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502 「异闻带」

    就客观的事实而言，摩根、高文、兰斯洛特以及崔斯坦等人毫无疑问是黎格和阿尔托莉雅的敌人。

    即便阿尔托莉雅不走上救世主的道路，不拯救妖精国，拯救不列颠，她亦是避免不了被女王派的人视为对手，视为敌人。

    黎格也是如此，其早已和摩根等人产生了渊源，前后经历过数次冲突及大战，可以说是彼此对立着。

    可在这样的状况下，黎格却是觉得，这些敌人其实比别的妖精要好不知道多少。

    摩根虽是恐怖的独裁者，冷酷又残忍，视妖精国中的妖精的生命如草芥，但她不知为何极为重视黎格，为此还不惜赐予他加护，为他种下了「桩」。

    高文虽两度与黎格战至浴血，战至濒死，但她却是一个极为合格的领主，为友方考虑得无比周全，只对敌方冷酷无情。

    兰斯洛特虽很是清冷，很是自傲，但她的性格中并不乏天真纯情的一面，且至少目前为止对黎格是堂堂正正毫不耍阴谋，让人恨不起来。

    哪怕是崔斯坦这个残暴的妖精骑士，也有一段分外可怜的过去，以至于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和这些敌人比起来，那些表面上和黎格以及阿尔托莉雅友好来往着的妖精，或许才是真正的恶。

    比如廷塔杰尔村里的妖精，他们将阿尔托莉雅抚养长大，理论上来说应该是阿尔托莉雅最亲近的人，可他们的真面目如何，已经不需多说。

    那些期盼着预言之子出现，期盼着救世主出现，希望能够得到救赎的妖精亦是如此，嘴上说着欢迎预言之子，说得大义凛然，实际上心里是怎么想的，谁都不知道。

    妖精不值得拯救，这是黎格一向的观念。

    可那些成为了敌人的妖精，却都有着不同于别的妖精的美好一面，这事说起来，确实挺讽刺的。

    “那……”

    阿尔托莉雅有些理解黎格的想法，虽然心情复杂，但还是出声询问。

    “我们该怎么面对欧若拉？”

    对于阿尔托莉雅的这个问题，黎格回答得是没有任何踌躇的。

    “姑且不管她是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她想推翻摩根的统治，这应该是真心话吧？”

    闻言，阿尔托莉雅毫不犹豫的点头。

    “这是真心话。”阿尔托莉雅便道：“她确实想推翻摩根的统治，在这件事情上，她没有说谎。”

    正是因为这样，当欧若拉主动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并扬言要协助她，帮她救出黎格时，阿尔托莉雅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哪怕欧若拉还隐藏了一些心思，只要她的真正目的是推翻女王的统治，那么，在救出“预言之子”这件事上，对方便不会藏着掖着，一定会出力，还是出大力。

    因此，阿尔托莉雅才接受了欧若拉的协助。

    “既然这事是真的，那就暂时不管她了。”黎格一边继续向前走，一边对着阿尔托莉雅说道：“在达成目的之前，她再怎么样都应该不会对我们不利才对。”

    “所以，我们先休整一下，如果有必要的话，也不是不能接受她的协助。”

    “别的不说，风之氏族的耳目还是挺好用的，有了他们，我们至少不用担心情报会不足。”

    话是这么说，但黎格的语气听起来明显是觉得这可有可无。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她搞错了我们的身份，也搞错了我们的目的，认为我们是想敲响六口巡礼之钟，然后去推翻摩根。”

    “殊不知，我……或者说是你，根本还没打算彻底反抗摩根到底。”

    “这个信息差，我们倒是可以利用起来。”

    欧若拉以为黎格和阿尔托莉雅是要去对抗摩根，推翻摩根的统治，却不知道这个前提完全就是错的。

    黎格和阿尔托莉雅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去推翻摩根的统治。

    所以，在欧若拉以为两人会为此而展开行动时，不管她在算计什么，都会出现偏差。

    黎格和阿尔托莉雅便随时有着说不的权利，这就是最大的优势所在。

    在黎格如此表示的时候，阿尔托莉雅却是关注起了另外一点。

    “身份真的搞错了吗？”阿尔托莉雅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黎格，这般道：“你真的不是异邦的魔术师？”

