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与魔术 第1章 惊变

    在这场阻止乔治三世成神的战斗前，克莱恩设想过面对各种敌人时的情况，比如查拉图，比如阿蒙，又或者“空想天使”亚当。

    其中这位已经得到了三份序列1特性和“空想家”唯一性，只要等候时代潮流依照祂的想法改变后服下魔药即可成为真神的天使之王，是最难以对付的。

    毕竟“观众”途径热衷于自身隐藏在暗处，通过暗示、催眠和具有神奇力量的“安排”掌控局势，最恐怖的是被安排的目标往往无法觉察其中的问题，直到落入陷阱，达到了“观众”的目的后，才有所明悟，后悔不已。

    但哪怕是在克莱恩和安吉尔借助“愚者先生”的力量阻挡亚当本人对提起自己名字时的窥探，于灰雾空间内对其最狂野的想象，也不过是亚当亲自出手帮助乔治三世，“安排”各路进攻陵寝的人在各种巧合下失败。

    毕竟身为远古太阳神的儿子，又是企图复活这位存在的天使之王，亚当与当时的“风天使”列奥德罗，如今的“风暴之神”天然敌对，祂只要敢靠近贝克兰德，哪怕出现在附近的陵寝，都有可能直接遭致神降。

    因此如今在属于“愚者”的灰雾空间，在塔罗会的聚会场地见到这位表情和煦，眼神清澈的神父，让克莱恩的大脑一时间陷入了某种休克状态，任何思绪和念头都无法运转。

    这和狩猎因斯·赞格威尔时又有不同，当时他借助回应祈祷的画面提前发现了跟随在安德森身旁的亚当，提前做好了应对，甚至借助对方谋求“0-08”的计划，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而此时克莱恩处于成功阻止乔治三世的喜悦和亢奋当中，自然而然地回到了绝对安全的灰雾空间，内心彻底地放松了下来。

    最恐怖的天使之王这时出现在他面前，给他的冲击不亚于他刚成为半神，走上灰雾中的阶梯，看到悬吊在光门上的光茧时受到的震撼。

    “你是……怎么上来的？”

    半晌，克莱恩才憋出几个单词，让它们从嘴唇中迸出。

    借助这句话，他总算恢复了一点思考能力，旋即想起了之前几次灰雾遭到“入侵”的情况。

    无论是阿蒙的分身寄生于“太阳”戴里克身上企图混入这里，又或是自己作死占卜各路真神引起的反击，都被灰雾以某种自我防御的机制挡了下来，最多需要他借助高位格进行适当的引导。

    永恒烈阳、真实造物主甚至是欲望母树都没能干成的事，被还没有成为序列0的亚当做到了？

    见他有些呆滞的目光看向自己，亚当轻轻笑了笑，一手握住胸前那枚银制的十字架，一手摆在青铜长桌上，仿佛在享受着这种注视。

    不，祂恐怕在试图偷听我的心声，了解更多有关这片灰雾的信息……克莱恩猛然醒悟，立即用上了当初对付“0-08”时的技巧，抑制脑中的重要想法，用各种无聊的念头填充其中。

    与此同时，他试图调动灰雾本身的力量驱逐这位不速之客，但稍作尝试就放弃了。

    因为无论是灰雾本身，还是他那卧虎藏龙的“杂物堆”，甚至是平时就摆放在桌上的亵渎之牌，都没有对他的呼唤做出任何响应。

    甚至那些神奇物品都已经不翼而飞，很可能已被亚当笑纳了。

    这次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安吉尔还没丢……他思绪不可避免在这种绝望中发散开来。

    就在这时，他看到对面的亚当嘴角微微翘起，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又被祂洞悉了想法，这里简直已经不是我的地盘，而是祂的……克莱恩破罐破摔地在脑中怒骂了几句，并无比希望被对方听到，但突然从自己的这个念头中获得了一丝感悟，目光缓缓移向那片代表着塔罗会众人和其他未知目标的深红星辰。

    错位的星辰，不属于我的灰雾，不翼而飞的亵渎之牌和封印物，最重要的是，我在这里根本没有那种掌握一切的感觉……克莱恩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空想？”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这次，亚当终于有所回应，也让克莱恩有了更多的把握，后者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你应该进不了那片真正的灰雾，否则完全不需要等到现在，而是可以在我更加弱小，没法掌握其中力量时就占据、夺取它……

    “我应该是在回到贝克兰德之后就出了问题，落入了你的陷阱，这并非虚假的梦境，而是‘空想’出的场景，如同那座藏有‘暴君’牌的岛屿一样。”

    克莱恩现在回想起来，自己离开原来的安全屋，却不离开东区，而是遵循内心的想法找了个新的临时住处，这本身就很不安全……恐怕那时，他就已经被亚当“安排上了”。

    “你能想到这一点，还算不错。”

    亚当微笑着说道。

    祂握着十字架吊坠的手松开，轻轻一挥，“灰雾中的宫殿”就如同幻境一般坍塌、消失了。

    两人正站在一处拥有单人沙发的旅馆套房的客厅中，克莱恩还保持着两脚交叉的逆走姿势，如同即将开始“转运仪式”。

    原来之前的事也不都是假的……克莱恩内心稍安，正盘算着是立即激活“蠕动的饥饿”传送离开，还是在贝克兰德尝试召唤女神的容器，“天之母亲”的历史影像，利用神降的威慑力逼迫对方离开，就听到亚当用柔和的语调说道：

