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19章 独到见解

    几天后，拍摄场地转到一处破败的居民楼。

    剧组找来外籍演员此刻已经全部就位，一会程龙会将写有阿尔巴尼亚语的纸条递给其中一位外籍演员，外籍演员会用英语念出“祝你好运。”，程龙确认这人就是女儿被抓时那个和他通过话的男人。

    此刻机器已经布置完毕，五位外籍演员围着一张圆桌吃东西闲聊，李沐在房间内向外籍演员讲解拍摄步骤和动作要点，动作指导李忠制则在隔壁房间。一会这边打起来后，隔壁房间的团伙听到动静会冲过来加入袭击程龙的行列。

    “一会龙叔成功用假身份骗过你们，你们为了息事宁人，会主动上交部分收益，龙叔最后会不经意的让你帮忙翻译一句阿尔巴尼亚语，你念出那句‘祝你好运’后，龙叔说‘你不记得我了吗？两天前我们通过电话，我告诉过你我会找到你。’”

    “龙叔说这话的时候，大家都察觉到气氛不对，你们这时要摆出随时准备起身攻击龙叔的姿态。”

    “你伸手要掏枪，龙叔把你的头猛地按在盘子上，然后后面的人上前要攻击龙叔，被龙叔一脚踹倒。”

    李沐转身走到另一个演员旁边：“还有你，要猛地一把将桌子掀了，有多大劲用多大劲，对面的人会被砸倒，桌子被掀前龙叔及时把一柄餐刀握在手里。”

    “这时你上前，龙叔手握餐刀猛地插入你的胸口。”

    “还有你。”李沐看向另一人，“一会从这个方向往前冲，龙叔先是一刀划破你的胳膊，然后从身后抱住你，再这样将刀插入你的胸口。”

    “这时你上场。”李沐看向最后一人，“你刚刚从被掀翻的桌子后站起来，刚要上前，龙叔握着胸口被刺穿的尸体的手，然后用他的枪击中你的胸口。胸口炸点爆了后，你向那个方向倒下。”

    同一时间，隔壁房间的李忠制也在给外籍演员们讲戏。

    “一会得到指令，所有人以最快的速度往隔壁房间跑，你们演的都是穷凶极恶的歹徒，心狠手辣，不把别人的命当回事，也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冲进隔壁后，你们看到一地的死尸，但却没看到一个站立的活人，这时你们都有点懵。”

    “然后程龙大哥连续开枪将你们击毙，你们临死前才看到程龙大哥藏在一具尸体的身下。”

    讲完戏后，所有演员先排练，排练时演员身上绑着的血包不爆，屋里的桌子也不掀，目的就是为了让演员提前熟悉一会要拍的剧情和演员的走位。

    排练三次后，不论是导演陈木盛还是主角程龙，都觉得效果已经差不多了，于是剧组正式开拍。

    ……

    因为事先准备充分，所以拍摄的过程很顺利，这场戏拍下来程龙出了一身的汗，但精神却非常亢奋，这一段戏他一个人干掉了十几个敌人，而且整个过程看起来还颇为合理。

    “建鑫、木盛、李沐、忠制，大家都过来。”程龙接过毛巾擦了把汗道。

    等众人都聚在身边后，程龙说道：“这段戏很过瘾，和从前的拍法不一样，以前拍打戏，我会一拳打到墙上、铁板上、还有其他什么总之很硬很硬的东西上，然后疼的乱叫。”

    “观众看到我吃瘪就会哈哈大笑，但是我发现这几年观众好像不太爱看这些了，这次打的干净利落，有点《谍影重重》的感觉，这对我而言是个全新的尝试，我觉得观众会喜欢。”

    陈木盛道：“以前程龙大哥拍戏都是充分利用身边一切物品，别管是梯子、椅子、竹竿、还是自行车，五花八门，一会从这钻过去，一会从那钻过去，导致观众都说没人能在家具城打败程龙。这次大哥尝试全新的风格，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这对观众来说是一次颠覆，一次全新的体验，我也觉得观众会喜欢。”

    李忠制道：“以前的打法不是不好，程龙大哥能火，能有今天的成就，这些花样百出的打法功不可没，不过现在也确实到了需要变一变的时候了，以前那种打法，观众看的实在是太多了。”

    程龙点头道：“这一段打非常过瘾，我也看好观众会喜欢，但过程还是短了，打死的人不少，但时间太短，观众还没看过瘾呢。我的想法，在一楼再安排一批同伙，主角抓着头目离开的时候，这批人会出其不意从身后袭击主角，主角再用两三分钟把这批人全都消灭。”

    他停顿片刻继续道：“这批人开始也是要往上冲的，但是冲到一半，发现楼上没动静了，于是在军师的命令下埋伏了起来，打主角一个出其不意。观众看到这批人埋伏起来，主角不知道，观众就会为主角担心，观众的情绪就被调动起来了。”

    “龙叔……”李沐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程龙见了马上道：“李沐你怎么想就怎么说，大家都是为了电影好看。”

    李沐点了点头，说道：“我认为打斗戏拍这么多就很好了，不用再加了。”

