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亡者之痕 574 死神族与飞蝇捕手

    ……

    马修闻言先是一怔，但很快反应了过来：

    “你是死神族？”

    皮埃尔点了点头，他的脸上有着深深的无奈之色。

    马修心头了然。

    死神族是冥界一支极为特殊的群体。

    他们有着近似于活人的躯体，尽管体内充斥着大量的负能量，他们的体格却不像僵尸、憎恶之类笨拙臃肿，这是因为他们体内那源自于死神耶格的嫡系血脉。

    没错。

    最初的死神族就是由耶格所创造的一支特殊的冥界眷族。

    死神族内部成员必须虔诚地供奉耶格，并唤其为父，只有这样，才能源源不断地从耶格那里获得维系自身在冥界存在的力量。

    否则以死神族那更接近物质界肉体的特性，很容易就被冥界的负能量、黯蚀能量给转化成僵尸之类的末流死灵了。

    “我听说死神耶格陨落之后，大部分死神族都迁出了冥界。”

    “他们中的极少数前往了物质界的蛮牙半岛，大多数则是去往了星界。”

    马修若有所思地问：

    “你们这一支死神族是被「丧钟之蛇」接手的？”

    皮埃尔恭敬地说：

    “您猜的不错。”

    “我所在的死神族部落原本也打算离开冥界，但在离开之前却被丧钟之蛇强制带回了她的领地——蛇山魔域。”

    “为了能够生存延续，我们不得已将一部分的信仰从死神身上转化到了费莉希绨身上。”

    “她让我们称呼她为母亲，并像侍奉死神一样侍奉她。”

    “作为回馈，她也能给我们类似于当初死神的赐福，这种赐福不仅让我们拥有比物质界生灵悠久的多的寿命，同时也让我们可以以肉身与灵魂两种形式肆意地穿梭在冥界之中。”

    “不过费莉希绨的赐福要比真正的死神大人弱很多。”

    “大多数情况下，它只在蛇山魔域生效，离开魔域就会变得时有时无，所以在离开魔域的时候，我们都必须以灵魂的形态轻装上路。”

    “所以，不止是我的烙印在丧钟之蛇手里，我的肉体其实也还停留在蛇山魔域之中……”

    说到这里。

    皮埃尔脸上的无奈之色更加浓郁了。

    他告诉马修。

    他和部落里的大部分人都并不真心侍奉丧钟之蛇。

    他们只是迫于无奈才这么做的。

    丧钟之蛇当然也明白这一点。

    但她似乎对于死神耶格留下来的旧物与旧部都有着一种异乎寻常的狂热。

    大概就是「凡死神曾经拥有过的，我也要有」的心态。

    即便死神族众人阳奉阴违。

    她也只是在发怒之时对他们予以折磨、惩罚，但却没有杀死任何一名死神族的成员。

    皮埃尔认为。

    比起杀死他们。

    费莉希绨想要的或许是真正地从灵魂层面征服他们。

    “她知道我们不喜欢她。”

    “她甚至知道我们暗地里痛恨她。”

    “但她不在乎。”

    “她把我们当做了模拟死神的工具，她压迫我们，奴役我们，就像当初死神大人干的那样。”

    “我们没有反抗的能力。”

    “她窃取了死神骨灰，面对那种物质，我们只能俯首称臣。”

    “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有一个人能杀死丧钟之蛇。”

    “真的……”

    “只有那样，我和我的部族才有重获自由之日……”

    皮埃尔一口气说了很多很多。

    看得出来。

    这些情绪他压抑已久了。

    估计平时根本不敢表露出来。

    “这就是那些幽灵骑手要针对你的根本原因？”

    “在他们眼里，你是明面上地位更高的死神族，你在蛇山魔域中拥有死灵们羡慕无比的肉体，你还是费莉希绨的眷族，理论上更接近于她……”

    马修沉吟说。

    皮埃尔苦笑道：

    “大概是因为这样吧，他一直在找机会抽我，他知道我对费莉希绨的痛恨，他也知道她对我们的特殊庇护。”

    “对于普通的蛇山死灵来说，我们确实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存在，但……”

    “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

    马修点了点头。

    余光之中。

    左侧亮起了一片明晃晃的白光。

    露露在白光中蹦蹦跳跳：

    “马修马修！”

    “他说的都是真话！”

    马修心头好笑。

    不需要「测谎术」，单凭超强的精神力，他也能断定皮埃尔没有撒谎。

    只不过肯定也有保留。

    马修思考了几秒，忽然问道：

    “所以刚刚那个幽灵首领让你拿出来的道具是什么？”

