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门

    安慰着自己，或许自己从那个在维修店打工的小子开始，一直能坚持到这里已经算是很了不起了，虽然很对不起很多信任自己的家人和朋友，但这趟旅程恐怕已经就此迎来了终点。

    那诡诞的预言竟然真的不可违逆，直到真实发生，凯撒也只感到空前的荒唐。

    也不知道自己的妹妹克洛希娅被送去瓦尔京之后过得怎么样，有没有被那些北方的蛮子欺负，会不会想念自己这个哥哥，会不会期盼着自己去接她回家？想着想着，凯撒的意志慢慢飘散了开来，随其自然的迎接那份困意。

    就此睡去，安眠，放弃......

    耳边安静的出奇，向着深渊的深处坠落下去，直至那深不可测的谷底。

    “呃！”

    不知具体过去了多久，来自胸口突然的刺痛让凯撒发出了一声悲鸣，待男孩再度睁开眼时自己正躺在黑暗当中，抬头不见天花板或是天空，侧目不见地面，四周更是没有伊洛娜或是那些触手的身影。

    显然他已经不在地牢里，而处在某个未知又陌生的领域。

    “伊洛娜？恩佐？这是哪啊......”凯撒本以为是自己被瓦砾砸昏了头，不断的眨眼或是摇头想要恢复清醒，但自己依旧处在原地，虽然四周不见任何的光亮却只能清晰的看见自己的身体和衣服，刚才记忆中肚子上的大洞竟然奇迹般的消失。

    仿佛所有的灾难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难道我真的疯了？】

    凯撒的心中不禁产生这样的猜想，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不清楚自己脚下结实的地面到底是什么材质，让靴子踩在上面不发出任何的声音。

    自己的剑和手杖也全都没了踪影，看起来并没有随着自己来到这阴森诡异的地方。

    突然凯撒的胸口处又传来一阵的刺痛，像是有什么生物藏在自己衣服里狠狠的用牙咬了自己一口。男孩虽然还未弄清这里发生了什么，但伸手摸进了衣服的内衬当中却触碰到了一个熟悉的金属器件，让凯撒惊讶的抽了口气。

    当将其拿出时，发现那是一枚镂花的机械怀表。

    下意识的按了上面的开关，怀表盖瞬间弹开，怀表的玻璃罩上裂开了几道深深的缝隙，深处的齿轮结构也似乎受到了严重的损坏，已经停止运作，让上面的指针永远的停在了一个夜里的时间。

    后知后觉的，凯撒像是慢慢意识到了某些可怕的事实。

    【自己好像已经死了】

    记得自己的身体在被破开了一个大洞之后被变成了黄金的雕塑，已经彻底停止了心跳，停止了呼吸......凯撒摸着自己的完好无损的肚子，又看着自己干净如初的双手，眼神从开始的迷茫渐渐不由得显露慌张。

    刚刚那些内心的自我安慰荡然无存，显然还不能就这样接受事情的终结。

    想到伊洛娜此刻可能还生死未卜，想到自己还没能去到瓦尔京去把自己的妹妹接回家来。“不......这肯定不是真的！让我回去！”凯撒厉声的在黑暗中咆哮，除了回声便便的响起之外再无任何的事物给予男孩回应。

    无论是陷入了某种幻觉当中，还是真的来到了死者的世界。

    凯撒发泄着自己的怨气，朝着虚无的世界重复着哀鸣，又不断的环顾四周，望着一无所有的空间寻找着任何可能的希望，直到声嘶力竭之时，才隐隐约约从视线的远方看到了一位故人的身影向他步步走来。

    熟悉的男人同样没有脚步声。

    穿着庄重的正装，黑色的短发，金色眼睛以及开裂的兔瓣唇......马戏团的克劳狄斯团长难得的没有佩戴他的面巾，将自己颇为标志的面部轮廓以及嘴部的畸形暴露出来，神情严肃，默默的迎着慌张的凯撒走来。

    情况特殊，这一次当凯撒见到这烦人的鬼魂时也并没有展现出过多的厌恶，反而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般赶紧几步冲了上去，不由分说的翘起脚尖，伸手扯住了那马戏团团长的衣领，以命令的口吻厉声要求着。

    “我不想听你的废话，克劳狄斯！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把我送回去，快点！我必须要回去！立刻，马上！”男孩说完，空闲着的手匆忙调整着自己脸上面巾的位置，眼神闪烁，在下意识的逃避视线的交流。

