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乡人 240 未来的路

    喧闹的胜利大游行落幕后，一艘伤痕累累的残破战舰在荣光女王级战列舰不屈真理号的护送下来到了克伦塔丽娜。

    跨越克伦娜扇区的旅途中，暗黑天使曾多次建议萨拉弗团长将原体尸身转移到更加安全的不屈真理号上，好将他们搭乘的残破巡洋舰送去休整维护，但高傲的天使子嗣拒绝了战斗兄弟的好意。

    遍体鳞伤的饮血长剑号带来了圣吉列斯的遗体，也带来了巴尔陨灭的噩耗。

    直到战团长萨拉弗与技术军士欧利托斯两人一起将承载着原体尸身的水晶棺椁运下星港，带领着暗黑天使来到轨道上迎接他们的狮王才发现，这艘船上只有两个人。

    “船上没有其他人了吗？”

    “没有吧？和天使棺椁放在一起的，只有满地的尸体。真亏他们能和一船死尸走到现在……”

    “怎会如此……”

    圣血天使已经不复存在了，子团绯红新贵也与第9远征舰队一同陨灭在了破界者口中，萨拉弗与欧利托斯便是最后的幸存者。

    国教反应迅速，众多牧师念颂着圣言，将天使水晶棺安置在了供奉帝皇的圣歌大教堂中。

    见到基因之父的遗体终于重新沐浴在了帝皇的圣光之下，拖着一身伤口的战团长萨拉弗终于安心地昏死过去。他在巴尔陨灭战役中身受重伤，只经过简单处理，能撑到现在已是奇迹。

    昏死的萨拉弗被暗黑天使药剂师带走了。

    莱恩披着施洗者装甲，来到技术军士欧利托斯的面前，雄狮野心勃勃的双眼直视着他的眼睛：“告诉我，巴尔发生了什么。”

    “……”欧利托斯抬首遥望着运送圣吉列斯遗体进入教堂的牧师队伍，又看了看周围拱卫着自己基因之父的暗黑天使荣誉卫队，心中不由得浮起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情绪。

    为何暗黑天使就能够簇拥在他们的父亲身旁，而我们却连自己原体的母星都没能守住？

    欧利托斯有些泄气，向面前莱恩躬身致意。“如您所愿，尊贵的原体……”

    班哈特总督为他们安排了一个隐秘的房间，只容纳了莱恩、欧利托斯和内政部书记官三人而已。

    当书记官的羽毛笔落在羊皮纸上，技术军士开始了他的叙述：

    “起先，我们前往巴尔只是想要获得一枚来自基因先父的羽毛……”

    “因天使血脉的荣耀，萨拉弗团长带领我们加入了泰拉远征第9远征舰队，接受来自女先知的祝福和弹星者的军事援助，开始了将星门建造模板送往泰拉的神圣远征。

    而在大天使的故乡，巴卫二上的圣血天使智库预言到了这场远征的开始，第9远征舰队被允许前往巴尔，获得基因先父交予我们的祝福——一枚来自圣吉列斯本人的羽毛。”

    说到这里，欧利托斯的神情有些落寞，他们只是去巴尔迎接圣吉列斯的一枚羽毛而已，但却受形势所迫，不得已带走了基因先父的整具尸身。

    “当我们抵达巴尔时，巴卫二正在遭受恐虐魔军的入侵，血神的意志显现在那里，企图染指我等先父的遗体……圣血天使不能容忍这种亵渎。

    刚刚赶到的第9远征舰队果断加入了战斗，与巴尔星系防卫军一同与踏足巴尔土地恐虐魔军激战，绯红新贵与圣血天使一起在战场上冲锋陷阵，那是自大远征时代结束以来从未有过的盛况，同仇敌忾的圣血之嗣足以摧毁一切敌人……

    ……除了那头现身于神圣的天使降临之地的恶魔。”

    “长着烈焰双翼的红沙之主自尸山血海中走出，每走一步都踏碎无数颅骨，它的左手持一柄不祥的魔剑，右手则是隆隆作响的恐虐战斧，它的每一声咆哮都仿佛来自地狱的最深处，足以击碎最坚韧的战士的意志。

    它是吞世者，它是角斗士，它是帝皇的第12个子嗣，血神恐虐的升魔原体——安格隆。”

    欧利托斯叙述时的声音微微颤抖，莱恩则双手交叉，一言不发，他很清楚暴走的安格隆出现在战场上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屠杀。

