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人间路遥 第一百四十章 破天一剑（中）

    之前在西北烽火洲证道之时，已经遭遇过一次天威降临了，李往矣已有应对之经验，第一时间召唤出了万千鸿蒙小世界，迎了上去。

    同时周遭天地时空不断轮转，施展【变易大道】让自己处于变易之中。

    然而与上次一样，当煌烈天威降临的那一刻，李往矣就被锁定了，囚于【画地为牢】之中。

    上次，他最终是凭借天地封正碑，以彼对彼，将天威意志顶了回去。

    这一次，天地封正碑已经由神主娘娘带去修补天幕大阵，已不能召来，韩老夫子、尹老掌教、剑苍生、药师佛陀、伍莫白五人，亦难以抵御，只能靠他自己了。

    展开大道本源的韩老夫子、尹老掌教、剑苍生、药师佛陀四人，见恐怖天威还是降临了下来，找上了李往矣，都十分着急。

    被李往矣一袖甩开的伍莫白，更是直接化作一道武道狂龙，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

    到得此时，五位人间至强者都十分清楚，李往矣比他们都重要得多，哪怕就是拼了大道和性命不要，也要保下李往矣。

    只是不等韩老夫子、剑苍生四人，驾驭大道飞过来，不等伍莫白化作的武道狂龙冲至，他们的身形突然被定住了，动弹不得。

    而后李往矣三十丈之外，煌烈天威最盛之处，慢慢浮现了一道身影。

    这是一道青衫身影，而其人，竟与李往矣一模一样。

    天幕大阵之下，议事大厅楼顶之上，多了一个李往矣。

    然而韩老夫子、尹老掌教、剑苍生、药师佛陀、伍莫白五位被定住的至强者，看到这个李往矣，都神情大骇。

    那位祂，这次竟然直接降临了一道分身，而不只是天威！

    天道无形，可这次为了扼杀李往矣，竟然幻化出了一道分身，李往矣必是在劫难逃。

    周遭天地时空不断轮转，却无法脱离的李往矣，看着凭空浮现的另一个自己，脸色同样有些不好。

    上次西北烽火洲证道之时，祂只是降下无形天威，就已经让他穷尽神通秘术而逃脱不得，只能唤来天地封正碑取巧应对。

    这次直接降临分身，他哪还有活路？

    莫说是他，就算是至圣先师、道祖、佛祖这三教祖师，只怕也难敌天道分身，要不然也不会被逼着远走域外。

    死到临头，李往矣却有点委屈，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化道十三境小修士而已，祂是不是有点太看得起自己了？

