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与魔术 第54章 你的真实身份是……

    ……

    海风吹拂、月光点亮的沙滩上，克莱恩利用观察灵体之线的视觉查看着周围每一处角落，确认了查拉图的秘偶们已经全部失去了踪影。

    “不用找了，在有办法抵御魔女通过灵体之线逆行‘感染’的诅咒和疾病之前，查拉图是不会随意留下自己的秘偶的。”

    克莱恩身前，一袭黑色衣裙，与几分钟前他还在贝克兰德时所见打扮完全一致的安吉尔冷声说道。

    但与他记忆中的那位外人面前冷淡，与他独处时却总是带着笑容的魔女不同，沙滩上的安吉尔却十分冷漠，甚至于有些抗拒与他的接触，这从她双手抱胸呈心理学上的防御姿态，以及与他保持着数米远的距离都能看出来。

    从她的眼神里，我看出了厌恶，乃至仇恨的情绪，我刚从历史迷雾中离开时，她投来的目光差点让我以为她是查拉图变的……克莱恩于内心嘀咕着，想到了一个可能。

    “镜中人？”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看样子她都告诉你了。”

    “镜中人”以这句话作为默认的回答，表情更加冷漠了。

    “安吉尔确实告诉我她有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镜中人，但她说其他魔女的镜中人需要以力量奴役或以真心说服，而某些特殊的镜中人甚至天天想着杀死本体取而代之，自己的这个却很特殊，打一开始就与她密切合作，性格也很温柔……”

    克莱恩斟酌着说道，停在了关键的地方，言下之意是“你和她说的不太一样”。

    这话让与安吉尔长相完全一致，却由于神态与眼神而与之有着细微区别的“镜中人”表情有所变化，似乎是强迫着自己放松了下来，让那拒人千里的神情有所融化，而后摇了摇头道：

    “那是对她，而非对你或者其他人……总之，她在‘镜中世界’里对付那个查拉图，应该很快就能解决战斗回到这里，在那之前，我会保护你不受其他可能的袭击，比如阿蒙的分身，比如祂的兄弟的某个人格侧面。”

    果然，安吉尔的本体把从历史迷雾里追出来的查拉图拉入了镜中世界……但按“镜中人”的说法，如果阿蒙或祂那位性格恶劣的兄弟来的是本体，她也未必对付的了……克莱恩有些怅然地想着。

    他知道安吉尔的镜中人只能依靠昨日重现符咒短暂地“回到”序列1“末日”魔女的实力，对付普通的天使问题不大，但遇到那些上古纪元就存在的天使之王确实难以战胜，更别说还要在战斗中保住自己的小命。

    想到这里，克莱恩有些疑惑地问道：

    “但既然查拉图已经被镜中世界困住，那为何不利用‘昨日重现’把祂彻底解决，或至少重创这位大天使呢……”

    “连你去圣风大教堂讨要‘永不落幕的剧场’时都知道利用历史孔隙中的影像和随时可抛弃的秘偶，免得本体被那位‘暴君’一道落雷劈死，查拉图又怎么可能不做相应准备？”

    “镜中人”再次用冷漠的眼神看向克莱恩，语调平缓地解释道。

    “你知道的很多……比本体还多？”

    克莱恩眉头紧皱，回忆着自己把这件事告诉安吉尔时的对话。

    他当时并没有详细描述自己拜访风暴之主教堂的经过，因此确定安吉尔并不清楚整个经过，至少不知道自己用秘偶大摇大摆地走进去，还在奉献箱里投了假钱的作死行为。

    “我想她应该跟你说过，我们之间的感官并不共享。有些她知道的事我并不知道，而相应地，我的某些记忆也不存在于她的脑海中……”

    镜中人有些不耐地说道，旋即表情一变，露出了让克莱恩心跳陡然加快的笑容：

    “比如说，她就不知道你其实是……”

    ————

    由长达数百米的海滩、周围的树林和部分海域组成的“镜中世界”内，思绪短暂有些停滞的查拉图身旁的“帮手”开始迅速增多。

    这片由安吉尔翻转现实构建的“镜中世界”范围并不大，且只包括她与查拉图两位天使，并没有能让这位序列1的“诡秘侍者”转化成秘偶的目标，但祂也并不需要。

    这位黑眸白须，皮肤起皱的老者双手接连抓取，将一个个正装礼帽的绅士，打扮艳丽的女士，穿背带裤的青年或裙摆飘扬的少女从历史孔隙影像中拉出。

    他们表情呆滞、双眼无神，显然在这之前就已经成为了查拉图的秘偶，此时只是从那个悲惨的时刻穿越时空来到现在，再次为自己的主人服务。

    一瞬间，他们就都变成了同样身披黑袍，白须外露的老者，双手舞动召唤起后续的历史影像，让人难以辨别谁是秘偶，谁又是本体。

    当然，对于一位“诡秘侍者”来说，谁都可以是真的，谁都可以是本体！

    这些历史孔隙中的秘偶大多有着序列5的实力，其中甚至有不少拥有了一丝神性，而身为查拉图的秘偶，他们又可以使用高达序列1的“占卜家”能力，比如威力巨大的空气炮弹，比如操控敌人灵体之线的能力。