    “等等！容，容我僭越……尊贵的原体……什么叫‘帝皇的第12个子嗣’？”负责记录这场密谈的书记官将手中的羽毛笔拍在桌上，脸上满是惊骇的神情，他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究竟听到了何等的异端邪说。

    “众所周知，神皇陛下用自己的基因为蓝本创造了9位原体，统领9个神圣的阿斯塔特军团开启了波澜壮阔的大远征时代……可是您现在却在说什么‘第12个子嗣’、‘恐虐的升魔原体’，我……我不明白……这究竟是哪里来的异端论调？”

    难道这名阿斯塔特大人要说什么，某个原体背叛帝皇投入了混沌麾下吗？

    这是何等的亵渎！！！

    欧利托斯沉默了，他没有立即回应书记官的质问，而是看着面前的狮王，想要知道原体本人对此是和反应。

    看着书记官慷慨陈词时的坚定神色，莱恩放在桌上的手掌微微握拳，又缓缓松开，最终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金色的眼眸中满是悲凉。

    书记官说的没有错，帝皇只有9个儿子，帝国只有9个阿斯塔特军团，从来没有什么荷鲁斯之乱，也不存在什么升魔原体和恶魔亲王。

    这是帝国颁布的官方正史，容不得任何人反驳或质疑，甚至对绝大部分普通的帝国人民来说，他们都不知道混沌的存在。只有像书记官等少数人员才知道所谓邪神污染的存在。

    ——比如克伦塔丽娜上不久前举行的胜利大游行，其实并不是在庆祝姬妮薇娅将军带领舰队打退了混沌尖锋，而是在庆祝帝国海军在邪教徒和堕落份子的攻击下守住了防线。

    是的，如今的人类帝国就是这副模样，一个又一个谎言建立在一个又一个战场之上，构筑起支撑黄金王座的城墙。

    “让他说下去吧，你如实记录就好。”莱恩说：“欧利托斯的话语是否为异端邪说，我自会评断。”

    “……”欧利托斯依然不语。

    书记官用憎恨的眼神狠狠瞪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欧利托斯，重新捡起羽毛笔，继续着他的记录工作。

    “……我们很快败下阵来。”欧利托斯说道：

    “神之子嗣的力量是绝对的，无数恐虐放血鬼从安格隆的杀戮中现身，带着滚滚烈焰冲散了我们。红沙之主手中战斧的每一次挥砍都至少能夺去5名精锐老兵的生命，就连骑士机甲都不能将它奈何。

    甚至连机械修会紧急调来支援的泰坦军团，也被安格隆只身一人屠杀殆尽……”

    “我们节节败退。”欧利托斯强调道：“当我们意识到自己无法从恐虐大军的疯狂攻势下守住巴尔时，一切都晚了。

    萨拉弗团长与圣血天使的战团长‘霍尔莫斯’立下血誓，我们将不惜一切代价拖延住恐虐魔军前进的脚步，为后方部队转移基因先父的遗体争取时间。

    无论如何，圣吉列斯的遗体绝不能被恐虐玷污。”

    密室中一片寂静，欧利托斯的叙述暂缓后便只剩下羽毛笔摩擦纸张的沙沙声响，待书记官将刚才的内容记叙完毕，欧利托斯接着开口道：

    “天使的子嗣前赴后继，无数士兵在战场上光荣战死，我们拒绝在荣耀的战斗中后退哪怕半步，因为身后就是先父的灵魂……地狱般的绞肉持续了8天8夜，直到圣血天使战团长霍尔莫斯也战死在了安格隆的剑下，我也拿着武器踏上了战场。”

    莱恩的神色严肃，他明白这番看似平淡的话语中究竟蕴含着怎样沉重的分量。

    欧利托斯是一名技术军士，属于战团的后勤保障人员，一般负责在后方维修武器和维护设备，不涉及前线战斗。

    战团长阵亡，泰坦军团全灭，连技术军士这种后勤人员都上了战场，足见巴尔上的战争烈度是何等可怖。

    “我很幸运，也很不幸。”欧利托斯说道：

    “幸运是因为我上战场时这场惨烈的绞肉战争已经进行到了尾声，通过颅骨献祭仪式召唤出来的恶魔亲王安格隆只能在现实宇宙中存在8天，8天已过，它被迫回到了亚空间中。

    不幸是因为我没能与战斗兄弟们一起在巴尔光荣战死，而是成了一个懦弱的逃兵，带着重伤的萨拉弗团长与先父的遗体狼狈逃离。

    那是战争开始的第8天子夜，战场上肆虐的放血鬼和恐虐铜牛忽然吹响了撤离的号角，原本摧枯拉朽的攻势已经推进到了堡垒修道院的城墙之下，再进一步便是天使沉睡之地。但就在这个时候，恐虐魔军鸣金收兵。

