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亡者之痕 547 那孩子是你的吗？

    ……

    由于不怎么见面。

    马修险些忘记了这个小家伙。

    但很快。

    相关信息就从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来——

    航天士布布，种族是怯蕴阿灵，其本质上是游离于星界太空的一种微型精魄。

    当初为了躲避鱿鱼舰。

    这只怯蕴阿灵误入了马修的星空小屋，还给他提供了一波情报。

    此后布布就在树屋上住了下来。

    印象里这只怯蕴阿灵的性格很好，和谁都能处得来，只不过碍于体型的缘故，他在林子里最好的朋友还是橡树妖精们。

    马修微笑着予以了回应：

    “你好。”

    “额，是费丽雯让你来教我这些东西的用法的吗？”

    马修自觉没怎么表露出来。

    但布布立刻就察觉到了对方的怀疑。

    他鼓起小小的腮帮，气鼓鼓地说道：

    “可别小看了我！”

    “我可是真正的航天士，与星际旅行相关的所有领域我都得心应手，通讯也只是其中之一！”

    说着。

    他熟练而简洁地向马修介绍起费丽雯送过来的这套临时装置的用法和限制。

    “……激活以后，你要这样，然后那样……”

    “之后把海葵放在可以大面积与空气接触的地方，尽量减少四周的障碍物。”

    “你放心，我来帮你调节定向灵性脉冲装置，不会太麻烦的，嗯，我对费丽雯女士的想法进行了一点改良，这种改良在我们的星界旅行中已经是默认的方案了。”

    “三百米？不用了，只要保证四周没有障碍物，八百米以内都行，但你必须跑起来，嗯，缓慢且速率稳定的移动，之后一切交给我……”

    布布热流地和马修交流着。

    如果说一开始，马修还觉得费丽雯会不会有点托大了。

    但很快他就被布布的专业所打动了——

    对方拧西瓦茨坩埚底部螺丝的手法异常地专业，不一会儿就根据撕裂位面的情况调整好了相关参数。

    又询问了几个细节，得到了布布极为详尽的答复后。

    马修决定采取行动。

    他先是召唤来赤焰梦魇，随后带着一整套装置骑在了马背上。

    由于费丽雯此前提到的距离限制被布布的改良方案给完美攻克了，这就给马修创造了更大的空间。

    他伪装成了一名临时失去组织的魔鬼士兵。

    而赤焰梦魇也顺势将自己伪装成一头普通的炼狱坐骑。

    两人就这么悠哉悠哉地在战场边缘散起了步。

    为了保险起见。

    马修照例又开了个隐形法球，不过在移动中，几乎所有隐形类的法术都会大打折扣。

    这個举动也只是聊胜于无。

    即便没有。

    以战场的混乱程度，应该也不至于有人能发现他们的异常。

    而就在赤焰梦魇沿着战场边缘前进的时候。

    布布一边调试装置，一边和马修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相比于第一次见面。

    布布显得开朗了很多，胆子也大了很多。

    他向马修讲述了不少他的故乡与族群的故事。

    虽然内容没有特别惊世骇俗的地方。

    但布布的这番叙述却也让马修有所触动——

    “怯蕴阿灵和太空死灵，在某种程度上其实蛮相似的。”

    他忽然这样想到。

    两者的本质都是精魄，只不过前者是微型的，而后者是中型的；

    它们也都诞生自太空中溢出的灵性，只不过来源不同；

    同样的，这两个种族都掌握着颇为不俗的太空、航天、金属冶炼与载具相关的技术，只是怯蕴阿灵的航天技术本质上更接近于一种特殊的「祈愿术」。

    马修观察到。

    布布在调试装置的时候，很多情况下都只是弄了个大概，随后使用自身特殊的能力令其变戏法似的抵达一个满意的数值。

    而据他本人所说。

    他们这一族的航天器的创造和修复都是靠这种类似于“俺寻思”的手段来完成的。

    这其实是接近了祈愿术、预言术的效果，只不过是以类法术、类灵能的手段来实现的。

    太空死灵同样精通灵能。

    但他们的航天工业更加可控稳定，能够以标准化的方式推广开来。

    这也是斯图卢克工业能够在各地站稳脚跟的根本原因之一。

    此外。

    这两个种族对星界旅行都有着超出寻常的执念。

    只不过怯蕴阿灵是因为热爱自由，它们明明只有巴掌大小，却用勇气涉足宇宙的最黑暗处，并探索一切未知的地带。

    而太空死灵的星界旅行只是为了延续他们的霸权而实施的殖民手段。

    尽管如此。

    在马修看来这两种精魄类的种族还是存在着千丝万缕般的联系。

    “或许在破解掉吉萨留下的更多知识后，说不定能发现二者之间的更多共同点，也可能借机找到太空死灵的更多破绽……”