    对方作为早已死去的幽灵，听完凯撒的奢望之后并没有如以往那般露出嗤笑的表情或是以嘲讽回应，而是慢慢摇了摇头，语气毫无感情的淡淡说了一声“做不到”。

    克劳狄斯团长注视着男孩被一份巨大的绝望所侵蚀，看着凯撒的嘴唇在恐惧当中本能的打颤，想要愤怒反驳克劳狄斯却不得不认清现实，无助的不再像是那个匈雅提的伯爵，而重新变回了年纪轻轻的弱小男孩该有的样子。

    “这里便是终点，这里什么都没有，更不会有回去的路。”

    克劳狄斯团长说着，强行掰开了凯撒拽住自己的手，并向着远离男孩的方向倒退了两步，拉开彼此的距离，看样子克劳狄斯团长已经说完了所有的话，貌似来到这里只不过是为了告知凯撒他已经死去的真相，男人本想要就此转身离开在黑暗中。

    但就在刚要转身的瞬间，余光望见凯撒在绝望当中蹲下身姿的样子，不清楚是突然的于心不忍，还是终于暴露出了他作为小丑总忍不住拿他人的苦难来调侃的本性，克劳狄斯团长的嘴角微微的笑了一下，止住了离开的脚步，转而轻浮的开口问着凯撒。

    “你现在要哭了吗？少爷？”克劳狄斯团长冷笑着，那幅遭人厌恶嘴脸才更像是凯撒记忆中的样子。听到对方挑衅式的发问，男孩赶忙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眼角，反复确认着的确没有任何的液体从眼眶中流出后才恼火的抬起脸来厉声反驳。

    “没有！我又不是第一次感受死亡的感觉了，我只是......”凯撒为自己复杂的情绪辩解着，眼中的焦点飘忽不定，试图坚强的站直身体，摆动双手比划出些什么。“我只是......只是.......”

    语气磕磕绊绊，凯撒感觉自己自从到了翡冷翠之后好像便很久没有这种紧张到语无伦次的体验了。孤独，无助，甚至对他至今为止最厌恶的克劳狄斯都仿佛产生了依赖，担心这个家伙也会离自己而去，把自己一个人丢在这里。

    克劳狄斯团长悠哉的将双手背后，绕着凯撒的四周转着圈漫步。

    “只是什么？”克劳狄斯弯下腰轻声问着，紧接着男孩紧抿着嘴唇回答道......

    “只是我觉得这一切好像都毫无意义......我失去了那么多，我的家庭，我的生活，我的亲人，朋友，爱人全都在离我而去！我追不上他们所有人......我已经尽可能做到更好，向神明证明我的决心，可现在看看我得到了什么？除了你以外，这里甚至没有一把属于我的椅子......”

    凯撒抱怨的同时情绪也渐渐变得崩溃，一声自嘲的苦笑响起让他的双手捂住自己的面庞，不禁痛苦的抽咽了一声。

    “我知道自己还不是最惨的那个人，我知道那些该死的道理在让我懂得满足，但我还是不愿意接受......不愿意接受这个结局，我好想念我曾经拥有的一切......我只是想让自己曾经拥有的一切回到自己的身边......为什么......”

    想要也认清了自己已死的现实，凯撒再也没办法以伯爵的身份逞强下去。

    手心中被晶莹的泪水所湿透，男孩说话的声音也变得颤巍了许多。“想笑就笑吧克劳狄斯，又一次我把自己的脆弱都呈现给你了，曾经我要了你的命，现在可能这就是惩罚，我已经不会再纠结那么多了......”男孩用力的抽噎了几下，痛苦的叹气之后又擦了擦眼睛。

    但想象中的笑声或是调侃并未出现，不仅没有听见克劳狄斯团长的声音，反而似乎在黑暗当中亮起了一束刺眼的光亮照在了男孩的眼皮上，让男孩一时间睁不开眼来。“克劳狄斯？这又是怎么了？”男孩困惑的问着，可依旧没有得到任何的答案。

    恢复前方视线的同时，立刻便见到了在不远处的黑暗中竟然凭空开启了一道......门？一道散发着刺眼白光的门扉，男孩分不清自己现在是站在门内还是门外，更看不清那扇门里到底有着什么。

    完全搞不清这地方的逻辑，与女巫仪式中的那场幻境极其相似，但却又感觉截然不同。

    再看向克劳狄斯时，那个男人面带着意味不明的微笑侧身站在自己的身边，向着白门的方向甩了甩手，又给了凯撒一个暗示的眼神，似乎是想要让凯撒去到那光的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