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三章 斯人已去

    虽然没有烟花爆竹烘托气氛，但好在还有这场雪应景，这个年过得倒也还算热闹。

    大年三十一过，网上就开始了对春节晚会的口诛笔伐。

    虽然众口难调，但是大年三十往全国电视观众的嘴里塞这么一口酱油，也真是够让人腻歪的。

    明明全优的作业就摆在央视的片库里，可后继者就是不肯拿出来看一眼。

    总觉得自己牛掰，每年都想着创新，结果新意是没瞧见，就看到添堵了。

    热热闹闹，欢欢喜喜过大年，要满足一个命题真的很难吗？

    大年初一，顾北又开始转着圈的拜年，一天下来吃了八顿饭，差点儿没把他给撑死。

    年初二，陈小旭听到消息，戴林峰副台长生病住院，两个人又急急忙忙的过来探望。

    老爷子已经八十多了，这两年身体一直不好，这一次……

    看着情况就不太好。

    从医院回来，陈小旭的情绪就怏怏的，顾北想要劝慰，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单单是陈小旭，顾北也有预感，老爷子这一次恐怕是闯不过去了。

    顾北和戴老并不是很熟，当初戴老主要是协助《红楼梦》的拍摄工作，虽然见过几面，但是没有过多的接触。

    但是，戴老对《红楼梦》的贡献，顾北是很清楚的。

    当初，在红楼剧组20年再聚首的舞台上，王福林导演曾说过这样一段话。

    “从台长开始就有压力，有人跟戴台长讲，你这一辈子都不错，政治上很好，别晚年栽在了《红楼梦》。但这时候，他就是拍了板，这一板，20年了，才有了这样一个电视剧，才有了我们这一天的欢聚。”

    王福林导演的说法，一点都不夸张，要是没有戴老的话，或许就真的没有《红楼梦》了。

    当年，央视要拍《红楼梦》的消息刚放出来，就有很多人表示质疑，觉得《红楼梦》怎么可能是随便就能呢？

    王福林怎么可能担得起导演之职呢？

    一群新人演员怎么演得了《红楼梦》呢？

    红学家吴祖光先生甚至说，贾宝玉根本就没生出来，去哪里找？

    戴老作为《红楼梦》的主管副台长顶着了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就是要拍《红楼梦》。

    在那场红楼再聚首的舞台上，他铿锵有力的说：“我就不相信，中国拍不出我们的《红楼梦》。”

    随后，戴老还很谦虚的表示，在座的老少爷们，都是《红楼梦》的功臣，自己什么也没干，就是每天穿着大衣，晃悠晃悠，说这里很好，很好，就完了，没什么功劳。

    可实际上呢？

    说一件很少有人知道的事。

    《红楼梦》拍摄期间，央视曾派一个监制到剧组，本来是让这人帮着处理些事情。

    可这个监制自恃清高，觉得自己什么都懂，什么都要管，这引起了剧组演职人员的极大反感，根本没人愿意听他的。

    这个监制遭受到冷遇，一怒之下，跟台领导打了小报告，说红楼剧组的男男女女，一塌糊涂，乱七八糟。

    这些事自然都是捕风捉影，不是真实的。

    可是，如果当时台领导轻信了他的话，红楼剧组就无法继续拍摄了。

    王福林心急如焚，就去找了戴老。

    戴老听了王福林反应的情况，就说了一句话：你拍你的戏，这个事情，我来处理。

    随后戴老就找到了那个监制，一通狠批之后，还明确表示：导演的事情，你不许管，不许干涉。

    就这样，戴老维护了王福林，维护了红楼剧组，给了创作者极大的信任和自由，保证红楼剧组的拍摄，正常顺利的进行。

    所以，可以这样说，没有戴老，就没有87版《红楼梦》。

    如果没有戴老的坚持和呵护，也许观众们就看不到今天的87版《红楼梦》。

    为了拍摄《红楼梦》，戴老倾注了全部心血。

    从组织班子，统一思想，到剧本的编审，无不亲力亲为。

    参与改编、摄制全过程，聘请专家、学者、作家讨论剧本，最终由他拍板定稿，这其中需要的是相当的识见和魄力。

    反复修改、审查，夜以继日，前后数年。

    这期间历经波折，面对各种责难，戴老始终毫不动摇。

    戴老之于红楼，就像阮若霖主任之于西游，要是没有他们的支持，这两部传世佳作或许都没了。

    看着陈小旭满脸伤心的模样，顾北也明白，她和戴老之间的感情特别深。

    陈小旭可以说是当年红楼剧组的“团宠”，上到央视领导，导演，下到演员，工作人员，无一例外，都特别喜欢她。

    戴老更是称呼她“我的女儿”，对她充满了宠溺，陈小旭则称呼戴老做“戴爸爸”，逢年过节都要登门拜访问候。

    现如今戴老病的这么重，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程度，让她怎能不伤心。

    刚刚在医院的时候，戴老尽管已经非常虚弱了，可看到陈小旭的时候，还是强撑着精神和她说话。

    临走的时候，还拉着她的手，一遍一遍的叮嘱，让她好好吃饭。

    年初五的时候，得知戴老被接回了家，但是顾北和陈小旭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老爷子肯定是不想在冷冰冰的时候医院离开，他想回家。

