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0 官字两张口

    张老汉还犹豫着要说话，可是伙计在一旁捅了他一下说道：“你呀！这天下是读书人说了算，写书的也是读书人！他们自然是想写成什么样子就写成什么样子！更何况那刘大人拿到封地还能分给你一块儿不成？”

    张老汉迷茫的说道：“可是，不是说读书人都讲德行吗？这满嘴的胡说八道也是德行？”

    伙计嘿嘿一笑说道：“这不是德行，是德性！毕竟官字两个口啊，所以人家怎么说都可以的！你不是官，草民两个字里面就连张口都没有，所以你就听人说就行了！”

    掌柜的闻言推搡伙计说道：“去，去，去！识得几个字就了不起啦？认字满一百个字没有？居然敢在这里编排读书人！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伙计笑嘻嘻的抓起抹布离开了，张老汉则一脸迷茫的向门外走去。同样躲在门帘后面听消息，听得一脑子迷茫的小竹回身上了三楼。不过她并没有进入谭翠颖的卧房，而是直接去了那个开放式的琴台。

    那里有五个女子，除了谭翠颖以外，另外四个人两个坐着，两个站着，明显是主仆两对。她们明显是来谭翠颖这里做客的。

    涤烦楼里有一个默认的规矩，就是每月的今天谭翠颖是不会弹琴的。因为这一天是她待客的日子，而与其说是她待客，不如说是一场交流会。因为这一天她接待的人都是这个圈子里最顶级的乐师，他们会在一起相互交流一番，同时说一些市井间的新鲜趣事。

    所以在这一天茶楼的二楼基本上都是没有客人的。这就是她一身技艺所带来的优势了！谭翠颖虽然身份低微，但是她的一手琴技可以排在京师前三的位置，茶楼的老板自然也要多多给予优待。

    小竹刚上了琴台，就听有人说道：“哎呦，我们的小耳报神回来了！也不知道听到什么新消息了，快来跟大家说说！”

    说话的人是一个30岁上下，妇人打扮的美女，这人名叫康妙，有个别号叫做琴娘！她是教坊司里排名第一的琴师，同时还是谭翠颖的师傅。

    这时坐在她身旁的，一个看起来与谭翠颖年龄相仿的年轻女子一把扯过小竹，把她摁在身旁的空椅子上说道：“你就坐在这说吧！”

    小竹依靠她一向迷糊的性格，根本就没觉得坐在这里有什么不妥，她只是努力回忆听到的一切并讲述出来。最后她问道：“小姐呀，你是最聪明的，你说这他们是不是在颠倒黑白呀？”

    谭翠颖抬手虚打了小竹一下后说道：“别胡说八道了，你说的我们都听完了，你去和小玉他们玩去吧！”

    小竹平日里被谭翠颖惯得没边，此时又发了迷糊，干脆搂着她的手臂说道：“小姐，你就说说嘛，我越听越糊涂了！”

    刚才扯过小竹的年轻女子也说道：“是啊，谭姐姐你就把现在的形式和我们说说吧，我们这些人里就你心思最好使！上次若不是你指点我不能嫁到李家去，只怕现在我已经不知被卖到哪里去了！”

    在座的人都知道这个故事。这个女子叫做谢娇娘，是红袖招的当家琴师。一年前她遇到一个恩客要给她赎身，心动不已的她到谭翠颖这里做客的时候就说起这件事。

    可是谭翠颖却指点她，说此人与首辅政见不合，多有争斗，只怕这官是做不了多久了！于是谢娇娘就婉言谢绝了为她赎身的要求！结果过了不到四个月，想为她赎身的恩客就被查出来贪墨，直接罢官夺职了！

    这让谢娇娘极为感激，也更加信任谭翠颖。若不是她的指点，她被赎身后就是妾室的身份，只怕会被当做货物一样再卖一次！到时候就不知会被卖到哪里去了！

    听到谢娇娘了哀求，再加上其他几个人也是一脸希冀的望着她，谭翠颖苦笑了一下摸摸头发说道：“那我就随便说两句，你们随便听听！”

    小竹立刻使劲儿的搂紧了她的胳膊说道：“小姐最好了！”

    谭翠颖随手在她额头上拍了一巴掌，将她推到身后去。然后端起茶壶给几个人倒上茶水说道：“这件事情其实很简单的，就是皇帝和刘昊嘉两个人做局坑了几位阁老！而且我猜冯公公此时要么被压制住了，要么就是被某些利益堵住了嘴！不过真正聪明的应该是刘昊嘉，他已经在尝试着探索一条治国的新路了！看来真是能人无所不能啊！”

    谢娇娘说道：“康姐姐，你这话说的也得些大了吧？要说治国他哪里比得上几位阁老啊！”

    可采用说道：“要我说，几位阁老只不过是依着葫芦画瓢罢了！他们只是照的历朝历代的样子继续做下去而已！你要是不信就翻翻史书，他们所做的跟前朝没什么区别！”

    康妙说道：“可是大家不都说首辅大人在行鼎革之举吗？难道他也和前人一样没区别？”

    谭翠颖干脆说道：“大家想想首，首辅大人这些年忙的是什么？所有人都说他在革新，可实际上呢？他只是把不应该被吞没的隐田隐户清理出来，把应该收上来的税收上来！难道这样就是鼎革之举吗？”

    其他几个人被这话说的一愣，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细想想来事情还真是这样！人口和田地本身就应该在朝廷的控制之下，可是都被那些高门大户隐没了！种地交税，做生意交税，开矿要交税，这些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依旧被大户以各种借口躲过了！做官要做事，可是官员们却忙着春花雪月！

    只不过是以前没人敢去碰这一块，所以张居正仅仅是做到了按照规矩把事情贯彻下去了，居然被人冠以鼎革的名义，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在座的几个人都愣了半天之后，康妙才苦笑着说道：“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儿！难道以前我一直生活在一个扭曲的世界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