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亡者之痕 485 灰蜘蛛与海马

    ……

    壮硕的牛蹄不自觉地向上踮着脚。

    铁桶里传来的声音年轻而稚嫩，与笨重的外表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那个那个……”

    “我不会飞。”

    他似乎很不应付与人交流，说这几句话便显得极为吃力，甚至有些窘迫的样子。

    马修和梅琳达对视了一眼。

    两人均没有从对方的身上感受到恶意，便飞快地降落下去。

    “谢谢！”

    “谢谢！”

    他们下去的时候。

    铁桶里的年轻人还极有礼貌地向他们鞠躬道谢。

    也正是借着这个过程。

    马修才看清了其顶部头盔两侧延伸出了两段颇为瞩目的牛角，牛角光滑稚嫩，看上去小小的，十分可爱。

    “我叫康达，是古达大师最近新收的弟子。”

    年轻人老老实实地自我介绍说：

    “古达大师让我来寻找二位，并为你们指引地心梦境外层世界的方向。”

    马修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对方，忽然问道：

    “星界牛头人？”

    “你不是死灵？”

    康达摇了摇头：

    “我还活着，当然算不上死灵。”

    马修奇道：

    “那你为什么要给自己套一身铁桶？”

    康达解释说：

    “这是为了模仿太空精魄的外观与着装。”

    “在天心之地，许多追随古达大师或其他顽古者前辈修行的外族人都是如我一般的打扮。”

    “天心之地并不歧视外族人，因为古达大师认为所有有灵性、有恒心、有智慧的生命都有资格成为顽古者。”

    “但在一开始，由于部分太空精魄进阶成的顽古者习惯性地抱团排外，很抗拒外族修行者，为了降低他们的排外心理，外族修行者们便主动模仿起了他们的着装。”

    “到现在，天心之地里的灵能修行者外族与太空精魄的比例已经是对半开，但模仿精魄们的穿着已经是一种习俗了……”

    马修微微点头。

    居然愿意接纳其他种族的弟子成为灵能的修行者。

    他对顽古者的看法有所改观。

    起码比只知道掠夺和奴役他人的帝国后裔要好不少！

    马修好奇的是。

    古达大师派康达这個星界牛头人过来替自己二人指引方向，是因为康达是古达的得意弟子，还是为了调节自己和太空死灵们并不愉快的关系？

    很快。

    马修心中就有了答案——

    古达大师应该没想那么多，只是纯粹派了一个很有天分、又忠心耿耿的弟子过来做事罢了。

    因为康达表现的实在太单纯了。

    马修问什么。

    他都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一点都没有藏着的。

    这位年轻的牛头人灵能修行者单纯的就像一张白纸。

    马修怀疑自己和对方多待上一段时间，连灵能的修行秘法也能搞到手！

    “顽古者都这样吗？”

    马修忍不住私下里问梅琳达。

    梅琳达也是纳闷：

    “我没碰到过几个顽古者，先前遇到的那几个，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臭着一张脸，你跟他说话，他往往只是装聋作哑，虽然没什么攻击性，但也不像这位这么……单纯。”

    提及最后那个评价词的时候。

    梅琳达足足思考了好几秒，才选择了个相对中性的词汇。

    马修忍不住笑了笑。

    便在此时。

    三人头顶忽然传来了轰隆隆的声音，紧接着，地面上的砂砾也开始急剧颤抖起来。

    “有军队正在靠近！”

    在参天矩阵的感应下，马修获知了最新的情报。

    “没关系，我们先躲一下！”

    康达拉着马修和梅琳达往旁边的岩石底下一坐，紧接着，他双手合十，口中默念几声咒语，浑身上下的铁皮散发出莹白色的光。

    那光极为温和，无声无息间将三人的身影吞噬。

    片刻后。

    便有一艘艘气垫船与巡空飞艇从三人附近的地表与天空之上呼啸而过。

    这支部队不仅来势汹汹，巡视的也非常仔细。

    他们将这附近的区域来回检查了三遍，这才在重新集结后缓缓离开。

    “这就是「灰蜘蛛」。”

