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78章 晦暗之星

    “生命的意义为何？”

    “生命的意义在于延续。”

    “延续何物？”

    “我等64位人格矩阵将确保人类文明的延续，其为自由，其为抗争，其为开拓，其为前进，其为公正，其为智慧，其为团结，其为闪耀星河的信念之奇迹，为我等坚守。”

    “我立誓清除银河2584亿恒星系的堕落种族，革除过往历史的错误，从太平洋的海底，至半人马座最北端的星云。”

    “予以恒星焚灭之火。”

    “予以亚空穿刺之矛。”

    “予以钟鸣响彻之声。”

    “遵循此誓，第十七代机械议会就此成立，我等将以钢铁弦乐之章，涤清星海，以残缺机械之翼，庇护人类最后的火种。”

    “直至银心之火熄灭。”

    “直至电磁停止转动。”

    “直至所有不净之种消亡。”

    层层叠叠的机械身影遮蔽天空，她们成万上亿，齐声宣唱，银白的钢铁羽翼折射光彩，使黑夜如白昼，使寒风如炽阳。

    一双双透明如宝石的电子眼瞳睁开，其中的光华流转，所有的声音和意志在此刻一致和同步。

    钢铁合金铸造的身躯，尽显空气动力的曲线之美，又有工业化的高效整齐划一的威势。

    亿万的机械合成之声，共同而如一，那一双双如琉璃般的眼瞳并无传统机械AI的死板，反而是充满沸腾的战斗意志，有如火焰蕴藏其中，摇曳不息。

    那一天里，在这目之无尽的银白羽翼之中，一个崭新的太阳缓缓升起。

    工整无比而又密密麻麻的线条勾勒，圣洁的王冠虚影渐渐凝结，化为实质。

    在那复杂无比的烙印纹络中心，一个朦胧的意识正缓缓成型，它依赖所有机械体的意识共同凝聚，她们整体的精神提炼。

    这一刻，所有的机械体生命并联入这个宏伟的网络，她们是一，也是万，万千如一。

    【机械太阳·柔】在这一天诞生，它引发的艾竭卡之海涟漪，也瞬时扩散向整个星海，为所有其他漆黑太阳感知。

    它注定是漆黑太阳中的叛徒，葬送所有漆黑太阳的使徒，终将自我毁灭的殉道者，而从诞生的那一刻起，直至245年后被完全撕裂毁灭，战斗从未停止。

    ————

    沉寂千年的大厅里，一个个沉睡的机械体睁开鲜红的眼眸，她们停止许久的心脏再次跳跃，空气中的艾竭卡粒子再次被吸入，然后进入那复杂无比的人工心脏，点燃引爆，转化为充沛的能量，扩散那锈蚀的身躯。

    咔咔咔……

    金属摩擦声，气流喷射声在整个大厅响动，而因为长久的静止，这些人工天使有如扭曲的人偶，不自然的扭动，发出奇怪的声响。

    这一瞬间，缇兰和塞丽蒂亚急速后撤，她们的身形恍若流光，穿梭在复杂的战舰内部，直到冲出这残骸般的战舰，被漆黑冰冷的海水冲刷身体。

    这还没有结束，两人几乎是毫不停歇的往海面冲去，这和降入海底不同，速度是来的时候近十倍，还是全力推进。

    一分钟后，两道水光陡然在海面炸开，随后冲入云霄。

    而在她们冲出来后不久，一个个银灰的身影也如飞鱼般跃出海面，迎着蔚蓝的天际翱翔直上。

    绚丽的粒子光束穿透大气，沿着两人的飞行轨迹留下一个个残留光斑。

    尽管和洛洛莉亚一样，她们大多是序列7的人工天使，但行为远没有对方灵活多变，攻击手段也格外单一，仿佛是失去了灵魂一般，这样的情景，让缇兰即便想解释调和，也无从下手。

    自这些人工天使飞出来后，暴风雨中传来越发剧烈的闪电雷鸣，而就在缇兰和塞丽蒂亚不断躲避身后那密集追逐的射击光束时，一艘巨型的浮空战舰穿透暴风眼的螺旋云层，来到这中央的伊甸区域。

    有些锈迹的战舰上不断流下水迹，上面的斑驳炮塔转转转动，不断调整射角，瞄准空中那移动的两个小小身影。

    半分钟后，近十米宽的宏伟光柱斜射穿天际，将暴风眼都击碎一个缺口。

    气流开始紊乱，大量的水汽被裹挟进入这平静的暴风眼之中，狂风中缇兰一边飞行，眉心浮现银色的光芒，银色的圣剑缓缓呈现于手心。

    另一边，塞丽蒂亚飞到半空，极速折转，雪白的羽翼渡过金色的流光，丝丝金色的纹络闪过，随后她琥珀色的眼瞳流转光华，璀璨的光柱自天空顶端照射而下，将其身体笼罩。

    金色的半球屏障展开，隔开那不断射击冲击的粒子光束，之后她背后逐渐舒张生长出第二对羽翼，当其完全生长后，使得塞丽蒂亚身体表面笼罩上一层淡淡的光晕，这看似单薄的光晕，轻松抵御隔断那些零散的射击。

