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人间路遥 第八十章 革除

    一段画面影像，实际上远比蕴含大道神念和独门气机的神通，要容易伪造。

    看到李往矣展现出来的夜下严氏庄园惨案画面，有人惊骇于仲孙显文的心狠手辣，而有的人则忍不住有些怀疑。

    毕竟李往矣刚刚才复刻再现了贺夫子的独门神通，他完全有能力伪造。

    然而，当他们提出这个疑问的时候，广场上的其他夫子都沉默不语。

    而贺夫子则摇了摇头。

    “不会。”

    “为什么？”

    “因为这段光阴画面，是用【天人感应】大神通攫取再现的。”

    此话一出，山门内外的所有人，都瞬间明白过来了。

    【天人感应】乃是儒门最著名的无敌大神通，堪比道门的【道法自然】、法家的【言出法随】、兵家的【不战而屈人之兵】。

    礼宾广场上的一众夫子，乃是天底下最强大的儒门圣贤，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这【天人感应】。

    【天人感应】大神通施展者，以自身大道与天道相合，互相交感。

    其拓印攫取的大道流转、光阴画卷，不可能掺假。

    是以当众夫子认出，李往矣展现的这段严氏庄园惨案光阴画卷，来自【天人感应】大神通的时候，便都不再质疑其真假。

    山门外的数万修士，虽然有很大一部分，并非儒门弟子，但也都知道【天人感应】大神通，在儒门之中的地位。

    由此也知道这段光阴画面，真的不能再真。

    也就是说，画面里那个伪装成“李往矣”，却被【天人感应】大神通褪去伪装，暴露了真实身份的仲孙显文，的确是杀害严氏一族三百八十三条人命的真凶。

    所有人立即看向仲孙显文，想要看看这位看似正直，实则伪善、邪恶的大恶人，会做何反应。

    只是没等他们目光转过去，在贺夫子道出“天人感应”四个字的时候，立于青铜大鼎上的仲孙显文，猛然腾身而起，驾驭一道黑风，掠向远空。

    “仲孙，哪里走？”

    那位之前质疑过严宗天的性情爽直的老夫子，见状第一时间大喝，同时出手拦截。

    只是有一个人比他更快。

    只见仲孙显文刚纵起，严宗天手里的双刀便同时动了，两刀一直劈，一横斩，直接将天空斩出了两道虚空沟壑，拦住了仲孙显文的去路。

    仲孙显文无法逾越破碎的虚空沟壑，只能折身而返。

    此时礼宾广场上飞起包括贺夫子在内的十几位夫子，将仲孙显文团团围住，并各施神通，逼迫其落下。

    “仲孙显文，事情败露，你竟想一走了之？你把咱们杏坛当什么了？”那位性情爽直的老夫子冷声道。

    这位老夫子姓古，刚刚数他出手最凌厉。

    若非仲孙显文及时选择落地，只怕早已被他一掌打成了重伤。

    显然这位古老夫子，真個爽直刚烈，并不因为仲孙显文与他有几十年的交情而偏袒。

    贺夫子也脸色不善地说道：“仲孙显文，你身为杏坛大成宝殿主事夫子之一，未来甚至有可能更进一步，你竟然抛却一切仁义良知，做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简直天地难恕。”

    “老夫身为掌律堂夫子，判你十恶不赦之罪，着请掌教革除你儒门功德谱牒及杏坛主事夫子之职，再定罪下狱，秋后问斩，你可知罪？”

    仲孙显文看看围着自己的十几位夫子，这些夫子每一个的境界与修为，都不在他之下，其中有好几个，还是他的师叔辈，乃至师祖辈。

    被这群天下最强大的夫子包围着，他今天是不可能逃脱了，神情不由得变得难堪而阴郁起来。

    又看看从始至终一直死死盯着自己的严家老大严宗天，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一袭青衫的李往矣身上。

    他实在没有想到，李往矣竟然掌握【天地感应】这一绝世大神通，能将事件真相，从逝去的光阴攫取出来，以至于让自己坠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难怪这厮在人人喊打之后，还敢大摇大摆地前来杏坛。