    思绪间。

    马修忽然觉得手中的公会徽章一烫！

    “连上了！”

    布布从马修怀里抱着的坩埚里冒出一颗小小的脑袋：

    “快快快！”

    无需他提醒。

    马修的精神力已然聚焦在徽章之上。

    很快。

    他便注意到聊天室下属的模块里多了一个临时的通讯频道！

    不等马修“打字”问询。

    雷加的声音已然在他的灵魂深处响起：

    “是伱吗？马修？”

    他的声音有点颤抖，带着克制的渴望与期盼。

    马修强行稳住情绪，冷静地在心中回复道：

    “是我。”

    “我就在你身边不远的地方，我会救你出来的。”

    “听着，雷加，我找人弄了个通讯装置，所以能够和你进行短暂的对话，但我不能确定这个装置能生效多久，我需要你尽可能地迅速提供自身处境的情报给我，你能做到吗？”

    雷加的声音听上去还算沉稳：

    “我被关在了一个漆黑的小房间里，大多数情况下，这里伸手不见五指。”

    “只有在被审讯的时候，我能勉强看到一点光，但审讯的时间通常持续不长，他们问我的也都是一些毫无营养的问题，我怀疑他们并不关心问题本身，只是想看看我的死活，顺便验证一下我的精神是不是出了问题。”

    “这帮该死的魔鬼！”

    “我时常感到浑浑噩噩，因为缺乏精力，我大多数情况下都在沉睡，他们好像抽走了我的精力，我现在说几句话都得休息一下，不然就会觉得有点费劲……”

    “很多时候我都会觉得寒冷，这间屋子里没有床，也没有其他家具，有的只是冷冰冰的墙壁和地板，我已经很久没有去吃东西过了，但不知为何能存活至今……”

    “说起来，我是不是已经死了，马修？”

    问到最后一句的时候。

    马修明显察觉到了雷加的情绪变化。

    他很淡定的回答道：

    “冷静。”

    “苏族人有句话叫祸害遗千年，像你这样的人是没那么容易死掉的。”

    雷加的声音明显放松了些：

    “我能听懂这不是什么好话！”

    “但是，谢谢，马修，谢谢你能来救我……”

    马修的鼻子微微一酸。

    但他仍然有条不紊的按照进度询问雷加与自身处境相关的问题。

    可惜的是。

    雷加的灵魂大多数情况下都处于沉睡状态。

    马修所能收获的信息很有限。

    “我觉得很困，马修。”

    “在被你唤醒之前，我就长长的睡了一觉，那群该死的魔鬼一定是偷走了我的精力，我现在的状态糟糕透了，我的脑子有些浑浑噩噩，我得先睡一觉，之后才能回复你更多消息……”

    雷加的声音听上去极为疲倦。

    马修心头一跳。

    布布再次从坩埚里冒头。

    小小精魄的态度有点焦急：

    “他的灵魂被封印了太久，又得不到灵性的补充，已经非常虚弱。”

    “因为我们强行唤醒了对方，导致他的灵性消散的更厉害了。”

    “眼下他的精神烙印正在溃散，你不能让他睡觉，必须让他振作起来保持精神，不然他的灵魂将会受到巨大的损伤！”

    马修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他立刻问到：

    “能送点灵性过去吗？”

    布布迟疑了一下：

    “可以。”

    “但必须是极精纯的灵性，一时半会儿我们也找不到……”

    他的话卡在了原地。

    因为马修已然取出了迷途灯笼，放在了布布的面前：

    “最精纯的灵性，要多少有多少。”

    布布敬畏的看了马修一眼，然后缩了缩脑袋：

    “好的，我明白了，我会尽快用隐蔽的方式输送一小部分的灵性过去。”