    “坐吧。”

    “好的。”

    克莱恩自然地回答道，坐到了一旁的木椅上，内心的一切反抗念头都消失无踪。

    这有一部分原因是他自认为根本没法从这位天使之王手中逃脱，另一部分是否被对方所操纵，他根本都不敢去细想。

    好在亚当并未操纵他的念头做些奇怪的事，而是坐在那张并非为祂准备的单人沙发上，用仿佛一成不变的语气说道：

    “乔治三世最终在仪式失败后陨落，鲁恩陷入失去国王的动荡之中，因蒂斯判明局势后不再旁观，这场战争终将席卷整个世界。

    “这样的结局，你们接受吗？”

    这简单的几句话勾起了克莱恩的思绪，让他顾不上偷偷默念女神的尊名，而是陷入了思考之中。

    他脑海里闪过为自己辩解的词句，闪过与安吉尔互相鼓励、跨越内心障碍决定对付乔治三世的经历，闪过大雾霾中如秸秆般倒下的东区居民。

    “……我和她都接受，但会尽力降低这场战争造成的伤害。”

    他有些苦涩地开口说道，旋即语调一变，目光也变得坚定。

    “但是，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吗？把整件事推到我们头上，是希望我们愧疚？”

    回应他质问的只有亚当脸上的微笑。

    见这位天使之王没有气急败坏，甚至毫无反应，克莱恩紧接着补充道：

    “在乔治三世演讲前，我试图召唤历史孔隙中的阿勒苏霍德之笔，但它此时在你手中，如果没有你的同意，我恐怕试上一千次、一万次也无法成功……

    “这让我觉察到了你的意志，你希望乔治三世的死扩大已经有所缓和的战争，让时代潮流向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并在这期间服下魔药，成为真正的‘空想家’。

    “这才是我敢于利用那件‘0’级封印物安排乔治三世这个离成神只有一步之遥的目标的原因。

    “而这样的结局，你一定能够接受。”

    说到最后，克莱恩已从那种由心底的无力感衍化而来的怒火中清醒过来，语调也放缓了一些，但他仍然紧紧盯着亚当，仿佛要用愤怒的视线将祂那具天使之王的躯体烧穿。

    但他摆在身侧的右手，却悄然地晃动了一下，如同在牵拉着什么物体一般。

    他要用召唤安吉尔的历史孔隙影像的方法，提醒对方，快去向女神祈祷！

    这甚至无需成功拉出对应的影像，只要让对方感应到即可，骗过亚当的可能性虽然低，但仍然存在。

    而要掩盖这一点，故作的愤怒，接连的对话必不可少。

    听到他的指责，亚当又笑了笑，点头赞同道：

    “我确实可以接受，一位新的‘黑皇帝’在我的计划中虽然重要，但并不是必须，乔治三世能否抓住这个机会，取决于自己，而他的那些手段，最终将一批有能力阻止他的人推到了对立面……

    “至于你，能发现安排，接受安排，最终利用安排，已经走出了最关键的一步。”

    “所以，《格罗塞尔游记》也是你计划中的一环？”

    想到自己召唤“0-08”历史影像时的办法，克莱恩追问道。

    “它与阿勒苏霍德之笔都是某个古老存在试图回到现世的手段之一，当然，现在已经没有机会了。

    “这之后，你或许会遇到更多类似的‘复活手段’，要小心。”

    亚当的语调第一次变得严肃起来，目光仍然清澈到几乎映出克莱恩的身影，但却蒙上了一层阴霾。

    这份重压让他不自主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说完这一切，亚当从单人沙发上站起，来到克莱恩面前，伸出右手，道：

    “好了，我来这里还有一个目的，把它交给我吧。”

    它……克莱恩一愣，立即明白过来，同样站起，从风衣内袋中掏出那本几次救了他一命的沉甸甸的《格罗塞尔游记》，将这本深棕色封皮的羊皮纸书册放到了亚当手中。

    后者微笑着接过，不见祂有任何动作，游记就震动了一下，凭空消失。

    我的8000镑……克莱恩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又小心地藏起了它，面露笑容地问道：

    “这样，我可以离开了吗？”

    他能感受到亚当已经没有继续交流的欲望，而对方也没打算杀死或是囚禁他，因此心中逐渐升起一丝逃脱的希望。

    “差不多了，还剩最后一件小事。”

    亚当点了点头，看向客厅门口。

    吱呀——

    生锈的合叶发出让人牙酸的摩擦声，房门被从外推开，一位手臂较长，肩膀宽阔的男子缓步走进房间，顺手带上了门。

    他外表硬冷，眼眸深蓝，胡须大片覆盖着下巴，身穿黑色风衣，正是克莱恩那差点被遗忘的最后一个秘偶，丘纳斯·科尔格。

    和之前唯一的区别在于，他右眼眶里夹着一枚水晶单片眼镜。

    “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亚当表情淡然地向对方说道，随后身影如同融入空气中一般消失了。

    随着祂的离去，克莱恩所处的环境也发生了悄然的改变，那虽然装修敷衍但仍有文明气息的客厅蠕动着变成简单的木板，窗户失去了玻璃，变得四处透风，外面喧闹的街道顷刻间变得冷清。

    一阵海风吹来，让克莱恩彻底清醒。

    他并非身处贝克兰德的东区，而是在狂暴海深处的某座岛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