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终结的深渊之门 【207】最终的敌人

    传送在继续。

    身边两个昏迷的少年都还有着声息。

    世界树上的动物都是死不了的。

    巨蟒只能被封印。

    景书看着他们，忽然伸出一只手，帮零一擦拭掉唇角的血液，又帮付以理了理头发。

    两个俊美的少年，就像两个精致的洋娃娃，安静地靠在栏杆边，熟睡者，仿佛做着什么美梦一样。

    也许这一切到这里就结束了。

    景书转过身，朝着另一处栏杆走去。

    传送是从实验大楼最底部开始的，现在，已经到达了大楼的中间。

    再过几分钟，可能就会达到楼顶。

    景书再次看了眼主城。

    这里依旧战火弥漫，机甲同混乱的变异怪物不停战斗。

    硝烟漫天，爆炸声不绝于耳，那些熊熊燃烧的火焰不断蔓延，隐隐能听见躲避在主城避难所里哭泣之人那绝望悲戚的嘶吼。

    尘世真惨，它本不该是这样。

    第二层防护异常坚硬，一定能够挺到时柳从机械城赶来。

    因此景书不再担心什么，她或许也能够好好休息一次。

    一觉到永远。

    *

    风吹起黑色风衣的衣摆，空气中细微的波动变得逐渐明显起来。

    景书胳膊撑着栏杆，垂眸看着大楼之下的场景，但就在下一秒，她放松的神情忽然凝滞，漆黑眼瞳微微转动，手中枪支慢慢握紧，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就在一道极为强大的威压忽然袭击而来之时！

    景书猛然转身，躲过了那道看不见的风刃！手中并未闲下来，对准了身后偷袭者毫不犹豫地开出了机枪！

    但这一眼，令景书怎么也没想到。

    那本该沉睡的白发少年，此刻，却已然苏醒，以一种冰冷嗜血的目光，嘲讽地看向她。

    “十一号。”依旧是少年的声音，却说出不属于他的话语——“我终于，能够用这样的身体来和你聊天了。”

    景书瞪大眼睛！

    她看向地面碎裂的电子屏，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一切！

    为什么博士不阻止付以攻击零一，为什么博士这么简单就放弃对她的电击！

    原来——

    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占据零一的身体，和力量。

    因此付以要感染所有人类，因为他知道，即便是零一死亡，这些人，也都逃不过成为养分的命运。

    *

    尼德霍格。

    一只生活在世界树树根底部的毒龙。

    它每天都在啃噬着树根，等到树根彻底被它吃完的那一天，整个世界，包括其承载的世界树，都将陷入一片混乱之中，直至毁灭。

    在数亿万年前，世界曾毁灭过一次。

    诸神黄昏，挑拨一切的松鼠和他联手，制造了诸神与邪神的纷争。

    那一战，硝云弹雨，肝髓流野。

    三庭世界，都受到了重大创伤。

    尼德霍格在最后被主神奥丁毁去了身体，仅留下承载一抹意识的大脑苟且于世。

    因为世界树上的怪物是不会死的。

    它活了下来，并开始觊觎尘世巨蟒庞大的身体和无上的力量。

    神灵残卷是他留下来的，但有关于猎鹰的那一部分却被撕毁。

    诸神黄昏后，尘世在数万年时间内终于再次逐步建立，他的意识附着在电子机械器物上，向世界宣扬神明的存在，并创立实验室，用带领人类走向新纪元的谎言去诱骗他们成为神明养分的牺牲品。

    尼德霍格，又名绝望。

    将绝望带入世界。

    *

    占据白发少年的身体后，他拥有了零一全部的力量，包括从他那里窃取而来的养分，统统随着意识一起进入了身体之中。

    年轻男人微笑着，周围强大的威压却毫不留情地将前面栏杆处的女孩狠狠地压迫在了地面上！

    “砰！”

    天台大地被压出了一个巨大的坑！

    景书感觉她的身体如同千斤顶一样难以动弹分毫！

    血液忽然从口腔里猛地喷出！

    “噗——！”

    她的五脏六腑都几乎要被压碎！

    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令她浑身颤抖，无力可施。

    为了抵抗这强大的压迫之力，她的翅膀从肩胛骨用力张开！

    景书颤抖着伸出手，撑住身体，想要重新站起来。

    博士见此，悲悯地感叹着：“真是可怜的猎鹰。”

    话落，他的眼神变得可怖起来。

    大楼之下，越来越多的人类发出惨叫之声，却在下一秒被淹没在爆炸中。

    那些隐藏的线连接着少年身体，他在吸收着养分。

    过了几分钟，不远处的“少年”，含笑瞥过一眼地上奋力挣扎的女孩以后，忽然慢慢地转过身，看向了栏杆边另一位昏迷的付以。

    景书注意到了他的动作，挣扎的手臂一颤，“你要干什么？”

    漆黑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看见博士蹲下身，尖锐的手狠狠刺穿了付以的胸口，掏出了他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眉眼里，尽是笑意。

    博士望着目眦欲裂几近崩溃的女孩，发出一声轻笑。

    而后，当着她面，将手中鲜活的心脏，咧嘴吞噬了下去。

    “……”

