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乡人 186 戈尔梅克

    “有机全典”，顾名思义，这是一本记录有大量有机体生命基因遗传数据的全科大典。

    这是一件来自千万年前的古老遗珍，也是留下这件遗珍的机械帝国的名字。

    温和的机械帝国致力于收集宇宙中每一种有机体生命的基因遗传数据，并为之编写索引加以储存，希望以此防止有机生命在将来的某些星系级天文灾难中灭绝。

    然而他们的工作并非受到所有人的欢迎，在愚蠢的狂热分子和恶毒的蜂巢思维的阻挠下，机械帝国毁灭了。他们的事业最终未能完成，只留下一份还没编写完成，但依然储存有大量珍贵基因数据的“有机全典”。

    万变之主奸奇声称，有机全典流落到了大漩涡之中，于是第6远征舰队来到了这里。

    浩荡的舰队拖着密集的流光划过深空，穿过星云湍流的稀薄地带，将人类帝国命名为“科瓦利克二号”的行星远远甩在身后。

    科瓦利克二号行星，是人类帝国设立在大漩涡外的最前线哨站，数座小行星采矿点和监测站坐落于这里，时刻监视着大漩涡内海盗与异端的动向。

    越过科瓦利克，深入湍流，便意味着他们已跨过了现实与虚幻的界限。前方的星空不再清澈璀璨，蓝紫色的粘稠星群如同一锅被不断搅动的沸腾颜料，迎面扑来的窒息之感哪怕只是浅看一眼，便足以将将心智不够坚定的凡人逼疯。

    “快子传感器失效，鸟卜仪运行受限，我们已经进入大漩涡湍流，很好。”普露梅莉雅站在恶言毒妇号的舰桥之上，凝望着面前粘稠如一锅浓汤的诡异星空。

    “你在害怕哦？平时那么严肃那么威风的灵能主管，原来也会像第一次见到魔兽的小女孩一样害怕得双腿发软呢~”娇软柔腻如天鹅绒的女性声音在她的脑海中给幽幽响起，带着一点点的戏谑和满满的得意。

    “2秒之内不闭嘴，我就把你小时候尿床的照片群发给所有战舰。”普露梅莉雅淡淡说道。

    于是恶言毒妇闭嘴了。

    普露梅莉雅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恶言毒妇号的战舰机魂前身出身于法雅本地的军事贵族家庭，是一名从小娇生惯养的娇蛮大小姐，严格来说与曾任法雅总督一职的罗素都有一些亲缘关系。

    若非有这些因素在里面，以灵能主管的暴脾气早在出发前就该去问约书亚讨一剂噬灵毒素，给恶言毒妇号换一位机魂。

    恶言毒妇委委屈屈地噤下声不敢说话后，普露梅莉雅平复下恼怒与恐惧兼而有之的复杂心情。她单手解开领口下的两颗扣子，从胸襟前小心翼翼拽出一个小巧精致的吊坠。

    这是临走前罗素交给她的，淡金色的细链在星光照耀之下熠熠生辉，末端悬挂的小巧晶体只有半节小拇指大小，带着丝丝温热的体温。这是泽洛魂石的碎片，某种意义上也能称之为“弹星者的加护”。

    大漩涡是一场永恒席卷的亚空间风暴，是现实宇宙与亚空间重叠的破格区域，物理法则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常规探测器要么彻底瘫痪要么功能被大大限制，唯有依靠灵能占卜阵列和灵族的灵魂回路进行极为危险的亚空间观测。

    但危险只是相对，远非绝对。

    普露梅莉雅低眼端详着指间的魂石碎片，心中默念着临走前弹星者对她的嘱咐：

    “持有泽洛魂石碎片的灵能者受到归虚加护，能够无视灵魂之海湍急的波涛，亦无惧将人拽入深渊的亚空间漩涡。你尽可随意进行毫无风险的稳定亚空间观测——伱就是第6远征舰队的眼睛。在大漩涡里，我们的舰队将比任何混沌信徒和亚空间恶魔都更加如鱼得水。”