    “前提是你得拖住这几分钟，不能让他的精神烙印溃散的太厉害。”

    马修点了点头。

    他眼珠一转，立刻回复雷加道：

    “等等，在你睡觉前我必须确认你的身份——万一你是魔鬼扮成的呢？”

    “在这种情况下我一旦出手，岂不是正中圈套？”

    雷加的声音从疲倦变成了困惑：

    “哈？”

    “确认身份这种事情不是最开始的环节吗？”

    “我还以为我们之间可以跳过这一步骤，要不算了吧马修，我真的很困……”

    马修面无表情地继续扯淡：

    “我忘了。”

    “这个步骤很关键，如果不能成功验证你就是真正的雷加的话，我是不会救你出来的。”

    “现在不会，以后恐怕也没有机会了。”

    听到这话。

    雷加一个激灵，语气中多少带着点委屈：

    “你要我怎么证明我是我自己？”

    马修看了一眼在坩埚里火力全开的布布，刻意放缓了语速：

    “回答我几个问题。”

    雷加催促道：

    “你快点。”

    马修不紧不慢：

    “我欠你多少钱？”

    雷加明显愣了一下，几秒钟后，他不悦道：

    “这怎么记得？”

    “我借钱给别人向来不记的！”

    “你总不能因为这个就排除我不是本人吧？”

    马修心中觉得好笑，嘴上还是很冷漠：

    “这可说不好，总之你没答上来，那么下一个问题。”

    “你觉得最有用的剑油是哪一款？”

    雷加立马回答：

    “龙根剑油。”

    “这毫无疑问。”

    马修又问：

    “你在外面有私生子吗？”

    雷加迟疑了一下：

    “应该没有。”

    这下轮到马修诧异了：

    “应该？”

    雷加答道：

    “你知道的，我是有些情人，但我办事的时候都很小心。”

    “不过世事无绝对，至少据我所知是没有的。”

    聊到这儿。

    马修能明显感觉到雷加的声音变得精神了一些。

    布布那边也向他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第一波高纯度的灵性已经送过去了。

    这能极大地缓解雷加的燃眉之急，但也大幅度提升了被格莱希亚发现的风险。

    “好了，我差不多可以确认你就是雷加本人了。”

    “继续保持清醒，我很快就会救你出来。”

    在结束通讯之前。

    马修决定再给雷加一点刺激，省的他的精神烙印出现意外溃散的情况：

    “顺便说一句，西芙怀孕了，孩子也已经出生，他叫夏夜，暂时是姓血旗……”

    然而预想中的暴跳如雷却并没有出现。

    雷加居然颇为迟疑地问道：

    “所以，那孩子是你的吗？”

    这一下轮到马修额头青筋暴起了——

    这家伙什么意思？

    不过下一秒。

    雷加略带促狭的笑声便传了过来：

    “别皱眉，只是和你开个玩笑，顺便也是进一步证实我的身份不是？”

    马修无奈地回应：

    “论嘲讽和挑衅，你还真是得天独厚。”

    “不过你这样我就放心了，老实待着吧。”

    雷加又道：

    “等等。”

    “我刚刚精神了一些，暂时不想睡觉了，而且我还想起来三个可能有用的消息。”

    “第一个消息是，在我的房间之外，偶尔能看到大片大片的红色丝织物，那些丝织物给我很强的压迫感。”

    “那些丝织物的风格很像是东大陆的物品，别的我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第二个消息，在我附近似乎也有很多房间，那些房间里也关押着不少人，有的人一直哀嚎，有的则是沉默不语。”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感知比以前强多了，所以能感应到很多特别的东西。”

    “距离我不远的一个房间，里面的囚犯在我进来之前就在了，他完全不出声，但气息极为可怕，远比传奇强者给我的压力还大。”

    “他和我发生过一次偶然的交流，没说别的，我只是知道了他的名字，好像是叫卡利姆托。”

    “他不是人类，而是一头强大的青铜龙……”

    “还有第三个消息，那是我在睡梦中听到的，有个自称安德森的家伙，他说要躲在什么地方，以此来提防什么人。”

    “直觉告诉我，这件事可能和你有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