    所有言语都卡在了喉咙里。

    女孩奋力撑起的身体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

    周围的喧嚣忽然就变得很平静。

    心痛到已经连嘶吼都做不到。

    这一瞬间，好像白雪皑皑的天地间，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

    “噗——哈哈哈！”博士突然大笑起来！

    他吞噬掉另一颗心脏以后，再睁开眼，一只瞳孔竟然变成了妖冶的赤红色！

    就和付以一样美丽。

    “瞧瞧你现在的样子，猎鹰，你可真好笑！”博士道：“你难道不想巨蟒消失么？又露出这么悲伤的表情做什么？”

    “我吞噬掉了他们，你不就完成使命了吗？所以——”身穿零一金黄色长袍的博士慢慢走到景书面前，伸手，用力拽起她的头发，神情悲悯：“别伤心啊。”

    悲悯之色，却掩藏不住瞳孔下的得意和疯狂。

    他是最后的赢家。

    放开手，任由女孩重新摔到在地。

    即便已经撤了威压，但她好像还是使不出任何力气。

    一只脚踩在了她的后背，是博士，他温柔微笑着：“你的翅膀，我很喜欢。”

    毒龙在黄昏失去了双翼，因此，他想要折下猎鹰的翅膀按在自己身上。

    白皙的手逐渐靠近。

    地上的女孩，或许已经绝望到放弃挣扎。

    耳边的一切都很安静，从看见那颗心在眼前消失以后，她就再也没有任何神采，和表情了。

    传送还有一分钟到达楼顶。

    博士却好像毫不在意。

    他不在意实验室是否还会存在，他只在意着一具强大的身体和力量。

    男人眼中的欢喜涌现，他仿佛已经听见猎鹰撕心裂肺的吼叫，也看见她被自己撕扯下翅膀的痛苦模样。

    风吹楼顶。

    喧嚣又寂静。

    滚滚乌云，海面翻涌不平。

    正当这一切都安静到极致之时。

    也许没有任何人想到。

    一颗威力巨大的火箭炮裹挟着狂怒的风，承载蓝衣少年的身影狠狠地击击打在了这座残破不堪的天台之上！

    “轰——！！！”

    惊天动地！

    震耳欲聋！

    滚滚尘烟在大楼天台弥漫四散，紧紧抱着女孩的少年将她放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深深望了一眼。

    景书忽然用力抓住他的手腕，通红的双眼就这么一直看着他。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眼神，还有熟悉的模样和表情。

    不用思考，她一眼就能认出他来。

    一个单纯的孩子。

    *

    十二死的时候景书没有哭。

    她就这么静静站着，像是失去灵魂的雕塑。

    但在这一刻重新看见他时。

    她却忽然大声哭了出来。

    抱着他，眼泪打湿了少年的衣襟。

    蓝衣少年唇角带着温柔的微笑，他摸了摸她的头。

    随后转身毫不犹豫地冲向了浓烟中以锐利目光盯着他们所处方向的博士！

    瘫坐在原地的女孩，充盈着泪水的眼瞳里，同样充满了不可置信的波澜。

    同曾经一样。

    他不顾一切地挡在了她的面前，那样的果断，决绝。

    *

    没来及多看几眼，他就这么消失在了浓烟之中。

    爆炸声接连不断响起，少年的身影穿梭在烟雾中，掌心的火焰和炮弹狠狠攻击着那抹金黄色的身影。

    他知道他赢不了，但是他可以给她争取离开的时间。

    不管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只他存在着，他就一定会为她挡住一切。

    愚蠢。

    却这么令人无法忘怀。

    *

    最后传送的时间已到。

    这种屹立在城市中央的实验大楼，终于彻底消失在了主城中！

    而在翻涌的波涛的狂暴海面，却赫然出现了这栋大楼的身影！

    景书擦干净眼泪，扶着墙站起来，她恢复了所有力气，也许是因为心中的信念再度被一簇火点燃，被一束光照亮。

    她比以前更坚强了。

    她不能倒下。

    不能就此绝望。

    翅膀扇动，掀起海面层层浪花。

    双手化作猎鹰犀利的利爪，双瞳成为看透一切的镜子，穿过那浓郁的烟雾，捕捉到浓烟中神情自傲的猎物。

    “砰！”

    蓝衣少年的后背狠狠撞击在了栏杆上！

    钢筋断裂，他喷出一大口血，从天台边缘摔落下去。

    大楼之下，是无尽深海。

    也许会像曾经那样掉落海中，但——

    同样的事情。

    怎么能让它发生第二次？！

    俯冲下大海！她拼尽全力抓住少年的手，将他抱进怀里！

    十二睁开眼，看见了熟悉的女孩样貌，她的眼睛还是有点红，巨大的羽翼在空中挥舞，载着两人飞到大楼中间的走廊。

    放下少年，景书一把拽住他的袖子，不再让他继续冲上去。

    少年疑惑看着她，她也同样看向少年。

    一语不发。

    忽然，十二的脸被捧起，一个吻轻轻落在了他的额头上。

    顿了顿，蓝衣少年听见了她说——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