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四百一十三章 还有意外收获？（求月票）

    一个看着脸色发白的年轻人静静地坐在原告位置上，面前摊着几张材料，脸色平静而又温和。

    这就是吕晓婉带着助理走进法庭后看到的情况。

    她作为魔都的知名大状，对于唐方镜这个名字那自然是听了不知道多少次。

    只是她只做证券行业相关的案件，以前不以为自己能遇到对方。

    也没有上前打招呼，吕晓婉同样坐到了被告位置上，对着一边的助理道：“把材料都拿出来，我再看看。”

    助理点点头，随即从带着的包里开始一份一份的拿东西，一边拿一边说道：“主任，这个案子咱们这边胜算不大吧？”

    吕晓婉闻言笑了笑道：“不能说胜算不大……应该说没有胜算。”

    啊？助理顿时愣住了。

    吕晓婉也没解释，她是证券法律服务行业的老律师了，这个案子拿到手后就知道没什么胜算。

    或者说仅有的胜算在于对方律师出昏招。

    但对方是唐方镜，唐方镜或许并不是很擅长证券法律，但他肯定不会犯错。

    很多律师都会犯错，但真的说起来，刑辩律师应该算是所有律师里面最谨慎的了。

    其他行业的律师犯错，那有可能是罚款暂停执业等等的处罚，但刑辩领域，要是出问题，那有可能自己都得进去。

    所以，吕晓婉很清楚，对方只要稳扎稳打，这个案子她这边没有半点胜算。

    她今天来的矛头也不是对准老唐，而是对准帝都那家事务所！

    这是没办法的办法，拿了别人这么多钱，那肯定要做点工作的。

    谁说被告都是一条心的，在一些共同被告的案子里，那被告之间的辩论要激烈很多。

    打官司就是打证据，对方现在证据充分，法律依据也没问题，基本上没什么辩驳的口子。

    那就只能把坐在身边的那个往死里揍了……

    等了没多久，被告二那里，来自帝都的律师孙进豪也已经到了。

    “诶呦吕老师，好久不见啊！”孙进豪极其热情地打招呼道。

    这位吕主任在证券行业的赫赫威名当然不是他能比的。

    之所以叫吕老师，是因为这位吕主任以前给他上过课。

    年纪虽然对方也就大个七八岁，但专业能力这东西，不是说年纪大了就强。

    否则大家也别打官司了，开庭时候比一比谁年纪大就行。

    吕晓婉笑着点点头，虽然她已经想不起来这个叫孙进豪的到底在哪里见过……

    和吕晓婉一起来的是当事人鑫达公司的一个法务副总监，和孙进豪来的就是事务所的潘主任了。

    没错，潘志远今天专门从帝都过来，他真的不认为事务所应该承担责任。

    这会儿看着孙进豪和鑫达公司的律师打招呼，同样也点头致意。

    反正不管从什么方面来看，两方被告这边的氛围特别好。

    倒是对面坐着的老唐看着有点孤独，他出庭甚至连个助理都不带。

    没办法，王青青那种助理怎么带，难道指望她开庭了泡个什么复古茶汤把对方都给毒死？

    亦或者是让她说几句专业的话把对方律师笑死？

    所以老唐还是自己来吧，反正他有技能在，材料什么的其实都在脑子里，用不着助理帮忙。

    等了一会儿，审判长老张带着合议庭成员到了，这次是五人组成的合议庭。

    还是和其他案件一样走程序，律师们在这些程序里大部分都和机器人一样，说的最多的就是“无异议”。

    开始陈述了，老唐这边说了几句，然后上面的老张开口道：“如果都是起诉状上的内容就不用再说了，有要补充的再说。”

    老唐盯着上面看了一下，顿时笑了：“好的审判长，没有补充的内容。”

    对面，潘志远顿时有点激动了，这唐方镜的话还没说几句呢就被审判长打断了，是不是意味着这审判长不待见他呢！

    那这样的话今天这庭审，他这边是有可能赢的！

    至于说鑫达公司要不要担责，那和他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不应该担责。

    老张这边自然不知道他的想法已经被老唐看到了，自顾自地说道：“被告鑫达公司开始答辩。”

    吕晓婉同样开口道：“审判长，大部分内容都是在答辩状上的，我这里补充一下。”

    “在那几年里，我方公司的所有需要审计的材料，都对永达事务所开放。”

    “也就是说，永达事务所事实上应该对我方公司的情况是知情的……”

    “我方答辩完毕。”

    说完，吕晓婉悠悠然地坐下。

    一边的孙进豪还好，毕竟是专业律师，这种情况也不能说完全没见过。

    老唐更是脸色平静，这案子他这边基本上稳赢，对方能争取的无非是赔偿份额而已。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位吕晓婉律师确实是很强，一针见血。