    “定不负您所托……”普露梅莉雅双手将魂石碎片在胸前，她碧绿如翡翠的双眼在此刻深邃如无根无底的黑暗深渊，将悠远的目光望向面前时而斑驳时而粘稠的诡谲星空。

    帝国的海军中将，奥古玛快步来到普露梅莉雅身后，低声问道：“弹星者只告诉我们有机全典在大旋涡中，但在具体坐标在大漩涡的何处我们却不知晓……要分头从不同方向进行搜寻吗？”

    奥古玛对第6远征舰队的实力有着清晰的认知，在他看来分头行动虽然会危险一些，但却能大大提升搜寻速度。

    普露梅莉雅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提议。

    大漩涡是一片非常宽阔的区域，充斥着违反常理的超自然现象。即使分头行动也提升不了多么高的搜寻效率，反而是在离开了她的导航后，其他分支队伍的处境将会十分危险，收益与风险完全不成比例。

    “我们是外来者，对大旋涡中的真实情况几乎一无所知，与其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跑碰壁，不如主动出击，让更熟悉当地情况的本地人为我们提供情报。”普露梅莉雅说道。

    “你的意思是……？”奥古玛感觉这个女人的想法有些危险。

    普露梅莉雅抬了抬手，委委屈屈的恶言毒妇机魂立即将第6远征舰队一路上一边前进一边测绘出来的实时星图投影到了两人面前。结合星空之爪战团提供的一些大漩涡星域情报，共同组成了一片宏大的漩涡星图——大部分区域都是灰暗的未探明状态。

    “我们是从亚空间湍流相对平缓一些的‘左门’星域进入大漩涡的，这里也是对帝国发起袭击的异形海盗和混沌叛徒最为青睐的区域。”普露梅莉雅顿了一下，说道：“穿过‘左门’继续深入漩涡，便能接近一颗名为‘戈尔梅克’的星球。”

    奥古玛愣了一下，他是出身远东边疆特洛多姆星系的军人，对于位于银河中心地带的大漩涡的情报，他知之甚少。所幸，普露梅莉雅立即做出了相应说明：

    “戈尔梅克，是一颗被完全被亚空间支配的恶魔星球，它被堕入混沌的叛徒‘怀言者’军团所掌控，作为对帝国发起黑色远征的前线基地和兵工厂。”

    普露梅莉雅深邃的目光扫过满面前充满未知灰暗的漩涡星图，随后重新望向了面前无际的深空：“传令下去，不必珍惜灵能尘埃的消耗，全体开启灵能隐身场，我们准备前往戈尔梅克，突袭怀言者。”

    “了解。”奥古玛点头称是，转身走回船舱中。

    片刻之后，浩浩荡荡的庞大舰队陆续消失在了大漩涡星域瞬息万变的空间湍流之中。第6远征舰队从法雅带走了大量珍贵的灵能尘埃，为的就是用在真正需要的时候，比如现在。

    凭借普露梅莉雅精准的亚空间导航，远征舰队得以在动荡的大漩涡星域找到方向，避开随即游荡在不同星系之间的一场场小型亚空间风暴，以最快的速度通过最稳定的途径接近目标。

    一路上他们也有遇到零星的海盗飞船藏匿在隐蔽的小行星带，或是乘着陨石到处waaagh!!!来waagh!!!去的绿皮流寇，甚至有偶遇到1艘正在驶向左门星域的黑暗灵族袭击艇，但为了不打草惊蛇，奥古玛始终没有指挥舰队发起攻击。

    庞大的舰队就这样在动荡的星辰间一路潜行，面前的天文景观和亚空间幻象瞬息万变、惹人迷失，但在普露梅莉雅的指引下，他们的前进方向一直清晰无比。

    在这片现实与虚幻交叠的区域没有时间的概念可言，也许过了7天，也许过了10年，那颗覆盖着铜锈之色的苍老星球，终于出现在了鸟卜仪的视野之中。

    “那就是戈尔梅克了，怀言者的军事基地。”普露梅莉雅轻声自语：“但是星球轨道上没有发现舰船……不对，有两艘轻型巡洋舰停靠在戈尔梅克近轨，而且似乎？在对戈尔梅克发动轨道轰炸？”