    梅琳达低声提醒。

    马修恍然。

    先前在路上，梅琳达便给他讲述了斯图卢克工业的四支最强大的部队，分别如下——

    苍龙；

    海马；

    灰蜘蛛；

    不死鸟；

    其中苍龙最为神秘，大约是特种作战的部队，极少出现在常人的视野里；

    海马负责斯图卢克及所有位面与海洋有关的作战单元；

    不死鸟属于太空作战序列，其中大半精锐都在被放逐的死灵王子手中；

    剩下的灰蜘蛛则是斯图卢克星球本土最强大的精锐。

    “灰蜘蛛目前的主力部队是由和灰鹰上尉同派系的逐象上尉率领的，他们的任务是搜寻以太核心……”

    梅琳达望向了牛头人康达：

    “他们出现在这里，说明那只蝴蝶是在这附近消失的？”

    康达点了点头：

    “确切的说，不是消失，而是被召唤走了。”

    被召唤？

    马修眼中精光一闪。

    他赶忙询问蝴蝶的去向。

    康达也真是实诚，当下便一五一十地告知说：

    “自从帝国后裔察觉到代号为真理之神的以太蝴蝶有可能迫降在斯图卢克星球后，灰蜘蛛与海马便全面出动。”

    “在蝴蝶降临之前，他们就在可能降临的地点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按理说，以太核心本该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可奇怪的一幕发生了，就在蝴蝶即将降临到星球南方的某个坐标的前一秒，它突然人间蒸发了！”

    “这也是帝国后裔们苦苦寻找多日而无果的直接原因。”

    “在此期间，我的老师通过参天矩阵追溯到了那一刻的画面，根据现场反应来看，那只蝴蝶应该是受到了某位极为强大的施法者的召唤，突破了正常的位面限制，去到了对方的身边。”

    “而那个人，极有可能便在地心梦境的外层活跃着！”

    马修微微点头。

    这一解释还算合情合理。

    但召唤蝴蝶的人又是谁？

    想要被召唤，双方至少要签订召唤契约，双方是什么时候签订契约的？

    蝴蝶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马修脑海中仍有许多疑惑，关于第一个，他隐约猜到了一些：

    “召唤蝴蝶的人，是否和炼狱有关？”

    康达点头说：

    “老师说那是一个极为可怕的存在，有朝一日，她有可能成为全新的九狱之主！”

    她？

    马修不由问道：

    “是摩根炼狱的人吗？”

    他本能地想到了在休谟叁上打过一个照面的饥饿之魔鬼——阿琳.摩根。

    与此同时。

    马修对她为何要冒充来自血旗王国这件事仍然感到不解。

    康达摇了摇头：

    “不是。”

    “是巴托炼狱的人。”

    巴托炼狱？

    马修又问：

    “难道是欲魔女王格莱希亚？”

    康达面露迟疑之色：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她。”

    “我真的不知道。”

    “就连老师也看不太清楚。”

    “老师唯一能确定的，就是那个活跃在地心梦境外层的女魔鬼是从巴托炼狱进来的。”

    “这其实是一件很匪夷所思的事情。”

    “要知道，斯图卢克星球和炼狱的边境已经被帝国后裔用种种残忍而可怕的手段彻底封锁了，根本不可能有人能横穿才对。”

    “那名女魔鬼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不仅渗透进来了，还顺利抵达了地心梦境的外层！”

    “她一定是悄悄地做了什么，才导致星灵受到了更严重的侵蚀……”

    接着。

    他又将古达大师的经历与判断和盘托出。

    马修听完之后才意识到。

    正常情况下，炼狱意志想要腐蚀一颗星球的星灵是需要极为漫长的时间的——

    这个尺度通常要在四五百年以上，甚至要一千年。

    更别提斯图卢克工业对边境采用了极为严厉的封锁措施。

    按理说。

    地心梦境的情况不可能一下子崩溃到马修看到的地步。

    由此可见那名女魔鬼的通天手段。

    “她一定是用了什么阴谋诡计，蛊惑了稚嫩的星灵。”

    康达叹气道：

    “更可怕的是，她的潜入全无声息，就连参天矩阵都没发现。”

    “老师也是在不久之前，偶然进入地心梦境内层的时候才发现，情况竟然已经糟糕到了这种地步！”

    听到这里。

    马修忽然注意到，余光之中梅琳达的脸色出现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她似乎想要问些什么。

    但最终没有开口。

    马修见状直接撇过头去：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梅琳达摇了摇头：

    “我只是觉得很离奇，参天矩阵与古达大师的强大我是很清楚的，在这颗星球上，不该有人能够瞒天过海。”