    这是故意把事情闹大，好吸引全天下的目光，然后再在一众夫子及万众瞩目之下，给予自己最致命的一记。

    这一着，何其阴险。

    “李往矣，你赢了，老夫承认小看伱了，难怪年纪轻轻，便能促成天地封正，登上《惊世名录》，靠的便是这【天人感应】吧？”仲孙显文幽幽地说道。

    李往矣点了点头。

    他掌握【天人感应】大神通之事，因着他家先生和神主娘娘的遮掩，外人确实知晓的不多。

    看到李往矣点头，广场上的一众夫子，神情都有些复杂。

    【天人感应】这一儒门最具代表性的大神通，这一代竟然没有出现在杏坛，而是出现在寒山书院。

    这只是一个偶然，还是冥冥之中代表了什么？

    仲孙显文却没心思想这么多，他阴沉地道：“李往矣，你不要高兴得太早，这一着是你赢了，不过天下大势改变不了。”

    “你，包括场上的所有人，还有后面的杏坛，很快都将覆灭，化为齑粉，谁也阻止不了！”

    李往矣听到这些话，笑了一下，对大家道：“众位夫子，还有山门外的天下英雄们，应该不清楚这位仲孙显文，为什么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吧？”

    “同时你们也不知道，为何他丧心病狂地屠戮严氏一族，特意嫁祸于我吧？”

    “我可以告诉你们答案。”

    “因为这位仲孙先生早就堕落为魔了，以杏坛夫子之身份，勾结青芒妖城凶残妖魔，圈养一城数十万生灵为血食、祭品，只为复活几尊恐怖妖邪。”

    随后李往矣长袖再拂，广场上空的夜幕瞬间消散，严氏庄园惨案画面也随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诡异的地下祭台。

    他将青芒妖城发生的事，揭露了出来。

    当初在摧毁青芒城地下大厅那座诡异祭台之前，李往矣也用【天人感应】将其拓了下来。

    几十位夫子及山门外的数万修士，看到画面中恐怖祭台和妖邪的聚魂大阵，都很是惊异。

    上古聚魂阵乃是天下第一等邪术，需得以无穷的生灵血肉和生魂为引，被百家圣地视为禁忌，早就被禁绝了。

    没想到在今时中土神洲，还会出现。

    “在晚生清除邪恶的青芒城主之时，青芒妖主说他与杏坛订立密约，杏坛之中有人支持他设此邪阵。”

    “在晚生动手的时候，这位仲孙先生果然先走了，想要阻拦，见来得迟了，便以杏坛夫子身份压我，欲杀我灭口。”

    “只不过因为他没有这个能耐，加上有神秘之人暗中传音，他才没有得逞。因不好直接动手，才有严氏庄园惨案，好污我名声，让我沦为天下人人喊打的大魔头，这样就算杀不了我，说出青芒妖城一事，也没人会信。”

    李往矣将此中原委，一一道来。

    想来是因为严氏庄园一事已然败露，已无翻转余地，在这个过程中，仲孙显文一言未发。

    而山门内外所有人听完这些，则终于明白了一切。

    同时也更认识到了仲孙显文的阴险与歹毒，竟然为了堵住李往矣的口，将无辜的严氏庄园数百人牵扯进来。

    莫说是儒门夫子，就是寻常的江洋大盗、魔道贼子，只怕也做不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

    李往矣则对不远处的严家老大严宗天拱手赔罪道：“严先生，我很抱歉，本来是我与仲孙老贼之间的事，却害了你的族人。”

    “我事先并不知道仲孙老贼会行此歹毒龌龊之事，若是知晓，我当日绝不会放任他离开。”

    “我虽未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很惭愧！”

    严宗天点了点头，接受了他的道歉，却没有说什么。

    毕竟这事说起来，并不怪李往矣，要怪只怪仲孙老贼太过阴毒，故意利用他们严氏与寒山书院二十年前的那桩恩怨。

    “仲孙显文，对于李小友说的那事……算了，不用问了，肯定是真的。我老夫问你，你与青芒城主设立那座聚魂邪阵，到底在筹谋什么？杏坛之中，除了你之外，又是否还有其他人参与？”性情爽直的古老夫子，大声质问道。