    神主娘娘正在补天幕大阵呢，韩老夫子、尹老掌教、药师佛头、剑苍生、伍莫白五人，境界也远在他之上。

    实在不行，下界人间，还有叶归人、萧野、宋群先几個家伙呢。

    为什么偏针对他？

    然而，天道分身“李往矣”降临后，却未有一言，只淡漠地看着他。

    轰——

    无穷威压袭来，李往矣差点跪了。

    ……

    当“李往矣”出现的时候，整座中央天关雄城，向下沉坠了三千丈。

    而全城未入天幕大阵的留守大神通者，亦是圣驱一震，几乎全部摔倒在地，难以抗衡，站立。

    外围的其他八大天关雄城，也是一阵摇晃、震荡，几近坠落。

    刚刚返回落脚战坊的董斜阳、柳不鸣，全力运转大道，稳住身形。

    然而周冷溪，却第一时间化作一道虚影，掠向中央天关。

    “老头子，你这是……小矣有危险？”师娘吴瑛一开始还有些不解，下一瞬便反应过来了，也快速召唤出一杆亮银战枪，腾空跟上。

    董斜阳、柳不鸣对视一眼：李更新有危险？

    然后他们也顾不得命海震荡、气血未稳，也以最快速度赶去了。

    只是在离中央天关雄城三千里外，四人就被一股无形而强大的天威伟力给拦下了，无法再靠近。

    周冷溪大袖飘荡，脸色一片冷清。

    他用上了各种神通秘术，就是无法再抵近一步。

    师娘吴瑛神情充满了急切与担忧，手中亮银大枪吞吐着凌厉冷煞的枪芒，却同样无法奈何身前无形的天威伟力。

    到了此处，连董斜阳、柳不鸣两位夫子，也能清晰地感应到，李往矣的确正遭遇着灭顶之灾，处于十死无生的绝境。

    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清楚这股镇压整个天域的天威伟力，来自何处。

    这更让他们无力而绝望。

    “老周头，吴嫂子，你们别急，更新气运加身，福缘深厚，不是早夭之相，自上山以来每次遇劫都能够化险为夷，说不定这次也能死里逃生、有惊无险！”柳不鸣忍不住宽慰道。

    周冷溪、吴瑛都没有说话，死死地盯着三千里外的中央天关。

    ……

    中央天关，议事大厅楼顶。

    当“李往矣”看来的时候，李往矣感觉整座天域朝自己压了过来，双腿一软，差点跪了下去。

    不过最终还是凭借变易大道法则，让他弯曲的双腿即将跪下去的时候，又在另一处时空里，站了起来。

    不过，这并没有让他心里轻松多少。

    毕竟，对方只是看了一眼而已。

    而这简单的一眼，却能停滞他的变易法则，即让一切天地时空静止。

    好在他变易大道之“变动永恒”真意，别开生面并契合诸天万界法则，哪怕是祂，也无法否认。

    这才让他能够艰难站起。

    “喂，能不能打个商量，饶了我？毕竟十年前，您被我的《伏请天地封正桃花妖书》感动了，应允了天地封正，咱俩多少也算有点情谊。”李往矣挤出一张真诚的笑脸请求道。

    “当然，我知道是另外一个您应允的，但终归也是您对不对？看在这一丝情谊的份上，您放了我，我保证立即返回人间，再也不违逆您的意志了，乖乖坐看人间覆灭。”

    几十丈外，被无形伟力定住的伍莫白听到这番话，撇了撇嘴。

    他没有想到，被神主娘娘看上的人，竟然是这么一位“能伸能屈”的好汉。

    韩老夫子、剑苍生、尹老掌教、药师佛陀四位，则一直在偷偷运转大道玄功，想要挣脱天威伟力束缚，好去帮助李往矣。

    只是在无上天威伟力面前，四位人间至强者的挣扎，都显得那么微弱。

    而对面的“李往矣”，听到李往矣求饶的话语，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依旧淡漠地看着他。

    尽管如此，李往矣却能够感应到对方的些许“情绪”。

    祂这么看着他，似乎是想要将他彻底看穿。

    说实话，除了因天地封正产生的一些大道牵扯外，李往矣并不知道自己身上，是否还有其他什么东西，值得这位祂这么重视。

    毕竟论境界，从三教祖师到这九座天关之上，有很多人在他之上。

    论气运，叶归人、宋群先、萧野、小芊君，包括道门的那位新时代第一道君李道一，应该也都不弱于他。

    就算是【变易大道】比较独特，他目前也看不出来到底如何能够与祂较量。

    但既然对方一而再地针对他，这次甚至直接降下了分身，那么便证明，他身上的确有些不同寻常之处，也许能够阻止人间浩劫，改变人间天地的命运。

    所以，他得活下去！

    李往矣在一瞬间，将自己所有的底牌与底蕴，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最后隐约猜到了一些。

    会是因为它么？

    可是该如何才能脱困？

    在去到那个黑暗未来里，已然没有一点他的痕迹，说明他并不是陨落在最后一役里，而是在人间覆灭之前，就已经死了。

    看到李往矣脸上不断变动的表情，对面的“李往矣”眼里露出了一抹不屑。

    而后祂伸出左手，李往矣立即不由自主地朝祂飞了过去。

    哪怕是将【变易大道】运转到极致，万千鸿蒙小世界围绕身边结成一个小诸天界域，仍是无法阻止。

    三十丈的距离，很快便过去了。

    眼看着祂的左手，即将按在自己的脑袋上，李往矣拿出了万象更新印，猛地砸了过去。

    轰！

    万象更新印爆发出了一股神秘伟力，让“李往矣”伸出的左手，震荡了一下。

    而就在这时，此前自祂降临后，就一直如同死物般，站立在李往矣身后的纸人少女动了。

    只见她身影一闪，挡在了李往矣身前。

    祂伸出的左手，瞬间洞穿了她的身体。

    然而她斩出的古剑，也落在了祂的身上。

    “刺啦——”