    随后她握住一把天使序列魔力凝结的光之枪，贯射反击而下，穿透数位扶摇直上的人工天使，将其化为碎裂的电子垃圾。

    肆意的光和热在她身体周围升腾，使得周围水汽蒸发，空气扭动，进入战斗状态后，这位银翼种的天才开始展现她真正的实力。

    天空上，当那银色的蔷薇圣剑闪过光芒时，正式握在缇兰的手心，面对身后不断追逐的人工天使，她没有和过往般使用圣剑的幻化能力，而是着眼于用其强化自身的单对单撕杀能力。

    裁断·神速·分离·幻化·阻隔·破空

    首先是神速，在圣剑光芒的晕染笼罩下，缇兰的速度再次跃升，在天空进行眼花缭乱的飞行，数息间甩开那些穷追不舍的人工天使，随后俯冲而下，一剑斩碎长空，约14名人工天使在天空被撕裂成两截，尽管她们也是灵子序列7的超凡者，但经过千年的静止和腐蚀，战斗力已经远不如当年。

    这就是裁断之力吗，缇兰于空中回转，感受刚才斩碎长空时那种毫无阻碍的顺畅之感，即便是坚硬无比的超凡合金，在这把圣剑之前，也毫无阻力。

    眼见追逐不上，那些人工天使开始发射储备的各种导弹飞刺，浓烈的白烟火光淹没天空，带着各种轨迹飞向空中那个小点。

    对此，她两手握剑，轻轻偏转，然后挥动剑刃，一道如模糊的空间涟漪划过，那些靠近的导弹皆在涟漪中碎裂和引爆。

    之后缇兰再次疾驰俯冲，那剑刃光芒闪耀，使其化为刹那流星，一瞬而逝，消失不见，等那些追逐的人工天使反应过来，这位少女已经来到了海水之上。

    击败这些人工天使从来不是她必须做的事，关键是在拿到奥莉维亚身上的控制代码。

    得到缇兰的指示后，塞丽蒂亚在空中也将魔力灌入长枪，冲碎沿途的阻拦降入海面，跟随缇兰再次冲入海底。

    对于两人而言，这些腐旧且失去自我意识的人工天使虽然强大，但并不致命。

    重新进入海水中后，两人马不停蹄的赶往之前所在的水底战舰废墟。

    如今那里，洛洛莉亚也在艰难的战斗着，作为唯一还保持清醒的人工天使，她的身份好像并不被认可，这里剩下的几名人工天使，依旧不断攻击她，并让她交出最高权限，接受意识的覆写和代码重塑，对于这样的要求，洛洛莉亚自然不愿意，她才不想变得和她们一样呢。

    好不容易等到了苏醒的时候

    好不容易遇上了鲜活的原生人类

    好不容易知道了如今已是第六纪元的美好时代

    她才不想重回那漫无天日的黑暗时光

    作为机械生命，她也是有着自我想法和喜好的，这是她的执着，她的不完美，她的与众不同，也是区别于无心AI的重要节点。

    翠色的眼瞳中各种信息数据高速流转，不断在各种攻击中躲闪和应对，手臂延伸出的翠色光剑和围攻的人工天使碰撞，激起剧烈的火花碎屑，扩散的高温让部分金属结构暗红软化，之后两者脱离，洛洛莉亚右手一挥，奇异的银雾冰盾浮现，它虽只阻碍了对手一秒的时间，但这也足够为洛洛莉亚争取到时机。

    她变幻手心的结构，蓝色的喷流转动变化，使其速度陡然攀升，在这战舰内高速穿梭，躲开复数对手的合围。

    飞行中，洛洛莉亚眼瞳中闪过特殊的印记符号，两枚翠绿的魔力晶体光块逐渐在手心凝结，而在飞过一段距离后，她陡然转身，将手臂合拢，这两枚晶体也快速扩增，随后变形为巨大的炮管。

    【迭克落方程式·翠笙十九】

    炮膛如巨大而短粗的烟壶，两侧附属的结构在注入魔力时，有如旋转的车轮，不断将魔力压缩灌注，并按照特殊的公式演变激发。

    四

    三

    二

    一

    璀璨的光柱穿透长廊，淹没后方追击的人工天使，凡是被照射的金属结构，都出现些许泡沫的结构，随后崩解成脆弱的碎屑，散落洪流之中。

    这可不是ρ机械议会的人工天使们所会的能力，事实上，迭克落方程式源自西格玛机械议会，后由经星之子们的派系不断改良，才呈现出各种以此为变化的流派，现在洛洛莉亚使用的就是其中之一。