    包括贺夫子在内的其他夫子，也都一脸肃然地盯着仲孙显文。

    李往矣道出来的这事，对于杏坛来说非同小可。

    作为儒门祖地，天下执牛耳者，杏坛岂能与一邪魔大妖密谋，做出这等邪祟之事？

    简直太荒唐了。

    此事如果不是被李往矣发现的，但凡换一个人，只怕早就被灭口了，将其掩藏了。

    作为天下第一圣地，杏坛绝对不能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然而听到古老夫子的质问，仲孙显文却一言不发，反而面带轻蔑地看向所有人，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古老夫子见状怒哼一声，对贺夫子道：“老贺头，这事也该归你掌律堂管，我古沧海支持你将这事彻查到底，不管涉及到谁，都必须剪除。”

    “咱们杏坛这座老房子，也该扫一扫了！”

    其他几位地位尊崇的老夫子，也都表态支持。

    要知道仲孙显文可不是一般的杏坛夫子，乃是进入大成宝殿的核心人物之一，未来就算成不了正、副掌教，在杏坛中的地位也比较十分超然。

    这样的人，竟然堕落至斯，不彻查不足以正纲常。

    更重要的是，听李往矣刚才的言语，这仲孙显文背后，竟然还疑似藏着某些人，若是那背后之人，也是杏坛中人，那就太可怕了。

    “老夫子，这就拿下仲孙老贼吧，也不用等秋后问斩了，也不用讲什么仁义之心了，该用的手段都用上，一定要将仲孙老贼背后的秘密挖出来！”

    山门之外，有热血正义的年轻儒生，忍不住大声喊道。

    之前因为李往矣对杏坛无礼，这些年轻儒生很是气愤，此时真相揭开，知道仲孙显文才是真正的大魔头之后，他们更是恨不得冲上去，第一时间将其正法，以洗刷其带给杏坛的“恶臭污渍”。

    这位年轻儒生刚喊完，很快便又有数十个儒生发声，都希望立即惩治仲孙老贼，好给天下英雄一个交代。

    古老夫子挥了挥手，让这些年轻儒生先停下，一切交给贺希年夫子处置。

    就在这时，贺夫子眉头微动，瞬息后说道：“得王掌教圣谕，着老夫立即拿下仲孙显文，关入三省堂，彻查其所犯一切罪孽之事。”

    随后贺夫子便要亲自动手，拿下仲孙显文，古老夫子等场上夫子，担心仲孙显文不服罪，也要一起出手。

    忽地，沉默许久的严家老大严宗天开口道：“众位夫子，这仲孙老贼交给我吧。”

    贺夫子与一众夫子对视一眼，最终点了点头。

    “严先生小心，仲孙显文已然恢复融道十二境，战力超凡，不可小觑。”

    严宗天颔首回应，而后整个人便化作两道刀芒，斩向了仲孙显文。

    仲孙显文大袖飘飘，出手迎敌，竟是一点也不惧。

    双方于半空中激战起来。

    一众夫子担心严宗天不敌，没有退远，随时准备出手，绝不让仲孙显文有任何逃脱之机。

    这个时候，李往矣再次成为了场中一闲人。

    他也无所谓，开始从储物袋里拿出一瓶酒，喝了起来。

    只是还没等他将酒壶凑到嘴边，便被人夺走了。

    他回头一看，竟是萧野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出现在他身边，笑道：“喝酒怎么能不叫我？你这厮也太不客气了。”

    崔幼麟和苏谷雨也跟了过来，笑骂道：“就是，有如此好酒，又有如此好戏，怎么能少得了我们的份？李兄，你太不厚道。”

    苏谷雨倒是笑而不语，走到小芊君身边小声聊了起来，同时对一旁的少女云暮色很是好奇。

    大约一盏茶之后，空中的战斗结束了。

    仲孙显文最终被严宗天一刀劈落了下来，摔在了贺夫子的面前。

    不过他却没有一丝萎缩之色，也无视了近前的贺夫子和严宗天。

    反而看向喝酒的李往矣，大声说道：“李往矣，一切都早已注定，就算你今日主导了一切，也改变不了什么。”

    “人间巨变，即将到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