    “不是。”黎格翻了一个白眼，道：“我大概能够猜到你是怎么想的，可还是必须得告诉你，你们口中所指的异邦魔术师另有其人。”

    “是谁？”阿尔托莉雅来了精神了，甚至这么说道：“跟摩根和欧若拉提到的那个泛人类史有关吗？”

    顿时，黎格停下了脚步。

    阿尔托莉雅赶紧跟着停下。

    “你居然注意到这一点了啊？”黎格转过身来，看着阿尔托莉雅，有些佩服似的说道：“果然，你看起来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来得聪明呢。”

    ……意思就是平时的我看起来很傻对吧？

    阿尔托莉雅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拿选定之杖去敲黎格的脑壳的冲动。

    “那个泛人类史到底是什么？”

    阿尔托莉雅瞪着黎格，询问了起来。

    对此，黎格是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一言蔽之，就是有别于这个世界的另外一个世界。”

    黎格以轻描澹写的态度，说出了令阿尔托莉雅震惊的话来。

    “另外一个……世界……？”

    阿尔托莉雅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没错。”

    黎格点了点头。

    这个世界乍看之下好像和黎格曾经去过的那些异世界没有什么不同，实则却是不然。

    这个世界远比黎格曾经去过的那些世界要来得特殊。

    黎格现在所在的妖精国不列颠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全部，而是这个世界无比宏伟的世界观下的其中一个特殊的地方而已。

    而要解释这一切，首先要说明的就是“泛人类史”这个词的含义。

    所谓的泛人类史，指的是正确的历史。

    在这个世界里，人类的历史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宛若生命中的竞争，大自然的优胜劣汰一般，有着优劣及成败之分。

    这所谓的优劣以及成败的区分方式，就是看一段历史能否继续延续下去。

    如果一段历史在发展的过程中能够一直延续下去，不会在某一刻里突然断绝，突然毁灭，那这段历史就是正确的历史。

    反之，如果一段历史在发展的过程中逐渐走向错误的方向，最终将会导致这段历史灭绝的话，那这段历史就是错误的历史了。

    前者就是所谓的泛人类史，是正确的历史，正确的人理。

    后者则是历史在发展的分岔口上出现了错误的选择所招致的不被需要之物，是迟早会走到尽头的人类史，被称为———「异闻带」。

    异闻带通常情况下会被世界本身给剪除，所以它是连发展成平行世界都不被允许的注定会灭亡的世界。

    而妖精国不列颠，就是一个发展轨迹与泛人类史不同，最终衍变成异闻带的世界。

    “在泛人类史中，也就是正确的人类史上，不列颠虽是真实存在的，却不是一个由妖精主宰的国家。”

    黎格将这件事告诉了阿尔托莉雅。

    “你和摩根其实也都曾在泛人类史的不列颠中出现过，但摩根姑且不论，你在泛人类史中却是一个人类，而不是从乐园来的妖精。”

    黎格指的便是亚瑟王传奇。

    那是以传说中的英王亚瑟为中心的故事体，是一段中世纪的传奇故事。

    这段故事记述了传说中的古不列颠最富有传奇色彩的伟大国王———亚瑟王的一生。

    传说，她是圆桌骑士的首领，是一位近乎神话般的传奇人物，被称为理想之王、骑士之王、永恒之王。

    她曾拔出过选王之剑石中剑，就此成为了不列颠的国王，也曾获得过湖中精灵的赠予，得到了在星之内海中锻造出来的圣剑，一生中经历过十二场战役，每场战役都近乎于奇迹般的获得了胜利，从而稳定了当时及及可危的不列颠。