    他们在几秒内就通过以秘偶控制秘偶，以历史影像召唤历史影像的方式迅速增殖了数量，而后在一撮撮燃起的赤红火焰中分散到镜中世界的每片区域，成为了查拉图本体随时转移的锚点。

    而没有跟着他们变身、移动的则只有仍然披着大氅的威廉·奥古斯都，和栗发微卷的罗塞尔·古斯塔夫。

    祂们本质上不属于查拉图的秘偶，且不会愿意接受灵体之线的操控，因为在历史迷雾持续的时间内，祂们拥有的是序列1大天使的实力！

    暗金色的光芒顷刻间亮起，表情严肃的“保护者”威廉一世抽出腰间的细剑，直指飘在空中，静静看着下方“表演”的安吉尔，口中发布了这个新生的世界中首道禁令：

    “此地禁止散播疾病。”

    在祂强大的秩序之力下，所有秘偶、历史影像周围的空气中隐藏的诸多病原体都失去了自己的活性。

    而曾经的因蒂斯皇帝和神秘学世界的“知识皇帝”罗塞尔则抬起头，目光紧盯着安吉尔，眼眸中浮现出无数虚幻的符号。

    它们代表着人类已知或未知的知识，以一种能撑爆大脑、燃尽意识的速度涌向安吉尔的脑海：

    “我们的星球和月亮的平均距离是三十八万公里……”

    “狂暴海并非自然形成，最深处藏有陨落死神的陵寝……”

    “索伦和艾因霍恩家族在猎人途径上走得最远的先祖曾经都是女性……”

    “迷雾海的那座原始岛屿，藏着一座‘黑皇帝’的陵寝……”

    “审判者途径的唯一性叫‘特伦索斯特黄铜书’，因为在四皇之战中受到了污染，这条途径没有了任何前途……”

    “……”

    脑中一条条有用没用的知识在层叠的呓语和疯狂的嘶吼中迅速呈现又消失，让安吉尔的思维瞬间被占据，短暂地出现了四肢僵硬，无法动弹的情况。

    抓住这瞬间的机会，天空中、地面上的数十名秘偶纷纷打开了“灵体之线”的视觉，试图抓住这位“灾难”魔女的灵体之线，这源于他们的本体查拉图的能力，属于序列1层次，因此初步让序列2的天使陷入滞涩状态仅需一秒！

    但在一双双眼睛的注视下，空中那妙曼身躯的四周一根黑色的线条都没有，仿佛她只是一具尸体，正在无形大手的作用下自行活动。

    不，她把灵体之线藏到了镜子深处……

    隐藏在秘偶之中的查拉图瞬间明白过来，转而让所有秘偶张开口，发出了“砰”的声音，一枚枚无形的空气炮弹飞向安吉尔，它们每一枚都能轻易击碎一整艘铁甲舰，哪怕是天使的身躯也无法承受。

    喀喇——

    一声响彻整个镜中世界的玻璃破碎声传入所有人的耳朵，那几十枚空气炮弹在接触安吉尔身体的瞬间就诡异地转了个方向，射向手持细剑，正要颁布第二条禁令的威廉·奥古斯都。

    而无穷无尽的无用知识也顺着罗塞尔传递的方向原路返回，以差之毫厘的角度来到了这位“秩序之手”的脑中，将祂“禁止镜子替身”的禁令打断，让祂脑海中被冗余的信息塞满，无法处理自身的念头。

    这种诡异的“折射”，源于安吉尔对镜中世界的深层次掌控，在这个由魔女构建的世界中，射向她的攻击不但难以击中目标，甚至有可能攻击到自己！

    砰砰砰——

    一枚枚大威力的炮弹砸在沙滩或海面上，激起无数砂砾与浪花，但身材高大的威廉身处其中却并未被任何一枚炮弹命中，甚至连飞舞的砂砾都没能落在祂的大氅上。

    这是一个奇迹。

    借助奇迹生效的瞬间机会，所有秘偶再次操控起灵体之线，目标并非隐藏了这些线条的安吉尔，而是随机的一位秘偶。

    接着，这些被初步掌握了的灵体之线被查拉图“嫁接”到了安吉尔身上，短暂成为了她身体的一部分。

    这让安吉尔脑中的思绪立即被冻结般减缓，四肢关节灌入了胶水，变得僵硬麻木，尚未等她有任何动作，对她的灵体之线的操控就奇迹般地加快了速度，让这些被嫁接的黑色线条纷纷飘向天空，和其他秘偶的无数黑线一起，成为了查拉图手中的玩物。