    被洞穿的纸人少女，整个身体快速破碎，化作了点点光影，漂浮在李往矣面前，凝结成了一截光阴画面。

    ……

    “至圣先师、道祖、佛祖陨落了……神主娘娘、阿笑也战死了……先生、师娘、二师兄、小师姐、小枝姐姐、小书也死了。”

    “山长、两位夫子、苏师姐、韩励师兄、女皇嫂子、秋池嫂子、流景哥哥、猫猫国师、郭大哥、楠君姐姐、魏纶哥哥、张一冠、刘姐姐也死了。”

    “杏坛、道庭、演武殿、学宫、三大剑宗、妖皇殿、龙族也都毁灭了。”

    “叶姐姐、嘉树师兄、萧野哥哥、裴合哥哥、林蔚哥哥、霓儿姐姐、张问道哥哥，为了断后，也死了。”

    “只有我，还活着……”

    一个翠裙少女，孤零零地坐在一株干枯老榕树下的水井边喃喃自语。

    一把残缺的古剑，静静地横放在她身边。

    而她精致绝伦的小脸上，早已布满泪水，连额头上漂亮的叶子印记，也变得黯然无光。

    一阵轻风吹来，刮起了几片枯萎的榕树叶，吹开了不远处一截断碑上的灰尘，露出“南斗”两个斑驳的古字。

    “人间最终还是毁灭了，九洲四海、大小阴间、各大洞天福地，都破灭了，偌大的人间天地，只剩下这半个烛照洞天……”翠裙少女继续泪眼婆娑地呢喃。

    不知过了多久，她慢慢地站了起来，目光穿过荒芜而破败的小镇，看到远处一座小城里，正有三群小孩在安然沉眠。

    “仙禁大墟和灵龟小镇，也坠落了。”

    “龟先生和小落姐姐，没有选择再次远游，而是带着九轮明月，冲向了祂。”

    “我答应了小落姐姐，也答应了大赤天师和神主娘娘，要保护好三界的希望，我不能哭，要坚强！”

    “可是人间毁灭了，还能去哪儿？”

    翠裙少女擦拭掉了脸上的泪水，让自己坚强起来，可是看着残缺天空，却有些迷惘。

    “小落姐姐说，诸天万界很大，只要走下去，总能找到栖息的地方。”

    “大赤天师也说，我有三界气运在身，可以保护好三界的孩子们，让三界薪火传承下去，可是我该去哪儿？”

    翠裙少女尽管擦去了泪水，却还是想哭。

    从小到大，身边都有一群人照顾她，尤其是师娘和大师兄，更是对她呵护有加，现在人间只剩下她一个大人了，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要是大师兄还在就好了！”

    “大师兄，小芊儿好想你呀……”

    翠裙少女脑海里，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了一道青衫身影，随即泪珠又忍不住地簌簌下坠。

    “我也好想夫子、师娘、二师兄、小师姐……想所有人。”

    “大师兄，小芊儿有点害怕，我该怎么办呀？”

    “大师兄，小芊儿好难过啊，要是你还在就好了，你一定会告诉我该怎么做。”

    “不，有大师兄在，一切都会不一样。”

    “神主娘娘说，大师兄绝世无双，可以改变一切，可是大师兄，你为什么会出事呢？”

    “大师兄你要是还活着，人间就不会覆灭了……”

    翠裙少女低声地呼唤起来。

    就在这时，又有一道轻风从远处吹来，撩动起了她的秀发。

    “大赤天师说，我已经传承了三界剑道，可以斩断一切注视，也可以斩断一切因果，可以保护三界的希望不会被祂扼杀。”

    “大师兄，小芊儿已经变得这么厉害了，可是却挽回不了你。”

    “要是伱还在，一切肯定都会不一样。”

    翠裙少女话语变得有些混乱，眼里充满了忧伤。

    不知过了多久，她再一次擦拭掉了所有的眼泪，小脸变得坚定道：“不，既然我能斩断一切因果，斩断祂的注视，那我也能斩断大师兄身上的死劫。”

    “我要救回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