    皮埃尔面色一紧。

    过了一会。

    他才叹气道：

    “是「飞蝇捕手」……”

    皮埃尔的话还没说完。

    露露便惊声大叫道：

    “哇！”

    “这家伙居然有臭名昭著的飞蝇捕手，他是大坏蛋！”

    皮埃尔赶紧两手举起：

    “我没有！”

    “我不是！”

    “事实上我已经把飞蝇捕手给暗中销毁了，不然他在逼迫我的时候，我也不会选择孤注一掷把你们丢开……”

    露露气哼哼地鼓着腮帮。

    似乎仍然对皮埃尔很不满。

    马修低头了解了一下，才知道这所谓的「飞蝇捕手」，是一种专门针对微小体型的生物制作的抓捕道具。

    特别是针对妖精。

    历史上。

    包括人类在内，有许多种族都曾对妖精这种迷你又漂亮、危险又诱人的生物产生过不可描述的迷恋。

    其中在巨魔帝国时代。

    帝国高层更是以家里拥有妖精宠物、妖精雕像为荣。

    但巨魔们体型庞大，特别是和妖精迷你娇小的体型相比，想要徒手捕捉则略显困难。

    于是巨魔法师们发明了飞蝇捕手这一臭名昭著的魔法道具。

    最初的飞蝇捕手还只是针对了妖精的体型来的。

    但在经过了一代又一代捕捉妖精的热潮中。

    不同种族的炼金师或法师不断的改进着飞蝇捕手的制造工艺。

    到了启蒙时代。

    飞蝇捕手几乎成为了妖精的克星。

    妖精的所有法术都会对高等级的飞蝇捕手失效。

    那段时间也是妖精最黑暗的时期。

    他们大多数只能龟缩在奥术荒野的核心地带，就连一些半位面或者次级位面都不敢去。

    直到后来。

    天灾法师横空出世之后，天伦宫被放逐，最热衷于奴役妖精的神明失去了凡间的势力。

    与此同时。

    在飨派旅舍等颇具影响力的奥术荒野势力的带领下。

    妖精们和七圣联盟合作。

    一口气捣毁了艾恩多当时市面上能找到的所有飞蝇捕手！

    并明令规定联盟法师不得肆意捕捉妖精。

    在那之后妖精的生态才得到好转，开始陆陆续续重新走回物质界的舞台。

    这也是飨派旅舍等势力至今和联盟关系不错的重要原因。

    “据我所知，飞蝇捕手的制作方式包括图纸都已经被销毁了，即便有，最多也只是保存在七圣联盟的秘密档案里，蛇山魔域哪来的图纸制作这些东西？”

    马修瞬间想到了关键之处。

    皮埃尔叹了一口气：

    “除了斯图卢克工业以外，丧钟之蛇还和许多势力保持着密切的合作关系。”

    “其中一部分就来自于飞蝇捕手的最初的源头……”

    马修眼珠一转：

    “巨魔王国？”

    “铁甲城？”

    皮埃尔只是点头，没敢继续说下去。

    马修忍不住摸了摸下巴。

    这个丧钟之蛇有点儿能力啊，勾兑的合作伙伴都不是善类。

    斯图卢克工业自是不必多说。

    巨魔王国同样也是艾恩多近半年来异军突起的新势力了。

    可惜马修去北地的几次都是往东边走，没有靠近过海伦山脉，不然他还真想去看看如今重新崛起的巨魔王国和当初那个辉煌历史的帝国有几成相似！

    “巨魔王国开始重新制作飞蝇捕手，恐怕不仅仅是要抓几个落单的妖精吧？”

    马修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皮埃尔：

    “费莉希绨让你拿着飞蝇捕手，是不是想让你沿途抓一些妖精回去？”

    皮埃尔再次承认。

    随后他一脸忐忑的指着身后，那从冥河上游缓缓流淌下来的几只白纸船。

    其中赫然便有几个小妖精的身影！

    露露气的直咬牙。

    她当场就想冲回冥河之上把那些妖精的灵魂带上来。

    幸好被马修及时阻止。

    “抱歉……”

    “在抓了三只小妖精之后，我就偷偷的把飞蝇捕手给销毁了，我已经竭尽全力……”

    皮埃尔眼神之中充满了羞愧。

    马修能感受到对方的真诚与无奈。

    于是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语气倒是仍然严肃：

    “这些冥界士兵抓走了这么多本不该死亡的灵魂，我不可能放过他们。”

    “包括冥河之上的这些灵魂，我也不可能让他们去蛇山魔域。”

