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喝一杯

    凯撒看着那群人或讥讽或失望的表情，又看了看地面上摔得不轻的雷纳德，若有所思之后敞开了双臂向着身后倒去。

    像是已经用尽了最后一丝的力气，选择继续陪伴着这位刚刚认识的麻烦先生。

    就这样安详地倒在了雷纳德的身边。

    人群中传来琐碎的声音，小声的议论着。

    “雷纳德这是……又打赢了？咱们是不是叫主任过来处理一下比较好？”一个男生的声音问着，而很快便从旁边响起回应。

    “可算了吧，人家美第奇现在不管怎么说，家族威望在国内还是数一数二排得上号的，就算是主任来了也最多口头警告，以后小心再反过来刁难你。”

    议论纷纷之中，雷纳德倒地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当雷纳德从脑震荡当中清醒过来之后，表情狰狞，像是有其中一片玻璃的碎片卡在了喉咙里一样反复的干呕。

    用力眨了眨眼睛却被涌进视线里的光亮晃得生疼，于是抬起手来挡住天上刺眼的阳光。

    背后的衣料被划开了数到口子，一些稀碎的玻璃扎进了皮肤里，当雷纳德大喘气的坐起身来时又被绷紧的肌肉排出体外。拍了拍头发，又抖动着双臂，眼神凶恶的扫视一圈周围凑热闹的人群。

    其中几个与他关系亲密的女学生见雷纳德醒来才开始向着人群的前排跻身而来，想要上前将他扶起，嘴里还假惺惺地关心道。

    “您没事吧雷纳德大人！有没有伤到哪里，我带您去医务室吧。”她们争先恐后的上前帮忙，却被雷纳德完全不领情的摆手推开。

    “我没事，用不着管。”

    他对着几位女生的语气算不上客气，那么对于更多陌生人则声音更加的凶狠起来，似乎受够了被当成动物围观的感觉，一拍大腿对着众人愤懑的吼着。

    “看什么看，没见过打架啊？滚开，挡到我晒太阳了！”像是个无赖，但更像是恶霸，一嗓门吓得在场众人都肩膀一颤，互相拉着认识的人便也随即散开了。

    当围观的陌生人尽数离开，好似空气都变得清醒了许多，雷纳德皱着的眉头也跟着舒展开来。

    强忍着身体上的疼痛感站直了身，活动着脖子的关节和手腕，见几位与他亲近过的女生还在自己的身边不愿离开，便尴尬地笑了笑对刚刚的失礼表达歉意的说着。

    “好啦，我真的没事，快点上课去吧，别迟到了，我们有的是时间再见面。”

    一副笑模样打发走了几位女生，与她们不舍离开的背影不断地招手告别，直到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雷纳德这才挠了挠尚未完全从晕眩感中走出的脑袋，自言自语的嘀咕着。“她们叫什么来着……是前天认识的那伙，还是上个月来着？”

    耸了耸肩膀，想着反正并不重要便不再留意，反而转向了他身边还安详躺着的凯撒·波吉亚。

    随意绕着这位年轻的伯爵走动了两步，雷纳德以他的臂膀为对方遮住了阳光，阴影盖住了凯撒的脸庞。

    “别装了小伯爵，我知道你没事，下手真够狠的啊？但我可不是输不起，二比一你赢了。”

    雷纳德说着，在凯撒的身前缓缓蹲了下来，伸出手示意将对方拉起。“给你添麻烦了，赏个脸吧伯爵，我请你去喝一杯。”

    话音落地许久，倒地的凯撒才慢慢地挑起睫毛睁开眼眸，不急于起身，只是金色的瞳孔斜视着雷纳德的脸，接着毫无感情地否决。

    “不去。”简单的话术却有效的戳在了雷纳德的气管上，噎得他连咳嗽带清嗓。

    “别那么绝情嘛，你都拒绝我两次了，凡事不过三。”雷纳德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边抬手向自己身上的夹克口袋里摸去，一边继续说着。

    “那个叫卡罗的欠了你们多少钱？我帮他还了。”

    凯撒听闻也不准备客气，闭目冥思了一阵，手指反复敲击着地面似乎在计算着什么，紧接着缓缓开口。

    “他先后借了两次，抹去领头，总共十七金。”话音一出，让雷纳德的身子瞬间比一具石像鬼的雕塑还要冰冷僵硬。

    掏钱的动作也同时僵硬在了口袋里，接着手指像是抽筋般的尴尬，慢慢放回了身侧。

    “不不不……你一定在开玩笑小伯爵，他拿那么多钱干什么！”