    而且，这位吕律师貌似还给挖了个坑啊！

    该说不说，这种操作方式，怎么感觉和他自己挺像呢……

    而这边的潘志远就有点懵逼了，卧槽刚刚你们在那里又是“老师”又是什么的，说的那么好。

    这一转头，庭审才刚刚开始啊，你就开始背刺了？

    现在是对方在起诉啊，你为什么要提这么一句！

    虽然潘志远不是律师，但他也不是傻子，这意思已经很清楚了，说永达事务所对虚假陈述的情况知道或者应当知道。

    可是，踏马的当时说好的，他们这边象征性审计一下，然后随便出一个“无保留意见”的审计报告就行。

    而且，双方可是有过协议的，如果遇到被罚款的情况，那鑫达公司要进行相应的补偿。

    所以潘志远才会着急，因为之前他根本没想到会有人提起诉讼！

    而协议中也没说如果被起诉的话赔偿谁出，所以他才会这么着急，甚至于亲自跑来京州参加庭审。

    鑫达这边，这个协议甚至连吕晓婉都不知道，因为这玩意只要被发现，那后果……就不用想了。

    贺浩宇也不可能把这情况告诉律师，在鑫达公司，只有他和财务总监以及其他两个大股东才知道这事。

    财务总监知道是很正常的，一个公司不管干什么，只要涉及到用钱的，你都不可能瞒住财务总监。

    所以基本上你看那些经济类型的单位犯罪，最后陪着老板进去的，一般都有财务人员，就是这么的贴心。

    如果财务总监不配合，那就算是公司的董事长，也基本上不可能做到这些事，你可以把对方开了，这是你的权利，但你不能逼着对方做这些事。

    为什么提篮桥出来的财务人员很受欢迎，一方面是进修过有水平，另一方面……人家敢抗事啊！

    其他财务不敢打的款，他敢打，其他财务不敢签的字，他敢签，你说哪个老板不喜欢啊。

    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可能存完美犯罪，但不可能存在完美的假账。

    区别无非在于查不查，以及是不是值得耗费大量的时间和金钱来查。

    这些东西算到最后都是经济账，基本上都是这样。

    因此，永达事务所之前的罚款，虽然表面上是永达交的，但最后由鑫达公司通过其他方法进行了补贴。

    这个事双方都不可能说出来，所以现在潘志远被这当头一棍打的懵逼了。

    他忍不住便开口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意思是我们知道情况却当不知道是吧？你这是诽谤你知道吗？”

    未能“勤勉尽责”没有发现虚假陈述，和“明知情况但依旧做无保留意见的审计报告”那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后者已经牵扯到了刑事！

    这是一个普通人基本不知道，但会计相关从业人员基本都知道的一个罪名，叫提供虚假文件证明罪。

    刑法中的规定是：提供虚假证明文件罪，是指承担资产评估、验资、验证、会计、审计、法律服务等职责的中介组织的人员故意提供虚假证明文件、情节严重的行为。

    按照相关司法解释的规定，违法所得数额在十万以上就是情节严重了。

    所以……这屎盆子绝对不能接！

    潘志远这句话刚说完，就看到旁边的孙进豪和吕晓婉，以及对面的唐方镜都向自己看了过来。

    这什么意思，难道自己说错话了？

    孙进豪人都要傻了，不是我一下子没注意你就直接说了？

    别人当着你的面挖了坑，你就直接往里跳？

    吕晓婉刚刚用的同样是律师的一种小套路，很简单，我只是说我们这些情况都没有保密，你们都可以查到。

    但并没有说你们肯定查过这些。

    律师讲话一定是“咬文嚼字”的，这个一定要记住。

    方法很简单，但有的时候就很实用，像是潘志远这种本来心里有鬼，再加上对会计行业的犯罪很清楚，那一下子就被激的说了出来。

    但只说这句话其实还好，只能说明可能存在这个情况，但也不可能因为这么一句话就怎么样。

    所以吕晓婉很快就转回头继续坐着。

    倒是孙进豪赶紧低声道：“潘主任，你不要说话……”

    唯独老唐，盯着潘志远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收回了目光。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还有意外收获！

    对方说那句话的时候基本上心里肯定也想着那些方面的事，所以老唐顺手开了读心……

    只能说，这年头的很多人，那胆子是真的大啊。

    怪不得都说财会人员进去的多呢，你看看这胆子！

    最起码法律人员是肯定没这胆子的，遇到问题了法律人员跑路最快……

    老唐虽然依旧在法庭上坐着，但他的心早已经飘到了看守所，飘到了隔壁的刑庭。

    该怎么让对方把这情况暴露出来呢？

    老张开口道：“被告当事人，警告一次，必须经过允许才能发言知道吗？”

    潘志远赶紧点点头，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对面那个唐方镜的眼神有点太吓人了，就好像自己的想法都被对方看到了一样。