    说话间。

    他重新将迷途灯笼丢在了岸边。

    马修念了几句咒语。

    灯笼瞬间变得巨大无比。

    它矗立在岸边就像一座指引方向的灯塔。

    在灯光的引领下。

    大多数鬼魂突然有了生机。

    他们懵懵懂懂地望着灯塔的方向，身下的白纸船也随之漂流靠岸。

    之后那些灵魂便陆陆续续的上了岸。

    马修带着他们一路来到了山坡上。

    在这里。

    他手法娴熟的立下一块又一块的墓碑。

    这些墓碑可以起到滋养和保护灵魂的作用。

    马修通过迷途灯笼将这些原本属于活人的灵魂引入墓碑之中。

    随后暂时将他们封印在了这里。

    “暂时就这样吧。”

    他对皮埃尔说：

    “你留在这里，守护这些灵魂的安全，等我回来之后，再来安排你们的去向。”

    “这些灵魂我可以给他们一个安身之所。”

    “而你……”

    “你可以自己决定去向——为了方便你能在丧钟之蛇面前糊弄过去，就说打劫你的人叫马修。”

    皮埃尔眼神复杂地点了点头：

    “我听说过您的名字，据说您是范子爵的密友，拦截这批灵魂倒也合情合理。”

    马修又叮嘱了几句。

    之后准备离开。

    可就在这个时候，皮埃尔忽然喊了一句：

    “马修先生，您说要给这些无辜的灵魂一个安身之所，指的该不会是鸦阁魔域吧？”

    马修反问道：

    “你想说什么？”

    皮埃尔咬了咬牙：

    “据我所知，被送往鸦阁魔域的灵魂，恐怕也只能沦为炮灰，他们的处境可能会比蛇山魔域好一些，但绝对差不了太多……”

    “可能范子爵是您的好友，在冥界中的名声也比丧钟之蛇要好很多，但……事实就是事实。”

    “无辜的底层灵魂，在这场冥界大战之中只能沦为牺牲品，无论选择哪个阵营。”

    马修轻轻点头：

    “谢谢你的提醒。”

    “但我其实并没有想把他们送给范子爵，我的确和范子爵有个协议，但那是关于死人灵魂的，生人灵魂并不在此列，你可以放心。”

    皮埃尔顿时松了一口气：

    “谢谢您。”

    马修点头。

    之后转身离开。

    一路上。

    露露悄悄在他耳边问：

    “你就这么放心地让他守在这里？”

    “还有墓碑里的那些灵魂，他们是活人的灵魂，有了墓碑的支撑，他们的思维会变得清晰很多，会诞生出自己的想法……”

    “你就不怕他们偷偷跑掉吗？”

    马修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他们偷偷跑掉那是他们的损失，又不是我的。”

    露露诧异道：

    “可你难道不是死灵法师吗？”

    “活人灵魂对你应该价值连城才对吧？”

    “草灵们常说，死灵法师看到了灵魂，就行路边的野狗看到了骨头……啊呸，抱歉，我不是在针对你，马修。”

    马修更奇怪了：

    “你是第一天认识我？”

    他看着露露。

    后者一脸无辜。

    半晌。

    她突然嬉笑出了声：

    “谁让你刚刚吓唬我的！”

    马修这才反应过来——

    这小家伙是在假装无意地损自己一下，目的就是为了报刚刚自己刻意让她去对抗冥界士兵的私仇！

    “妖精的本性果然是顽劣！”

    “连露露这种性格害羞的也不例外，熟悉了之后就开始了！”

    马修一路追着露露迎头痛打。

    二人嬉笑打闹着来到了山坡顶部。

    在那里。

    他们联手掀开一座厚重的幕布。

    飞入幕布背后的空间。

    只一瞬。

    他们的耳边忽然响起了热闹非凡的市集声！

    紧接着。

    一幕幕犹如油画中的场景映入眼帘——

    一栋栋整洁干净的民居木屋矗立在道路两旁。

    一个大妖精推着一车比两个他还高的苹果疯狂地从路边冲过。

    身上绑着七色绸缎的吹笛人一边走一边吹奏。

    在他身后跟了上百头五彩斑斓的蛇还有更多的妖精！

    不远处的广场上时不时地出现一座座传送门。

    穿着形形色色衣服的旅者、商人、法师、游荡者从传送门里出来，很快就融入了小镇的氛围中。

    似乎还有许多人正在从其他地方赶过来。

    马修一脚踩在了坚实的地板上。

    下一秒。

    他的耳旁响起了这样的声音：

    “飨派旅舍要在大教堂发放免费食物啦！”

    “大家快去啊！”

    “晚了就没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