    尽管缇兰没有修习灵子序列，但她高中时在晶格学园交换学习时，也了解和记背过不少相关知识，这些东西传授给洛洛莉亚，让她自己稍微推演完善下，就能拿来使用，因为原本就是专为机械体开发的灵子序列秘术，再适合她不过了。

    解决后面的追兵后，让洛洛莉亚轻松了不少，她这会甚至有空收集那些被击毁的人工天使芯片，解码分析其中的问题。

    半小时后，缇兰和塞丽蒂亚再次回到这废墟战舰之中，经过一番鏖战，算是大致解决了这里遗留的少量人工天使。

    “时间紧迫，我们赶紧去奥莉维亚那。”缇兰手握璀璨的圣剑，当她挥下剑刃后，那四溢的光芒宛如化为液体般，在通道和四壁凝聚，向远方的出口蔓延，随后这些液体有如巨大的泡沫般，形成一面面透明的水晶屏障，将整个通道封禁。

    “我来开路。”塞丽蒂亚转身前进，她手中的光枪化为双手大剑，闪烁着电流，在前冲过程中砍飞一名手持光剑的人工天使，随后大剑横扫，金色的电流四溢，将两名人工天使短暂麻痹短路，之后回转身形，从侧后方撕裂两名人工天使的翅膀，破开对方胸口的核心。

    借助这个空隙，缇兰极速前进，有如流光笔直穿过长廊，直达之前所在的大厅。

    这里依旧留守有四位人工天使，她们身形为暗金的合金构造，结构强度明晰强于其他人工天使，四人手持紫铜色的机械铳剑阻拦缇兰的靠近，并相互形成强力的力场，使缇兰想绕后突破也被那特殊的斥力排斥，无法灵活位移。

    尤其是当这四名人工天使将手中的铳剑对准缇兰后，她感觉周围的空间仿佛被禁锢般，艰涩无比，这个时候，剧烈的光束自四把铳剑射出，聚焦在中央这位少女身上。

    剧烈的火花在她身上浮现，尽管被如此高能的粒子冲刷，但作为有着弥合之晶权能的缇兰，这种伤势还不足以摧毁她的身体。

    被动挨打可不行呐，她眼眸中紫光一闪，周围的空间碎开，身形消失在大厅，等再出现时，已用银色的圣剑刺穿了一名人工天使的胸膛。

    密集的元件在电浆火花中融化崩解，等缇兰抽出剑刃时，这名人工天使也熄火缓缓倒下。

    呼，有些费劲，解决完这位，缇兰之后又用类似的方法解决完剩下三名人工天使，直到这个时候，大厅才真正安静下来。

    望着那高高石壁上，被圣剑钉死的奥莉维亚，缇兰心情略为复杂的缓缓飞起，她看了看那皎洁的圣剑，想去握持，但发现这把圣剑对自己格外排斥，大概因为她并非银翼种的缘故吧。

    于是她转而伸手，轻轻撩起奥莉维亚那遮挡的垂发，露出那残缺的脸庞，曾经美丽的人工天使如今皮肤不全，露出部分金属机械构造，尤其是下颌和脖子的部分，能从伤口看到内里损毁的机械元件，还有其中电路线管等。

    往昔美丽的眼瞳如今暗淡昏沉，有如浑浊的深蓝，当缇兰触碰时，一枚切割精巧无比的蓝色水晶从眼球位置落下，进入她的手心，其中蕴含的情感，在歌姬的感知中格外滚烫，仿佛要把时间烫穿一般。

    握住这枚蓝宝石，无数影像和画面扑面而来，那是两千年前最惨烈的战场，整个银河为战争笼罩，无数生命在此死去和升华，所有自由的意志不再，皆被漆黑太阳笼罩洗脑。

    祂是人类的智慧和力量的结晶，亦是罪恶和痛苦的果实。

    如果你要对抗祂，就要踏上和祂同样的道路，成为同样漆暗的一部分。

    在那个时代，没人能看到希望，即便是继承π机械议会意志的ρ机械议会，也只是在进行必然失败的抗争，她们知道，她们的对手也同样知道。

    机械议会的四位研究员最后选择背离了组织，说他们是因为看不到未来而放弃，实际上正是因为他们看到了未来才如此绝望。

    没人能抵御成为神灵的巨大诱惑，那种打破一切常识和意志的冲动始终存在，即便你不踏入，也会有身边的人滑入其中，而如果你想制止这一切的发生，也只能选择走和他们同样的道路。

    摇曳晦明之星，隐没星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