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血人

    纯净的液体随着痛苦的哽咽声在少女的面庞流淌，伊洛娜哭了，仅剩下的右眼在失血和窒息的双重困难下慢慢闭合了眼皮，在光消失的前一刻，她那把银剑就掉落在手边的不远处，似乎只需要稍微的努力一下就能让指间碰到剑柄。

    没有办法除掉胡安，至少能够彻底了结自己……淤血在颅腔内积压，所有的感知都变得混乱无序，只有最后的警告在为自己指明现在唯一的道路，绝对不能活着被带走，绝对不能活着落到胡安的手里……

    无论是对于凯撒而言，还是为了自己，这都是最好的选择。

    伊洛娜试图绷紧仅剩不多没有断裂筋腱的肌肉想要爬行，一点，又一点，每次的挣扎都让出血量变得更加可怕，但少女反而觉得这样也好，听得血流声不断，也代表着自己被抢救过来的可能在一点点的消逝。

    麻木失血的指尖碰到了剑柄，只不过这一次胡安并没有制止伊洛娜的行为。

    那面露憎恶之色的男孩俯身盯着伊洛娜最终的挣扎，看着这团已经全身没有几根完好骨头的“血人”渐渐彻底的安静了下来，结束了她的无谓之举，只剩下了破碎的血肉松弛，半睁开的眼睛消散光芒，变得暗淡。

    本应该有着圣洁象征的高塔中却一片狼藉，又被血污所染。

    曾经女孩之间的友谊不复存在，只有她们的血流向一起，宛如无声的惋惜……

    几位从刀光剑影中幸存下来的白衣门徒只敢躲在后方观瞧，等待着胡安的指示。只待片刻的沉默过后，见到胡安甩了甩手对着众人厉声吩咐着。“把谋害圣女的刺客救活，让她能够说话就行，如果她死了，你们也就不用活着了。”

    一声令下，几位门徒立刻明白了他们的工作，纷纷涌上前来将他们早已与圣洁无关的白手套摸向了快要停止呼吸的少女，堵住多处骇人的血口。

    胡安则于此时带着罗姆人拉扎尔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将剑收回剑鞘，男孩的手扯着自己胸口处被挑坏的衣服，愤恨的一咬牙抱怨的又连连暗骂了几声，懒得绕过小圣女安吉拉的尸体，干脆将愤怒发泄了出来，

    亵渎的一靴子用力踢在可怜女孩的身体上，让圣女在地面上狼狈的翻滚了几圈。

    可胡安似乎还没有完全发泄出怒火，虽然伊洛娜的剑刃在刚刚并没有刺穿他的心脏，但也划破了些许皮肉，导致伤口的位置又痒又痛，越用手抓挠越有血渗出。

    “这笔账我会算在你头上的……凯撒，我会让你知道，和我作对的人都会是什么下场！”胡安自顾自的说着，一边暗笑一边迈出了房间的门扉，和身边的罗姆人从旋转形状的楼梯步步走下。

    那位名叫拉扎尔的人士从始至终保持他的神秘和寡言的态度，怪异的长袍拖地而行，从他所经过的地面上留下了一道潮湿的印子，又在随着胡安同行，迈下几节楼梯的同时让长袍的一角暴露出某种以暗紫色为主，表面湿滑的事物。

    上面的其中一面还布满了细小的吸盘，每个吸盘还都有着微小的凸起……

    不过很快，那怪异的事物便缩回到异乡人的长袍当中，滴答的水声以及潮湿的拖痕也都消失不见。

    拉扎尔斜侧着身子低下脸来，看向胡安自信满满的样子便中断了自己只是聆听者的身份转而好奇的询问道。

    “虽说我们已经不需要更多的圣女血，但如今贸然除掉圣女......会不会有些不妥，哪怕现在教廷中多数人都是大人您的脉络，可如果高层的枢机会真的调查下来......”那位异乡的来客表达出了他的忧心，就好似对于教宗国的结构比他那未知的家乡还要更加清晰。

    只是这份忧虑并没有完全传达给胡安，只见那男孩的脸上依旧以事态尽在掌握的表情回应。

    “你也曾见过圣女的态度，那小婊子无非是体质特殊了一点，竟然还真把自己当上与世无争的圣人了！不愿意参与我们这种低俗凡人的明争暗斗，留着她早晚会埋下隐患，再说我也很享受这宰杀这所谓的圣人的过程，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恐惧，颤抖！慢慢咽气。”