    仅仅两秒，在诸多秘偶帮助下的查拉图，就彻底将一位魔女天使转变成了自己的秘偶！

    而这也意味着，祂能利用新秘偶的能力解除“镜中世界”的禁锢，回到现实世界，再根据这个魔女与格尔曼·斯帕罗的亲密联系轻易找到对方的踪迹……等等？

    后续计划刚在查拉图脑海中过了一遍，祂就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新秘偶仅仅具备让祂都有些心动的外貌，并不具备任何祂想要的能力与特性。

    这只是个栩栩如生的镜子替身！

    真正的安吉尔的身影自和她长相完全一致，表情却十分呆滞的秘偶身旁勾勒出现，她手中不知何时已握上了那把“安吉莉卡的锋刃”，直剑顶端燃起紫黑色的火焰，毫无阻碍地捅进了秘偶的身体。

    在这具秘偶化为镜子碎片的瞬间，磅礴的毁灭之力顺着灵体之线蔓延向镜中世界的所有秘偶，以及隐藏在其中的查拉图本体。

    空中那些原本只有秘偶大师能看到的灵体之线在同一时刻燃起了紫色近黑的毁灭之焰，如同笼罩整片空间的蜘蛛网，蛛网的一个个节点，正是同样燃烧着的秘偶们。

    它们尝试着利用纸人替身躲避伤害，利用火焰跳跃交换位置，却避不开通过灵体之线传递而来的致命伤害。

    这就是镜中灾祸的体现，毁灭与天灾的权柄！

    顷刻之间，空间内所有的灵体之线都被烧毁，一片片兼具高温与诅咒特性的紫黑色火焰随着化为灰烬的秘偶残躯洒落，只余下了并不属于秘偶范畴的罗塞尔和威廉，以及及时放弃所有灵体之线操控的查拉图本体。

    目光扫过仅存的三个目标，安吉尔嘴角微微上翘，突然笑了起来。

    能够让天使都沉迷其中的笑容在镜中世界那绚烂到不够真实的月光的衬托下，让在场三位序列1的大天使都陷入了短暂的呆滞，有了一股现在就放弃挣扎，拜倒在对方裙下的冲动。

    这无关现实意志，而是神秘学意义上的“魅惑”的体现，哪怕查拉图见过现存的所有四位魔女天使，哪怕罗塞尔和威廉的历史影像并不具备真正神智，这两位的本体也不愿得罪这位“灾难”魔女，隐藏自身投来真正意识，也无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

    在祂们的注视下，安吉尔红唇轻启，带着笑意说道：

    “现在，让我看看‘诡秘侍者’和‘古代学者’的差距吧。

    “你能坚持几分钟呢？”

    ————

    现实世界的沙滩上，克莱恩正因为对方的话语陷入了同样的呆滞状态。

    脑中一个个念头轰然炸响，而后又重归沉寂，他逐渐找回了自己的正常思绪，抿着有些干涩的嘴问道：

    “这件事只有你知道吗？”

    他那有些发白的脸让镜中人噗地笑出了声，这让她与本体别无二致的容貌更像克莱恩记忆里的安吉尔了。

    “至少她现在还不知道，也不应该知道……不过她肯定有了一些怀疑，尤其是在成为天使，掌握了更多关于序列之上的知识的情况下。”

    镜中人回答道，踩着松软的沙滩，离克莱恩又近了几步。

    “我的建议是，在她抓到关键证据之前，尽快提升自己，让你能真正与那个身份，那个称呼相匹配，只有成为天使，你才能进一步掌控那份源质的力量，有机会正面对抗你的那些敌人。”她紧接着说道。

    “你是指成为‘旅法师’？”

    克莱恩意有所指地问道。

    “当然是‘奇迹师’，你现在的情况前往星空与送死无异，而‘命运木马’并没有你的份……而且死而复生即是奇迹，你已经借了两次‘奇迹’的机会，总归是要偿还的。”

    镜中人面露微笑回答道。

    两次，包括我“穿越”的那次……克莱恩怔怔地想着，旋即追问道：

    “唯一一份有希望的奇迹师特性在神弃之地，我需要前往那里吗？”

    “当然，而且那里有你晋升的机会。”

    和阿蒙所说的一致……对了，阿蒙！

    克莱恩皱着眉头道：

    “阿蒙的本体就在神弃之地，祂或许在那守株待兔。

    “而且我也没有前往那片区域的办法。”

    听到他有些踟躇的话语，镜中人再次嗤笑了一声，回答道：

    “阿蒙的事你只能自己解决，至于如何前往神弃之地……很简单，你变成尸体不就好了吗？”

    话音刚落，两人之间的空间一片扭曲变化，一具焦黑得看不出外形的尸体自虚空中出现，跌落在沙滩上，发出重重的声响。

    而后，它如泡沫般虚化消失了。

    这……是查拉图？祂果然来的只是历史孔隙的影像，而非本体……

    克莱恩大脑有些麻木地看了消失的尸体一眼，转而抬起头来，发现刚才还一脸嗤笑的“镜中人”此刻微微歪着头看向自己。

    “克莱恩？你没事吧？”

    她口中带着浓浓关心的话语让克莱恩确定，这才是他认识的那个安吉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