    不过想想也不可能……

    庭审继续，还是正常的举证质证环节，吕晓婉对于老唐提交的证据全部进行例行的“有异议”。

    举证质证结束，就是法庭辩论了。

    老唐这边的主要法律依据就是《最高法关于审理证券市场虚假陈述侵权民事赔偿案件的若干规定》。

    根据《规定》第四条，信息披露义务人违反法律、行政法规、监管部门制定的规章和规范性文件关于信息披露的规定，在披露的信息中存在虚假记载、误导性陈述或者重大遗漏的，人民法院应当认定为虚假陈述。

    事实是依据，法律是准绳。

    那么首先就要按照《规定》来证明鑫达公司当时的行为是虚假陈述，以及该虚假陈述是否具有重大性。

    有相关部门的处理在前，这个很好证明，处罚中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这就是为什么吕晓婉认为这案子没胜算的原因。

    基本上被处罚了之后再被起诉的，能翻盘基本上都是先推翻了行政处罚。

    所以在辩论中她直接开始对会计师事务所展开了攻击。

    反正意思就是说，你们本来应该可以审计出来的，但是你们却没做到，所以你们的责任很大。

    这个赔偿比例应该五五开！

    孙进豪这边真的是无奈，他准备了好多方法都是应对唐方镜的，谁能想到对方都没怎么说话，都是他和吕晓婉在这里争。

    终于在吵了半天后老张敲了敲法槌。

    “好了，你们两方被告，车轱辘话不要来回说，有没有要补充的，没有的话就要最后陈述了。”

    老张话音落下，潘志远马上表示自己要陈述。

    这一通陈述足足有十分钟，最后老张都烦了，直接让他别说了。

    庭审结束，老唐收拾东西往外走，他还在想着怎么处理这个案子。

    刚刚庭审的时候他是有机会用技能的，“劝说”用在这里恰到好处。

    但是……如果真的发现问题，那按照先刑后民的原则，到时候就要给刑事让路了。

    这和自己之后的计划并不符合。

    所以先缓缓，让他们现在外面蹦跶几天再说吧，先把钱弄到了，然后再说其他的。

    其他人也都离开，潘志远准备去和贺浩宇见个面，如果对方真的撕破脸，那就一起进去！

    时间慢慢过去，案子不出意外上了审委会，经过多方讨论，又听取了鑫达公司的相关想法后，中院做出了判决！

    一个明媚的上午，老张宣读了判决结果，鑫达公司承担百分之八十的赔偿责任，永达会计师事务所承担百分之二十的赔偿责任。

    听着这份判决，老唐有点意外，不应该啊，那位吕律师那天发挥的很好，正常来说就算不是五五开，那也是六四。

    结果现在事务所那边只需要承担百分之二十？

    不过无所谓了，反正他这边的钱不会少。

    既然这样那就可以开启计划了，拿着判决书，老唐也没管什么，径直拎着手提包再次来到了京州市中院的立案庭。

    工作人员看到他之后人都要骂了。

    “唐律师，你这又是……”

    老唐笑得很灿烂：“对，还是那个案子，只不过这次不是单一的了，是代表人诉讼，由我的当事人作为代表人……”

    而在这个时候，鑫达公司和事务所的人也都跟着他到了立案庭，见到这一幕后都开始咬牙，果然如此！

    这狗东西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不过……大家有点奇怪，唐方镜都没有在网上说，那其他人怎么知道情况呢。

    鑫达公司的法务副总监已经做好了准备，反正只要唐方镜在网上发消息，就直接搞他！

    老唐自然知道自己被看到了，不过在提交了资料后依旧很轻松的离开，一路走到外面后，这才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喂，房总，我这边已经提起诉讼了，对，你那边的人数够了吧？够了那就开始吧！”

    他这次要做的可不是普通的代表人诉讼，而是新《证券法》专门规定的特别代表人诉讼制度！

    这是迥异于代表人诉讼制度的一种制度！

    是由第三方的投资者保护机构作为特别代表人提起诉讼的制度，和普通代表人诉讼制度的区别就是，该制度下，是采取“默示加入，明示退出”的！

    普通的代表人诉讼，法院会有一个公告期，在公告期之内参加登记才能算是参与诉讼，也就是说如果你不知道有这回事，那很可能会错过这个诉讼。

    但是特别代表人诉讼制度下，你只要不在公告期内专门发声明说放弃诉讼，那就会默认为你参加了诉讼！

    至于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权利人……当下的证券行业，这些说白了都是透明的。

    老唐前世那个经典的“特别代表人制度诉讼第一案”，直接代表了近六万名投资者提起诉讼！

    这一世，他准备直接照搬！

    估摸着这投资者怎么也得有个大几万吧，那情况保证会很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