逃脱她的觊觎。

    从十岁开始，女巫就一直秘密窥视着越来越貌美的妮蒂亚，等到她终于成长到十四岁时，女巫用魔法迷惑了妮蒂亚的贴身侍卫，开始了她的计划。

    一天午后，妮蒂亚被这名侍卫诱拐到森林残忍杀害，心脏被侍卫带走，而身体被则野兽啃食，只留下了一颗头颅，以及一个被鲜血浸染成血红色的包裹。

    而等到月色暗沉时，包裹却诡异的动了起来，血色布料从内部被掀开，一只又一只的细小木偶钻了出来。

    野兽啃食掉了妮蒂亚的躯体，而这五只小木偶却饮尽了妮蒂亚肆意漫出的鲜血。

    在鲜血的作用下，它们魔力大增，且渐渐产生了微弱的智慧，高度原本只有成人手指大小的小木偶们不断成长，最终都变成了一米左右的木偶。

    金色的晨曦洒下，五只木偶抱着一颗美丽的头颅嘤嘤哭泣，它们不想刚拥有智慧，便看见给予它们生命和灵魂的主人就这般凄惨地死去，于是它们想到了一个方法。

    既然主人的躯体没有了，那就模仿木偶的制造方法，为主人重新创造一个身体，既然它们这些木偶能重新拥有生命，那为什么主人不能拥有呢？

    于是它们开始彼此拆解重组自己身体，在学会了魔法木偶的制作方法后，它们循着对主人身体的感应，猎杀了这片森林中所有啃食过主人躯体的动物。

    它们拼接着动物的骨骼，将血肉捣烂成泥，敷在骨骼上制造出全新的肢体，然后用妮蒂亚乌黑的长发作为缝线，创造出了一个极其强壮的身体。

    它们知道，之前的主人就是因为太过羸弱，才会如此轻易地被侍卫杀掉，所以它们要给予主人一个远超那名侍卫的全新躯体。

    做完这一切，木偶们用发丝将主人的头颅缝合在了这具躯体上，可主人依旧没有醒来，因为他们缺少了最重要的心脏。

    心脏已经被侍卫带走，所以哪怕他们捏出了一个新的心脏，也没办法唤醒死去的主人。

    这时，它们灵机一动，想到了另一件魔法道具，那件同样吸收了主人鲜血的八音盒，于是，它们将这个八音盒作为心脏，放进了妮蒂亚的胸膛内部。

    随着内部八音盒的转动，淡淡的音乐声从妮蒂亚的胸膛传出，血色的魔力伴随着音乐扩散至了躯体周身，小巧的眼帘猛地睁开，露出了一双湖蓝色的水润眸子，内部却蕴含着无尽的血色。

    终于，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就此诞生了。

    【你完整观看了一只诡异魔物的诞生过程。】

    【伱获得黑魔法道具配方－魔偶傀儡构建，该配方已收录至铁匠副职业。】

    “意外之喜！”

    半空中，处于虚无状态的徐岳微微挑眉，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这个配方的含金量很高，至少现在的他，绝不是脚下那个刚诞生魔物的对手，那种诡异的惊悚感，让人不寒而栗。

    妮蒂亚又重新活了，但活过来的真的是曾经的妮蒂亚吗？

    这并不重要，她有着妮蒂亚的容貌，有着妮蒂亚过往所有的记忆，也认可自己的身份，那她就是重新活过来的妮蒂亚。

    强壮至极的身躯顶着一颗娇小的头颅，显得格外诡异，但这也带给了妮蒂亚摧枯拉朽的力量，她很满意现在自己的躯体。

    可惜这样的力量还远远不足以支撑她对抗受到整个王国供奉的女巫，而且用八音盒作为心脏并不持久，她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转动八音盒的发条。

    只有八音盒运转起来时，她才能凭借着魔力而自由行动。

    在之后的时间内，妮蒂亚花费了极大的精力来训练木偶暗杀的技巧。

    时机成熟后，便命令它们潜伏进了那名女巫的城堡，并用森林里发现的一种草药迷晕了女巫，悄悄剜出了她的心脏。

    凭借这颗心脏，妮蒂亚取出了胸膛的八音盒，并让身体在魔力的滋养下变回了曾经美丽的体态。

    恢复完好后的妮蒂亚没有选择回到王国，被贴身侍卫背叛的经历让她对整个国家都充满了恶意，所以她去往了与自家王国敌对的一个强大国家。

    在那里，她依靠着绝美的容貌和诡异的木偶制作手段，耗费了数年时间，先是成为王后，继而将国王暗中制作成为了受她摆布的木偶。

    这是她制作的第一个木偶傀儡，但绝不最后一个，从这天开始，妮蒂亚王后开始暗中统治国家，越来越多的木偶傀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军队之中。

    两年后，妮蒂亚王后积蓄好了足够的力量，于是战争打响了，她对自己曾经的王国悍然发兵。

    悍不畏死的木偶军团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敌国全线崩盘，首都沦陷，妮蒂亚重新回到了那个她生活了十四年的国度。

    但她不再是过去柔弱少女的形象，而是铁血的战争女王。

    首都内，那位曾经的供奉女巫并未死去，失去心脏后，黑魔法的力量维系了她短暂的生机，她开始频繁地掠夺少女的心脏用以续命，那种疯狂的程度甚至已经引起了王国统治者的警惕。

    但这位国王还未来得及行动，便被察觉到不对的女巫先一步动手干掉，而后，她更是依靠着黑魔法，悄然成为了这个王国新的统治者。

    至于妮蒂亚所在的伯爵家族，也在不久之后，被成为王国统治者的女巫残忍杀害，三年间，她吞食了数千颗心脏，但依然难以抵挡衰老的降临。

    等到供奉女巫被妮蒂亚派人从阴暗的城堡内拽出时，她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垂垂老朽。

    妮蒂亚用烧得通红的铁鞋套在伯爵夫人脚上，让其一直跳舞至死，让后又将其尸骸让野兽啃食殆尽。

    而那位当年亲手杀死她的侍卫，早在多年前完成任务回到首都时，就被供奉女巫给悄然处理了。

    解决完供奉女巫，妮蒂亚合并两国，成为了这个巨大王国的统治者，她让所以国民称呼她为偶女王。

    她不相信人类，而是对木偶兴趣的日益浓重，继承了女巫遗产的她，魔法手段变得更加诡异，将王国生物变成木偶的把戏已经让她感到厌倦，她需要更多有趣的木偶玩具。

    供她玩乐，供她征伐，所以她想起了那面魔镜。

    城堡幽暗的密室内，女王陛下掀开了一名被黑色绸布盖住的女巫至宝，一面华丽的全身镜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将大量来自最初五只木偶的残片连同那个八音盒一并丢入了那面魔镜内，猩红的双唇微启。

    “魔镜，去给我带来更多，更强的木偶傀儡。”

    “如你所愿，我的女王大人。”

    魔镜吞噬掉了丢入其中的木偶残片，镜面缓缓波动。

    女王身后，徐岳化作的虚影凝视着身前的魔镜，眸中精光大亮。

    “模因感染根源体，找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