    胡安回忆起不久前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渐渐压制不住自己兴奋的笑声。

    “再说我们一直以来在圣女身上采血的事情早晚会暴露，我可不希望这件事成为握在别人手里的把柄。”男孩边向楼梯下走去，抬起手摸向靠墙的一侧，手指从古老而又凹凸不平的墙面拂过感受着掀起尘埃的触感。

    “既然这盆脏水早晚都要泼出去，为何不直接送给我那同父异母的亲爱哥哥呢？他自以为搞得那些小动作可以瞒得过我，实则全都在我的控制之中......”男孩的手离开墙面的同时用力握紧，手指的关节作响。

    “在我这里，没有任何的秘密。”

    拉扎尔在安静的聆听过后陷入短暂的思考当中，而后将问题从圣女的身上转移开来。

    “那接下来您打算如何去做呢？我的大人，倘若我可以提前清楚您的计划，或许能够给予上更多的帮助，以避免事态出现任何的差错。”男人的声音谦卑，举止恭敬。

    尽管他的声音中仍带有一丝的忧虑，但却像是一剂静心的药物打进了胡安的体内，让男孩的表情瞬时间从躁动的情绪中恢复平静。“你到底在担心什么？拉扎尔？”胡安侧过脸来与之对视，皱了皱眉头又继续回应道。

    “我有自己的计划，属于自己完美无缺的计划，并不是其中的每一个环节都需要经过你的过目，哪怕不需要你参与其中，我也可以做得很好！”听起来像是某种嫌弃拉扎尔对自己管控过多的抱怨，但胡安在见到对方并未为自己辩解，而是继续保持沉默之时。

    男孩好似对这位忠心耿耿的幕僚心软了下来，长叹息了一声后为自己的话语重新做起了解释。

    “你知道吗拉扎尔？我根本毫不关心那个女巫对我的背叛，表面忠诚于我的人遍地都是，但我完全不在乎他们的生死，唯有你，和他们所有人不同。”胡安开口说着，不再纠结胸口处的伤口，他将自己一侧的手肘轻松的搭在腰间的剑柄上，压低了声音。。

    “当你最初选择跟随我时，那些如今对我跪地谄媚的家伙还都各个的瞧不上我，甚至想要宰了我，希望我从未出生在这世上。”说到这里，胡安的语气停顿了一下。“如果不是你的出现，就连我自己恐怕都会怀疑自己是否有当上未来教皇的命运。”

    两人的步伐很快，谈话间便已经走下了最后一节台阶。

    像是不急于片刻的时间，而想要享用整个漫漫长夜。交流的声音暂且止住，直到两人先后走向了圣女塔的外面，进入了暮色的森林当中，嗅着没有血腥飘散的自然气息。

    之后才听见胡安继续在黑暗中说道。

    “只有这一次拉扎尔，我能够感受到一切都将迎来终局，我希望自己能在成为真正的教皇之前学会不再完全依赖你的帮助，希望你能在这一次以旁观者的视角见证我的成功，我的胜利，让最后的成果变成送给你曾指引我方向的礼物。”

    说到这里，胡安又不禁发出阵阵的冷笑。

    “不仅如此，这也将是圣诞前夕我送给所有人的一份惊喜，在这份惊喜过后，整个教宗国都会明白一个真正的神谕！”他越说越激动，脑海里似乎十分想念刚刚空气里弥漫着的血的味道，于是用牙咬破了嘴唇，令自己的血流出，再用舌尖品尝。

    “他们将明白，谁才是这个国家下一任主人，谁才是神明唯一的天选！无论是教廷还是新教徒，地方领主还是狗屁的豪绅贵族，所有人都……！！！！”激昂的情绪打到了巅峰，即将在下一秒尽数发泄出来的一刹那却被一阵夜幕当中突兀的鸟叫声打断。

    那声音来自附近的林间，一遍遍“咕咕”的叫着，像是在呐喊着反对的声音。

    被打断说话的胡安显然并不喜欢这种感受，眼神向着树梢上“抗议者”的方向寻去，见得朦胧的月色刚好照出那只鸟儿的身形。

    夜晚宁静，月光洒在静谧的树梢让音色的光辉如同荡漾的水波纹层层回响，而在那圣洁的画面之中，胡安见到一只白鸽静静的止身于高处，洁白柔和的羽翼向后并拢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无暇，一遍遍愤怒的鸣叫着，吼着，身形却完全不动。

    如同一件精致的艺术雕刻品般。

    不过胡安可没有欣赏这份意境的雅致，他的眉头傲慢的锁紧，漆黑的眼眸中闪烁出的皆是残忍且不可一世的神色，就似乎整个世界不该有任何生灵能够站在他的头顶，更不能拒绝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