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乌鸦

    男士们瞪大了他们的眼睛不敢相信会听见这种事情，而女士们则也用手边的扇子或册子遮住她们惊呼不可能的嘴巴。

    追问声，质疑声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让场面一再的变得空前的乱套。

    正当所谓的秩序完全崩盘之际，凯撒松开了架在门徒脖子上的剑刃，转而一靴子将这个已经半昏死过去的男人踹到一边去，自己则站在平台的正中间抬头迎着众议员嘈杂的质疑，高声回应道。

    “正如我的证人所陈述的那样，我希望在场的各位能够消除对匈雅提家的误解。”说着，凯撒还颇有礼貌地对着所有人欠身行了个摘帽礼，待将帽子重新戴回头顶时又继续地解释道。

    “圣女大人虽然在这次的意外当中伤势严重，但好在得到了及时的抢救，如今正在我的宅邸中静养，为了保证此类的意外能够有效地得到杜绝。

    因此匈雅提家族愿意从今往后接管所有与圣女相关的事宜，以此为波吉亚家的各位分忧，不必多谢。”

    说完，凯撒微笑地点了点头，将利剑直直地插入到身前的地毯上。

    只不过这番解释显然无法得到在场所有人的认可，从起初的质疑逐渐演变成了破口的怒骂，尤其是那位络腮胡子的伽布里莱勋爵更是直接展现出了他傲慢的姿态，所在的席位隔间也要与黄金平台有两层楼高的距离。

    勋爵从高高在上的位置，贴在栏杆上指着凯撒的鼻子怒吼。

    “简直是疯言疯语，是谁给你的胆量，敢这样和我们说话！你以为仅凭着一个伯爵之位就能让我们所有人容忍你的无礼冒犯！”勋爵不屑地用力摆手，鼻子发出冷哼的声音。

    “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才是那个谋害圣人的主使，本想着要秋后算账，却不料你竟然亲自送上门来了？

    竟然还敢在这诬赖他人，又大言不惭地谎称圣人还活着？没有人会相信你的胡话！只会把你关进牢里，然后看着你吊死在绞刑架上！”

    而面对着勋爵的斥责，黑发的男孩却只是将抬起环顾的视线专注于对方的身上。

    不仅没有厉声反驳些什么，反而轻松地冷笑出声来。

    “我当然理解伽布里莱勋爵您为何如此笃定圣人已死，因为门徒组织和圣殿骑士团的受贿金额有绝大部分都进了您的腰包。

    包括这次圣女事件的真相，以及与胡安·波吉亚殿下私自达成的守秘协议......您因此自然不会相信我口中哪怕任何一个字眼。”

    凯撒冷冰冰地说着。

    可伽布里莱勋爵也同样以不屑一顾的态度大笑了几声，就好似匈雅提伯爵只说了一个无厘头的笑话一般。

    “真是可笑，我还真不知道今天的会议竟然还会有小丑来表演节目？从头到尾口说无凭，不知道从哪里拽了一个流浪汉就想充当证人，现在又开始污蔑起我来了？

    你的证据呢，孩子？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些，难道是靠着白日做梦，梦里有人告诉你的吗？”

    勋爵挑衅地把话说完，空旷的塔内随后响起了许多附和他的笑声，无一例外都是针对于凯撒这位匈雅提伯爵的嘲笑。

    那些嗤笑声让凯撒脸上最后一丝带有敬意的微笑渐渐消失。

    脸色也随即阴沉了下来。

    男孩的手指在剑柄上轻轻地敲着，眯起的双眼死死盯向伽布里莱勋爵捧腹大笑的模样，望着他那张自以为是又满脸泛着油光的表情。

    “如今的新鸦群俯瞰着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没什么是我所不能知道的。”凯撒小声地自言自语，想必这句话并不是送给在场诸位聆听的，而后这位伯爵摇了摇头，说话的音量随之提高，于众人的笑声中寂寞地发言道。

    “无所谓你们会怎么想，反正我从未奢望过用道理来说服你们，更不是要来公平地谈判。”

    男孩的话音刚刚响起，加布里莱勋爵就突然觉得自己的背后吹来了一股刺骨的寒意，让他脊背极度的发凉，让他正在侮辱凯撒的笑声戛然而止。

    作为老贵族的他猛地回头看去，只见到自己隔间的门在不知不觉中......竟然幽幽地开了。

    通天塔会议厅的外围是一条环形向上的斜坡长廊，以让所有的议员能够由此到达自己的席位，不过此时望着门外的走廊空无一人，也不见有什么风吹进来，可那门扉却好似刚刚被人推开般，还在微微地颤动摇晃着。