    混沌又在日常内斗么？

    在大漩涡这片视野受限的混乱区域做战场侦察也没有太大意义，思考片刻之后，普露梅莉雅下达了攻击指令。

    很快，备战已久的远征舰队便迅速一分为三，由恶言毒妇号和忏悔之火号战列舰分别带领一支突击舰队冲在前方，从两个方向同时对恶魔世界戈尔梅克发动包夹围攻。

    易妒女士、失允之真、未竟之业号三艘搭载脊峰舰首的重炮巨舰则停留在较远处。

    两只突击队很快相继就位，随着海军中将奥古玛的一声令下，三束光芒刺穿了虚幻的帷幕。

    快子光矛和聚能电弧精准无比地刺穿了停泊在戈尔梅克上空的两艘轻巡，还未等船上的人反应过来，早已就位的两支突击舰队前赴后继地扑了过去。

    巡洋舰上的船员刚才还在对脚下的恶魔世界发动轨道打击，转个身的功夫，便听到了船体严重受损的急促警报，再一眨眼，比荣光女王更大更粗的女武神级战列舰已经冲到了脸上，一颗颗登舰鱼雷钻透装甲，劈头盖脸地砸了进来。

    瞬发的聚能电弧以外科手术般的精度极为精确地瘫痪了两艘轻型巡洋舰的能源系统，而没有损伤核心反应堆导致船只被炸毁，因为他们此次执行的不是歼灭任务，而是要尽可能多地抓取俘虏拷问情报。

    趁着船上的异端还未反应过来情况手足无措之际，全副武装的凡人大队在拥夜骑士和灵族女妖小队的带领下对他们发起了跳帮打击。

    能源系统被瘫痪的船舱里面漆黑一片，潜下心来甚至能听到一些悉悉索索的诡异动静，和仿若来自地狱深渊呻吟低语。

    即使对字面上身经百战的阿斯塔特修士来说，跳帮混沌战舰也是极度危险的亡命之举，在真正踏上那充斥着混沌气息的古老甲板之前，谁也不知道这些被混沌腐蚀了成百上千年的古老战舰里究竟藏着什么鬼东西。对凡人士兵来说就更是十死无生。

    但现在除外。

    数台高大的机械天使行走在进攻队伍的首尾和正中央，沉重的脚步遮盖了装甲内部精密的机械运转声。

    驾驶机动装甲的不可接触者为身边的战友带来了十分难受的压抑和厌恶感觉，但没有任何人发出怨言。因为每一名士兵的心中都知晓，唯有待在拥夜骑士们身边，他们才能免受亚空间的影响。

    很快，跳帮部队便与船上的乘员爆发了第一波战斗……或许不能称之为战斗。

    一名反应速度极快的灵能巫师赶在跳帮部队攻势成型之前深入船舱，以极其暴虐的手段杀死了关押在里面的大量囚犯——大多是从大漩涡外掳掠来的帝国平民——以88颗无辜者的颅骨作为祭品，他完成了召唤名为“血碾骑兵”的恐虐恶魔的血祭仪式。

    “鲜血的使者、战争的化身！我以杀戮与颅骨呼唤您来到此地，释放血神的怒火，燃尽我的敌人……”混沌巫师跪倒在地，高声朗诵着对颅骨之主的赞美。

    巨兽的低吼与杀气腾腾的嗷嗷怪叫相继响起，骑乘着铜牛的精英放血鬼意气风发地自鲜血中冲出，仿佛船舱中的温度都高了几度。方才的颅骨献祭使它十分满意，在看到眼前黑压压一片充满船舱的人类士兵后，它更满意了。