    “理由呢？”程龙道。

    李沐斟酌着词句，片刻后说道：“最近几年，龙叔的电影已经越来越模式化了，太模式的东西，观众就不爱看，而龙叔后期的电影模式就模式在了打斗戏太密集而忽略了对人物内心刻画。”

    此言一出，周边所有人都蒙了。

    这是在公开批评程龙的电影吗？程龙在电影界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你有过几部作品？拿过多少票房？有多少影迷认你？你有什么资格说程龙的电影太模式化了？

    宋茄脸上有点担心。

    她这个角色怎么来的她心知肚明，本来她已经被淘汰了，是李沐突然让她演一段处于弥留之际的人，她这才得到导演和监制的认可。

    所以她对李沐是有感激之情，现在见李沐竟然这么没情商的直接批评程龙的电影，心说这要是惹得程龙不高兴了，让人觉得不好相处，名气臭了，那以后在圈子里恐怕会寸步难行。

    程家班的一些人这时反倒兴奋起来了，大家多少都有些看不惯李沐，但人家是副导演、编剧，背后还有西影，手里握着终剪权。大家虽然不爽，但也拿他没办法，但这次他竟然直接批评程龙大哥，这要是传出去，这人的在娱乐圈的名声要臭到什么程度？谁还敢和他合作？”

    监制黄建鑫和导演陈木盛暂时都没有说话的意思，从前在剧组基本不开口的剪辑刘晓武这时道：“我这个外甥是戏比天大的性格，怎么想就怎么说，大家别往心里去，不过他对电影的一些见解可是连阎义云厂长都赞不绝口的，大家不妨听听他后面怎么说。”

    程龙这时点了点头，说道：“李沐你怎么想就怎么说，我也想听听普通观众对我电影的最真实看法。”

    李沐点了点头。

    “龙叔早年的电影，对人物角色的内心塑造还是相当重视的，《A计划》里的马如龙，玩世不恭但敢想敢干；《警察故事》里的陈家驹，为了正义不惜顶撞上司，拼命挂在大巴车上；《奇迹》里的郭振华，稀里糊涂当了老大，但内心里永远有一份淳朴和善良，为了帮卖花老妇人更是整个帮派都被动员了。”

    “这些角色都非常有人格魅力，观众会为这些角色感动，再加上精彩纷呈的打斗设计，就成了无数观众心目中的经典。”

    “然而从近些年开始，龙叔的电影已经越来越弱化对人物性格的塑造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场又一场越来越刺激的动作场面。”

    “从《警察故事3》到《红番区》再到《警察故事4》，动作场面越来越大，票房记录越来越高，但是观众的兴奋阈值也被拔的越来越高。”

    “不可否认，这套人物故事趋于简单，动作场面趋于密集的模式让龙叔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但这个模式注定是难以为继的。”

    “第一就是龙叔年纪越来越大了，体能相比年轻时比一定是在走下坡路的。”

    “第二今天观众看龙叔从二楼跳下能兴奋，明天龙叔就要跳五楼，后天就要从鹿特丹的21层高的摩天大楼上跳下去。”

    “那大后天呢？大大后天呢？要不要从4万米高的太空边缘跳下？自由落体降落时人体甚至能够超越音速，从跳下到落地，怎么也要四到五分钟，如果能让两个人同时跳下中间再安排一场打斗那就更精彩了。”

    “理论上这是完全可行的，也许未来就会有人完成这一壮举，但这个人不应该是龙叔，龙叔也没必要继续这样拼，影迷也不一定真的就想看的龙叔在年纪越来越大的时候再这么拼命，有时候龙叔像正常人一样跑楼梯反而可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一方面是体能的下坡路，另一方面是观众阈值的无限拔高，这注定了以前那种角色简单、动作密集的模式不能长久。”

    “《飓风营救》的动作设计是卖点，但剧情对主角内心的刻画才是核心。”

    “龙叔的电影，是时候回归对人物内心的塑造上去了，而这部《飓风营救》就是龙叔的转型之作。所以我觉得这部电影的动作戏已经足够了，不用再加了。”

    李沐说完，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到程龙脸上。

    而程龙在沉默片刻后说道：“李沐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其实《环游地球80天》北美票房不理想后，一堆媒体攻击我是票房毒药，那时我嘴上说不在乎，但心里也在分析过我的电影存在的问题，只是想的没那么深入。今天听了李沐说的这些，我有点启发，电影就按计划拍吧，李沐是懂电影的。”

    周围整个剧组都有点懵。

    尤其是程家班部分人员，更是满脸的不可思议。

    什么情况？

    程龙大哥这么要强的一个人，这事就这么算了？

    李沐这可是在明目张胆地对程龙大哥电影进行攻击啊，大哥就这么认了？

    导演陈木盛却在心里暗暗点头，李沐的很多话都说到他心里去了，陈木盛的电影还是重视人物内心刻画的，他为程龙执导的《我是谁》对人物内心的刻画就非常出色，也是程龙后期电影里不可多得的精品。

    相反唐季礼导演在动作密集人物简单的路线上反而越走越远了。

    “李沐这年轻人，情商可能差点，但眼光绝对不差，这点和周星持很像，不知道将来会不会有周星持的成就。”陈木盛心里评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