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383 黎恩是个智者

    又是一阵沉默。

    杜格面对西蒙，盘膝而坐。

    他的腰杆挺的笔直。

    也就是这个世界没有诗句，否则他少不得要说上两句“人生自古谁无死，去留肝胆两昆仑的”的。

    但旁边的人忽然不劝他了，倒让杜格有些失望。

    这群蛮夷，完全不懂三辞三让的礼仪啊！

    说不得还要引导他们一番的。

    杜格叹了一声，转过头，透过监牢的小窗口，看着满天繁星，低语道：“家人被我连累，这是我能为他们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如果这辈子我有对不起的人，也只有我的父亲和我的族人了，他们为我背负了多少骂名，如今又被流放……

    我无愧于内心，无愧于被我救助的人，但我愧对他们啊！

    如果能在死前，对他们说一声对不起，我就真没有什么遗憾了。西蒙，你是个有理想的人，如果有一天你厌烦了狱卒的生活，外出游历，有幸遇到我的父亲，请帮我转告歉意。”

    西蒙看着杜格，沉默了片刻，道：“如你所愿。”

    不开窍啊！

    “多谢了。”杜格再次叹了一声，闭上了眼睛，“解脱了，再也不用看这个肮脏的世界了。”

    “伱为什么不亲自去向你的父亲说一声歉意呢！”黎恩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股愤怒，似乎在恨杜格的不争气。

    “黎恩，我已经说过理由了。”杜格道。

    “你根本就是在逃避。”黎恩道，“你明明有能力去拯救这个肮脏的世界，你却选择了逃避，让那些肮脏的渣滓和猪猡继续在世界上横行霸道，为这个世界制造更多的灾难，这就是你的问心无愧吗？懦夫。”

    “……”杜格陷入了沉默，在心中默默为黎恩点赞，不愧为觉醒了武魂的人，跟那些凡人就是不一样，来两句，再来两句，我就顺着台阶走下去了。

    “无话可说了？”黎恩冷笑，“你刚才告诉西蒙，不要让这所监狱禁锢住他的脚步，可是你呢？”

    “我被自己的思想禁锢住了。”杜格呢喃，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自己给出了答案，他呆愣在了当场，“我错了吗？”

    “是的，你错了，你就是个懦夫……”黎恩道。

    “错了吗？”杜格猛地一震，打断了黎恩，他双目无神，仿佛陷入了思想的剧烈交战之中，而后，他痛苦的捂住了脑袋，“我错了吗？我错了吗？我错了吗？”

    “霍利先生，你没事吧！”

    西蒙关切的上前一步，又掏出钥匙去开牢门了。

    就在他的钥匙刚插进钥匙孔的时候，杜格豁然把头抬了起来。

    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但这一刻，却闪闪发亮，他站起身来：“是的，我错了，上天让我觉醒了这样的武魂，我不应该逃避。我不应该把世界和平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冤枉我一个人，就可以把同样的手段，用在别人身上……”

    “……”西蒙愣住。

    “一个真正勇敢的人，不应该只是言行上的勇敢，更应该直面自己的内心。”

    杜格的声音越来越大，既像是说服自己，又像是说服别人，“我错了，哪怕我牺牲了自己，拯救了别人，也不过是走上了一条狭隘的窄路，我的牺牲只是在感动自己；

    我应该站出来，以身作则，成为别人的榜样，才能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

    我要用我的能力打破这世界的不公，击碎这世上的黑暗，而不是寄希望他们自我醒悟……”

    “……”西蒙内心深处的热情仿佛被调动了起来。他站在那里看着杜格，若有所思。

    “我死了，就再没有人能够在别人遇到灾难的时候挺身而出了。”杜格握紧了拳头，“活着，我要活下去，才能拯救更多的人。”

    整座监狱里鸦雀无声，只有杜格的声音在回荡。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杜格整个人从癫狂的状态平静了下来，他转向黎恩牢房的方向，郑重的向他行了一个贵族的礼节：“黎恩先生，谢谢你点醒了我。

    您是一个真正的智者，和你比起来，我差的太远了。从今天开始，您就是我一句话的老师，您的教诲将时刻铭记在我的心头，督促我奋勇向前，去做一个真正正直的人，去活下去，而不是逃避。

    您说得对，死亡是逃避，是懦夫的行为，活下去，勇敢的面对所有的困难，这才是真正的勇者。哪怕千难万险，哪怕和整个世界为敌，我也要活下去……”

    “……”黎恩愣住了，他茫然的看着牢房斑驳的墙壁，我有说那么多吗？我只是恨他不争气，恨他有机会逃走，却不逃走啊！

    “西蒙先生，可能要连累你了。”杜格看着西蒙，面露歉疚之色，“黎恩先生的话点醒了我，让我明白了许多道理，我必须活下去，去为这个世界发光发热，这个世界需要我……”

    “霍利先生，我本来就是要放你离开的。”西蒙讷讷的道。

    “你愿意追随我吗？”杜格看着西蒙，忽然问。

    “我……”西蒙愣住了。

    “我的确可以靠自己离开，离开之前，我甚至可以打晕你，帮你脱罪。”杜格道，“但黎恩先生说得对，我不能把命运和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我毕竟是帝国的要犯，哪怕我利用暴力逃出了监狱，你同样可能受到林奇大公的迁怒，很有可能会失业，甚至丢掉自己的生命，我不能那么做……”

    他顿了一下，看着慌张的西蒙，继续道，“所以，追随我，跟我一起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霍利先生，我……”西蒙的脑袋晕晕的，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该答应还是不答应。

    “西蒙先生，你肯聆听一个将死之人，还是人所共知的人渣的临终感言，甚至肯帮我带话给我的父亲，足以证明你是个心地良善，和我一样正直的人。”

    杜格笑笑，继续道，“所以，你可以遵循你内心的选择，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支持你。哪怕你告诉我，你仍然愿意留在这里，当一个狱卒，而且不想我离开，我同样可以为你留在这所监狱，然后，等明天在刑场的时候，再想办法离开，那样你就不会有任何负担了。”

    一句愿意为他留下，触动了西蒙的内心，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坚定：“不，霍利先生，我愿意追随你。”

    “西蒙，追随我会让你丢掉足以谋生工作，会变成卢塞恩王国的逃犯，可能一路充满了荆棘，最后一无所有，你仍然愿意追随我吗？”杜格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我现在甚至不是一名贵族了。”

    气氛已经烘托到这了，西蒙热血上头，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他看着杜格，高声道：“是的，霍利先生，我愿意追随你，哪怕你已经不是一名贵族了。在我的心中，你比那些贵族更像是贵族。”

    “好样的，西蒙，我尊重你的选择。”杜格笑了，“你放心，接下来我会带你去游历更广袤的世界，去经历更精彩的人生，如果可能的话，我会想办法让你觉醒武魂，或者学习魔法。我发誓，今天你为我放弃了一切，我必定在日后对你不离不弃，用生命守护你对我的这一份承诺。”

    也许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器重过，也许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重大的决策，西蒙的脸涨得通红，磕磕绊绊的道：“霍利先生，谢谢你，我也愿意为你付出一切，我……我这就放你出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