    那是子夜，距离安格隆的存在时间还剩下最后几小时，但这个杀红眼的屠夫却强忍着怒火提前消失了，连带着所有放血鬼也被迫忍耐着没能夺得原体遗骸的愤恨回到了灵魂之海。

    那时我们才真正明白……安格隆并不是因存在时限到了而兴尽消失，而是仓皇逃离。”

    “但为时已晚。”

    欧利托斯的肩膀颤抖着，好像在回忆一场带给他终身阴影的噩梦，冷汗顺着鬓角淌下：

    “您能想象吗？尊贵的原体，身缠烈火、胸燃渴血欲望的恐虐放血鬼，不知恐惧为何物的暴虐恶魔，居然在哭……”

    莱恩一愣。

    只听欧利托斯语速极快地接着说道：“我听见铺满颅骨的战场中响彻了骇人的号哭，恐虐魔军的撤退散乱到无法称之为撤退，而是丢盔弃甲的仓皇逃窜。

    某种比恶魔更恐怖，比混沌更极端的‘东西’来到了巴尔。它们是高高在上的猎食者，而恶魔只是鲜甜可口的待宰羔羊……就连那单枪匹马屠杀了一整支泰坦军团的红沙之主，也在狼狈逃离巴尔的过程中被那种诡异的生物吞食掉了一条大腿——如果那种东西能称之为‘生物’的话。”

    密室中，羽毛笔书写羊皮纸的沙沙响声戛然而止，震惊的情绪让莱恩的嘴巴微微张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40，克伦娜扇区的L-星门于阍冥星建成

    这是自巴尔陨灭和恐惧之眼扩张战争爆发以来，难得的好消息了。

    人类帝国一百多万个殖民地如星点般分散在广袤的银河，彼此之间相隔天文数字的遥远距离，因此，交通线便意味着人类文明的生命线。可以预见的，星门的贯通必将给克伦娜星区带来许多前所未有的变化，其中有好也有坏。

    罗素没有精力去观察这些变化，他先行一步通过L-星门网络离开，回到了自己的家乡法雅。

    承载着圆环神庙的贪欲之壶泰坦，是第一艘通过L-星门来到法雅的船只，同时也是整个远东星域唯一一个舰载有宗教建筑的独特船只，她带着罗素跨越已经初现繁华景象的都市星球恩布拉，来到了一颗美丽的蓝绿色行星的上空。

    由两颗卫星改造成的1、2号太空城的中间空域上，灰蛊母舰、‘芙朵拉’生物方舟，以及数艘静默漂浮的‘天鲸座’型重装泰坦，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泰坦巨舰的建造模板由灰风经手设计，共有两种，分别为装备给军用舰队的‘传道士’型主战泰坦，以及只供真理修会内部使用的‘天鲸座’型重装泰坦。

    前者主战，后者主防。如今除了贪欲之壶外的5艘‘天鲸座’都停泊在法雅上空，说明真理修会的各部门高层都已经齐聚在这里，等候罗素的到来。

    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借着原体回归的东风，弹星者决定在曾经的法雅元老院里举办远东星域的第一场首脑会议，商谈几件有待商榷解决的重要问题，并为远东星域日后的发展方向立一个总纲。

    其一、是远东星域日益严重的难民问题，越来越多人类帝国的穷苦平民哪怕冒着生命风险也要乘黑船偷渡来到真理修会的实控区，屡禁不止。

    其二、远东星域的西南方，迁徙的绿潮已经撞上了太空死灵索特克王朝，一场异形之间的战争已经爆发，战争正如火如荼。真理修会应该隔岸观火，还是伺机牟利？

    其三、远东星域的整合工作已经基本完成，管理体系初步搭建完毕，是时候决定最重要的那个问题了，即：领袖究竟想要在远东星域建立一个怎样的政治实体？

    或者换一个说法——我们要走哪条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