    果然，大年初七这天一大早，顾北就接到了张丽的电话。

    戴老去了。

    顾北赶紧带着陈小旭到了戴老家中，这个时候，前来吊唁的人已经来了很多，除了戴老生前的同事，亲友，在京城的红楼剧组成员几乎都来了。

    陈小旭默默流着泪，在顾北的搀扶下去给戴老行了礼。

    听王福林导演说，戴老师今天凌晨去的，走的时候亲人都在身边陪着，老爷子只说了句“累了，歇一会儿”，然后就再也没醒过来。

    按照戴老的遗愿，葬礼一切从简，不搞遗体告别遗失。

    但央视的领导班子怎么能同意！

    戴老为央视的发展做出了那么大的贡献，四大名著其中有三部都是在戴老的支持下立项并完成的。

    如果让老爷子这么冷冷清清的离开，谁都接受不了。

    最后经过和家属的协商，定下来正月十六举行追悼会，由央视出面发讣告。

    陈小旭因为怀着孕，不能受累，顾北和戴老的家属劝了一会儿，还是在灵堂里给戴老守了两个小时，这才被顾北送回家。

    “你也别太难过了，89岁也不算是小岁数了。”

    陈小旭一声不吭的，任由顾北再怎么劝，只是默默垂泪。

    顾北看着，心里不免担心。

    “小旭，你还怀着孩子呢，得为孩子着想。”

    听到这句话，陈小旭总算是有了反应，抽出一张纸巾擦了眼泪。

    “我刚刚一直在想当年的事，看着他的遗像，我就想起那时候在剧组，每次他过来，都穿着一件风衣，里面是白色的衬衫，看到我就会笑呵呵的说‘我的女儿’，只要想起……”

    说着说着，声音又开始哽咽起来，眼泪完全控制不住。

    “我知道你和戴老的感情深，可你也得为自己着想，那天咱们去医院，戴老还拉着你的手说，让你好好吃饭，他就是因为知道，你不会照顾自己，替你担心呢！”

    陈小旭当真是被娇宠着长大的，从小在家里就受宠，明明下面还有个妹妹，可她永远都是父母最宠爱的孩子。

    后来进组拍戏，整个剧组的人，就没有不喜欢她的。

    结婚之后，李素芬拿她当亲生的女儿看待，顾北更是把她宠上了天。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我就是……忍不住！”

    陈小旭是个感情细腻、敏感的性子，最受不了的就是分离。

    “那就……记住他，别把戴老给忘了！”

    “我不会！”

    陈小旭深吸了一口气。

    “顾北，等……追悼会那天，你再陪我过来吧！”

    顾北连忙应了一声。

    “嗯，到时候，我们一起来！”

    转眼就到了正月十六，戴老的追悼会不像有些明星去世那么热闹，来的都是台里的老同事、亲朋好友，还有红楼剧组的成员，很多在外地的也都赶了过来。

    顾北和陈小旭早早的就来了，两个人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追悼会按部就班的进行着，台里的一位领导致悼词。

    全面回顾了戴老的一生，其中有一句话，让顾北颇受触动：一位在延.安保卫战中立功授奖的老战士，却没有军衔；一位在宣传部门工作敢说真话的老干部，却在特殊时期受到了冲击；一位使近百名演员火起来的老领导，最终自己却站不起来了……

    追悼会结束之后，顾北和陈小旭回了家，连着好几天，陈小旭的情绪始终都是怏怏的，看着像是大病了一场。

    顾北急的不得了，最后只能把邓洁、沈林、张丽、东方文英这帮红楼小伙伴请来，大家一起开解，才总算是让陈小旭走了出来。

    这边好不容易安抚好了陈小旭，紧跟着，顾北也要开始忙起来了。

    年前韩三爷就曾和顾北说起过，上面准备组织业内的各路精英，开个大会，共同讨论国产电影未来的发展方向。

    顾北，是上面某位领导点了名，必须要参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