    雷纳德崩溃的大喊着，口水飞溅到了凯撒的脸上，而作为后者的男孩满是嫌弃的用手背擦拭干净，手肘撑着地面，正对着雷纳德坐起身来。

    捡起掉落在地的礼帽，重新扣在了头顶。

    “我有明确的收据，有他的手印和抵押的家徽，至于钱的去处，我向来不好奇也不过问。”

    凯撒的表情平静如水，微微下垂的眼睛只是在安静地等待着雷纳德的答复，并自顾自地梳理起了经过刚才的打斗而略显凌乱的发型。

    听见雷纳德长嘶了一声，双手无奈的抬起说出了他的解决方案。

    “听着，我这个人答应下来的事情从来没有食言过，但我全身上下真的只能还你十金，剩下的算作我欠给你的人情。”

    本已经对解决这件麻烦事不抱有太大希望的雷纳德，却在发出沉重的叹息之前，见到凯撒坐在地面上向他伸出了手来。

    “成交。”

    听见那病弱的小伯爵微微一笑，一句“成交”进到雷纳德的耳朵里瞬时间使他心花怒放，难掩的高兴简直要比昨夜的经历更加有趣且令人兴奋。

    “我就知道我们会合得来！”雷纳德笑出声来，毫不犹豫的抓住了凯撒的手，将男孩拉起身来。

    凯撒虽然在嘴上说着对钱财的去向不感兴趣以及会做到借款人的保密工作，实则对于那些贵族学生都会通过匈雅提家族的情报网。

    或是在学院内的人脉来进行一定程度的调查，来确保他们有实力还上借款。

    而那个名叫卡罗的男学生，他虽然表面看着平平无奇，实则私下里有着赌钱的嗜好。

    之所以会在学校里借钱，也是因为其家里在得知了他的习惯之后不再给予任何经济上的帮助，身上没钱却借不掉赌瘾，才会由此找到了凯撒。

    在这次的借款之后，卡罗的父亲已经快要和儿子闹到断绝关系了，表明了态度不会帮他还账，等到卡罗能够还清利息，凯撒甚至都不确定自己那时是否还活着。

    这笔恼人的赖账算是凯撒做起这类生意初期最糟糕的一笔。别说是替卡罗还上十个金币，就算是只有五个金币或是两个金币，凯撒也想把这个烂摊子快点抛出去，免的心烦。

    但这些心里话自然不会告诉雷纳德，只是当凯撒从思索当中缓过神来时，被雷纳德伸过来的手微微吓到。

    “今天可太尽兴了，你无论给不给我这个面子，都得来和我喝一杯。”

    雷纳德自顾自的说着，也不经过凯撒的同意便用力的揽住了男孩的肩膀，像是那些疼痛都已经无伤大雅了，兴致勃勃的带着凯撒向着圣三一学院的出口方向踏步而去。

    “等等雷纳德，我并没有答应要去……”

    凯撒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子试图挣扎了几下，但雷纳德那家伙身上带着伤也不影响力气的发挥，凯撒在他臂膀中越挣扎他便越用力，恨不得将小伯爵的身子抱在怀里似的。

    与其说是陪同出校，更像是一场明目张胆的绑架，并且直接打断了凯撒想要拒绝的话语。

    “我有没有说过，我从第一眼看见你就对你有好感？”雷纳德一边手抓着凯撒的肩膀，一边手在空中摆动着，继续他的夸夸其谈。

    “没事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你不答应的话，我就会天天来找你的麻烦，你会后悔那些书架没能直接砸死我。”

    “我现在已经开始后悔了……”

    凯撒小声的说着，手压低了帽檐遮住了自己的眼睛，祈祷着不要在这时撞见伊洛娜，更不要让那位银发的随行医生得知自己正要被带去什么地方，不然一定将会是场惨烈的灾难。

    尽管凯撒表现得很是厌恶，但脑子里浮现的麦芽香和嗓子里发干的感觉还是欺骗不了任何人，酒精无疑是个魔鬼，但有时也的确会让人感觉好些。

    渐渐的，凯撒在的脚步也便不再过于的抗拒，转而变得顺从了起来。

    听着雷纳德还在继续地说着。

    “你总不会第一次见面就真的想杀我灭口，然后把书架倒塌伪装成意外吧？”雷纳德大笑着，只是随着凯撒长时间的沉默，他的笑声也逐渐显得尴尬起来。

    “你肯定不是这样想的……你那时没想真的杀了我，对吧？小伯爵？”

    听不到凯撒的回应，只有圣三一学院上午的无限喧嚣。阳光透过植被的树叶洒下，映照着校园里的一切。

    这所学校对于学生们的日常身着没有强迫性的要求，不必刻意地穿着统一的校服，让正值美好年华的学生展现出各自独特的风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