    浑身如燃烧着火焰的铜牛急不可耐地载着自己的主人往前冲去，血神的战士没有因敌众我寡而产生丝毫怯意，它们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收割更多的鲜血与颅骨献给血神。

    但随着全速冲锋的血碾骑兵与进攻部队矛头的拥夜骑士的距离飞度拉近，恐怖的一幕发生了。

    铜牛背上的放血鬼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变得虚弱，铜牛身上熊熊燃烧的火焰也变得摇摇欲坠犹如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甚至连血神赐予的对魔法和远程武器的抗性，也在飞速消失。

    铜牛还在毫无畏惧地往前冲锋，在它的面前，机械天使张开武装双翼，轰然爆发的等离子海洋淹没了眼前的一切。

    与拥夜骑士一起开火的还有身后的大量士兵，第6远征舰队的每一名凡人士兵都至少配备了1把等离子手枪、1件脉冲步枪，以及3颗热熔/核子手雷，同时装备了全套的塑钢动力护甲。

    虽然由于体能和成本等客观限制，他们身上由全自动工业生产线批量打造的塑钢护甲在防御性能上会远逊于星际战士的陶钢动力甲，无法量身定制的标准工业尺寸也算不上多么合身。饶是如此，他们的装备水准也要胜过人类帝国绝大部分的帝国卫队士兵。

    这样一支队伍配合能够屏蔽亚空间影响的超重装不可接触者，完全有资格与任何超凡敌人短兵相接。

    几乎是一瞬之间，由88颗颅骨召唤出的恐虐血碾骑兵连放血鬼带铜牛一起惨死在了拥夜骑士强大的炮火之下——不是被放逐回亚空间，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彻底消灭，不可接触者是非常少见的、能够真正杀死亚空间恶魔的手段之一。

    “使、使者……血神！”受到极大震撼的巫师双腿一软瘫倒在血泊之中。

    望着在船舱甬道中快速推进扑向自己的入侵部队，这名巫师下意识想要动用灵能法术进行攻击，但无论是灵能火焰也好，恶毒的诅咒咒语也罢，亚空间法术的效果一旦靠近那高大的机械天使身前便立刻消弭不见，如此一幕彻底摧毁了他的心理防线。

    逮捕混沌巫师之后，进攻部队迅速清扫了牢房中少数幸存的囚犯一并送回恶言毒妇号上，随后便开始继续深入，与从其他方向的发起进攻的小队汇合。

    对两艘轻型巡洋舰的跳帮打击以惊人的效率结束了，第6远征舰队迅捷而高效地成功夺取了敌舰的控制权。

    但令人迟疑的是，在这两艘船上并没有发现疑似怀言者的混沌阿斯塔特的身影，有的只是一些混沌信徒、凡人奴隶等无关紧要的小角色。

    “我们在两艘巡洋舰上都有发现完好的军械库，里面存放着一些只有阿斯塔特才能使用的大尺寸武器，和动力甲的损坏配件。”

    恶言毒妇号战列舰上，此次进攻行动的指挥官奥古玛对普露梅莉雅汇报道：“可以确定的是这两艘船确实属于混沌阿斯塔特战帮，但船上的星际战士却不知为何消失不见了——连一人留守都没有。”

    这不是能用“主力部队倾巢而出去进攻某个目标了”能够解释的古怪现象。即使是编制混乱的战帮，一般也会有技术军士和药剂师等后勤单位留守战舰，更何况是怀言者，这个最初的叛乱军团，他们的人手没有紧迫到如此地步。

    “马克白正在尝试破解敌舰的数据中枢，卡缪也已经开始对俘虏进行审讯，也许他们能为我们取得一些有用信息。”

    普露梅莉雅低头看了一眼脚下布满铜锈与浓烟的苍老星球，说道：“在他们俩取得成果之前，我们需要主动出击——传我命令，全部战舰立即对该星球所有建筑密集区发动选择性轨道轰炸。”

    “一轮轰炸结束后，马上开始对其实施全面空降。”

    不管混沌阵营是不是在内斗，对她来说都没有差别，先揍了再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