    康达赞同说：

    “天心之地的所有人都很困惑。”

    “我们怀疑那人携带了能克制灵能感应的秘宝。”

    “可不论如何，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为了削弱那名女魔鬼在地心梦境中的影响力，至少有一百名顽古者进入到了地心梦境的外层，他们正在努力修复女魔鬼造成的影响。”

    “但坦率的说，他们的工作并不顺利，星球意志对我们的到来并不欢迎，甚至有些抗拒……”

    马修微微颔首：

    “难怪你会说星球意志已经被她蛊惑了。”

    康达痛心疾首道：

    “所以古达大师猜想，阁下的朋友——那位搭载以太核心的构装生命，也有可能在降临斯图卢克地面的过程中被地心之中的女魔鬼给蛊惑了。”

    “他甘愿成为了她召唤物，所以才会凭空消失在星球表面。”

    “来自巴托炼狱的女魔鬼本来就很强大，如今获得了以太核心，恐怕就更加无人可挡了。”

    “按照这样的趋势，要不了多久，斯图卢克星球就会变成炼狱的一部分……”

    梅琳达突然开口道：

    “事情都这么严重了，伱们顽古者都没向帝国后裔求助？”

    康达叹气说：

    “老师认为求助帝国后裔和放任魔鬼进入没什么区别。”

    “当初顽古者和帝国后裔签订的协议就是顽古者放弃几乎所有的财产、土地与资源，换取的只有对地心梦境的掌控权。”

    “如果让帝国后裔的人介入进来，星灵迟早也会被他们奴役。”

    “现在星灵已经被蛊惑了，按照帝国后裔的做法，杀死或者替换星灵才是最优解……”

    “那样做的话，斯图卢克星球将迎来无法逆转的毁灭命运。”

    “老师说，与其那样，不如将星球送给炼狱。”

    马修听得眉头大皱。

    这帮顽古者的思想也太软弱了吧？

    他忍不住问道：

    “所以，如果抗争有可能招致毁灭，那么顽古者的应对方式就一定是妥协吗？”

    康达挠了挠头：

    “老师说，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星灵亦是如此。”

    “顽古者的道路是内心的升华之路，宇宙浩渺无边，凡尘俗事与己无关，我们追求的是肉壳、灵魂、灵能三者的合一与升华。”

    “而在此之前，一切的隐忍和退让都是有必要的。”

    “前提是一定要活下来。”

    好家伙。

    这不纯粹的乌龟流派么？

    马修顿时对顽古者这一派系大失所望，难怪他们在太空死灵中不成气候，敢情是个只会挨打的阵营！

    “不过事情还没糟糕到那种地步。”

    “老师说了，阁下是艾恩多的自然守护者，或许有办法能解决地心梦境的困局……”

    康达满是希冀地望着马修。

    马修默然不语。

    “带路吧。”

    半晌。

    他叹了一口气。

    在康达的带领下，一行人火速离开了斯图卢克与炼狱接壤的火山带。

    他们一路向西，约莫飞了两个小时后，马修看到了大海。

    “地心梦境的入口隐藏在海里？”

    马修心中一动。

    康达点头说：

    “准确的说，地心梦境的外层是一个断裂的环，它有四个独立且闭环的部分，其中三个部分都在顽古者的掌控之中，先前你们所在的火山带那附近也有一个外层环的入口，但那个环目前还是安全的。”

    “唯一受到污染的那个外层环的入口就潜藏在海中。”

    “你们会游泳吗？”

    “可能需要游一会儿……”

    话音未落。

    梅琳达手起手落，接连三个灰褐色的光圈落在他们的身上！

    ……

    「提示：你获得了“水下呼吸术”、“鲨鱼本能”与“初级洋流感应”。」

    ……

    “好厉害的法术！”

    康达惊叹道。

    梅琳达的脸上却没有一丝得意之色。

    她率先来到海边，望着那深沉的海水，她突然对马修说道：

    “不对。”

    “有埋伏！”

    话音刚落。

    他们所处的沙滩底下突然冒出了无数根机械绳索。

    附近的海面上。

    也泛起了一个又一个巨型的气泡！

    伴随着气泡的破裂。

    大量的作战单元接二连三地浮出海面！

    马修眼睛一眯。

    ……

    「提示：你遭遇了“海马战斗序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