    “谁！？”勋爵察觉到了不对劲，又担心只是自己的神经过敏。“卫兵？来卫兵检查一下！”他卖力地喊着，可迟迟没有得到门外任何人的回应，按理来说这栋建筑里每隔二十步的距离就应该有巡逻的卫士才对。

    不可能无人回应贵族的命令。

    伽布里莱勋爵皱了皱眉头，扭着脖子确认着通天塔内其它的议员们并未遇到类似的事情，并且也都诧异地回望着自己，对目前的状况毫不知情。

    就当勋爵的目光再次回望自己隔间内的门口时，只见那门框突然又多出了两双眼睛在悄悄地窥视着自己，吓得伽布里莱勋爵顿时一惊，差点翻身掉出栏杆外。

    “什么？什么玩意儿！”他努力地让自己故作镇定，本以为是自己老眼昏花，但定睛一看那门外的影子并未消失。

    那是两个人，两个行为举止诡诞诡异的人。

    一男一女，身上全披着鸦群的黑斗篷，其余露在外面的脖颈以及手腕和脚踝部位都被简陋的绷带缠绕裹紧，脸上戴着皮革制的鸟嘴面具，眼睛的部分则是嵌着暗色的玻璃，又在外围用金属的链条将面具和人的脑袋死死锁在了一起。

    面具下传出沉稳的呼吸声。

    “呼......哈......呼......哈......”

    活脱脱像是两只站立行走的乌鸦，又或是被束缚住獠牙的野生动物朝着勋爵步步逼近而来。

    且两人的步态诡异至极，其中的男性紧贴的墙面，四肢扭曲又歪着脖子，而那只“母乌鸦”则更是时而用四肢在地面爬行，探长的脖子打量着勋爵的身体。

    “什么......滚开！这是什么东西，卫兵！”

    伽布里莱勋爵已经太久没有体会过生命遭受威胁的感受，以至于被吓坏了的他后知后觉地看向旁边桌台上被他静静放着的昂贵手杖，想要快点拿来防身，又突然想到自己为了人前显贵，只把财力放在了装饰这手杖的外表。

    而忘却了这并非是一把可以用来施展魔法的导魔杖。

    看着那些镶嵌在手杖外围的镂花和宝石，勋爵心头一凉，又随后肚皮一凉。

    一把短小的尖刀畅通无阻地刺入了他的身体，这时，对于死亡的恐惧才迫切地涌现在了伽布里莱勋爵的脑海当中。“可是......我可以给你们更多的钱，比那个伯爵更多......”他看着近在眼前的两副渗人的鸟嘴面孔。

    捂住了要命的伤口，捏住了一部分尚未刺入肚皮的刀刃。

    “如何？”

    勋爵脸上的络腮胡子抽搐着，勉强挤出一个焦急又牵强的笑意。

    而那两只“乌鸦”疑惑地彼此望了一眼，以古怪的角度扭着脖子，就像是两只真正的鸟儿一样，但隔着面具，并不能看清那人现在的表情。

    只知道插在勋爵肚子里的短刃尖刀突然抽出，将男人捂着的手指划开了一道鲜红的沟壑，而后尖刀再次被举起，猛地落下，在惊恐的惨叫声中接连刺入伽布里莱勋爵的肩膀，锁骨，胸腔，最后才顺着他张大的嘴巴刺下。

    贯穿了下颚，将他的舌头和下牙堂残忍穿在了一起。

    最后“乌鸦”轻轻一推伽布里莱勋爵的身体，让已经和死人无异的身躯喷着血失去了重心，大头朝下从隔间的栏杆翻了出去，像是个坠落的血喷泉似的，在众目睽睽之下摔进了塔中央，从黄金平台的边缘掉落下去。

    一直摔进了漆黑无比的深坑之后，传来一声骨肉破碎的闷响才算是尘埃落定。

    在场目睹这一刻发生的议员们，除了胆小的几人在发出惨叫之外，全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眼睁睁看着伽布里莱勋爵摔死在了通天塔内。

    看着刚刚那勋爵站着的隔间里已经满是鲜血，而那两只“乌鸦”人也若无其事一般的转身离去。

    恐慌过后，在场的所有人并未为勋爵的死感到哀悼，就连刚才那些极力附和勋爵的人们也都很快从惊吓中缓和过来，变得面无表情，都好似在等待着些什么发生。

    可是没有卫兵出现来保卫他们的安全，也没有教廷的人及时出来解释，什么都没有。

    身体年迈的罗德里克教皇一声不吭地目睹着从凯撒进门起的所有事态的发展，沉默中望着那既陌生又熟悉的年轻伯爵缓缓站直了他的背影，单手拄着剑，另一只手则在悠哉游哉地揉搓着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