    她的老师是传说中的大魔术师梅林。

    她所邂后的圆桌骑士个个都是赫赫有名的英雄，每一个都拥有着人外级别的强大力量。

    她的姐姐便是摩根，是嫉恨着身为王的亚瑟，认为自己才是不列颠的正统继承者，从而在暗中制造了许多祸端，最终致使亚瑟王走向终结，让不列颠就此灭亡的魔女。

    这段传说故事在公元九世纪时便已经流行于威尔士，后来透过蒙茅斯的杰弗里的文学作品而流行于欧洲，克雷蒂安·德·特罗亚、瓦斯、来亚门、马洛礼等文学家亦曾写过与其有关的圣杯的故事，维多利亚时期，这个题材的故事则再度流行起来。

    这就是泛人类史中的不列颠，正确的历史中的不列颠。

    可妖精国不列颠却是与之背道而驰的异闻世界，是在源头上出现了错误，以至于向着别的方向进行了发展的一段畸形的历史。

    在这个不列颠里，主宰国家的不是人类，而是妖精。

    在这个异闻世界中，除了不列颠这个岛国以外，已经没有第二个国家。

    摩根这位在泛人类史中始终未能得到王位，进而走向癫狂的魔女，在这里却是统治了妖精国两千年的女王。

    至于高文、兰斯洛特及崔斯坦，这些名字原本应该属于泛人类史中效忠于亚瑟王的那些圆桌骑士所有，现在却是被摩根赐给了三位妖精骑士，令她们得到了泛人类史中的圆桌骑士的身份和力量。

    而阿尔托莉雅，这位在泛人类史中正是摩根的血亲，人称亚瑟的不列颠之王。

    如今，这位原本应该在泛人类史中留下无比宏伟的事迹，无比响亮的名声的骑士王，在妖精国不列颠里，竟是成为了一个来自乐园的妖精，甚至背上了预言之子的身份，在一个无人问津的乡下村庄里长大成人，直到如今才出现在不列颠的大地上，并被赋予了拯救妖精国，拯救不列颠的使命。

    “在你看来，这或许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可在泛人类史的人眼中，这是早就脱离了正确历史的异闻历史，是连野史都不存在的奇怪发展。”

    “所以，妖精国不列颠不是一个正常的国家，正常的世界，而是早就应该被剪除的异闻带。”

    】

    黎格向着阿尔托莉雅，一字一句的说着。

    “摩根和欧若拉所指的泛人类史，就是这样一个有别于异闻世界的世界，或者说，那个世界才是正常的世界。”

    先前数次提及到过的“外界”以及“异邦”等等的说法，其实就是在指泛人类史。

    因为这个异闻世界中只有一个国家，只有妖精国不列颠，妖精国不列颠以外的地方则是一片汪洋大海，所以，这里并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异邦。

    在这里所指的异邦和外界，通常情况下指的就是泛人类史。

    “也、也就是说，你是来自那个泛人类史的人？”

    阿尔托莉雅瞪大着眼睛，极其错愕的看着黎格。

    然而，黎格却是摇头了。

    “不，我不是从泛人类史来的，而是从你更难以想象的另外一个世界。”

    黎格竟是将这样的事情都给透露了出来。

    “还、还有另外的世界？”

    阿尔托莉雅眼睛瞪得更大了，甚至感觉头有些晕了起来。

    很显然，她现在接收的信息量已经过多，让她感觉三观受到了严重的冲击。

    对此，黎格只想说。

    “这才哪到哪呢？”

    他便很是平静和澹定的说了这么一句。

    “这个世界可远比你想象的更加庞大，更加宏伟，也更加的麻烦及危险。”

    “你以后就会知道，现在告诉你的这些，其实不过是小儿科而已。”

    “更可怕和更惊人的事，还要在更后面呢。”

    母庸置疑，黎格说的这番话，让阿尔托莉雅感到害怕了起来。

    她暗暗的吞了一口口水，只感觉自己好似走在了一条钢丝上面，下面则是万丈悬崖，一个不小心踏错一步，那就会直接摔个粉身碎骨，死无全尸。

    原来……这个世界这么可怕的吗？

    “泛人类史……亚瑟王……”

    阿尔托莉雅便不由自主的叨咕了起来。

    突然，阿尔托莉雅感到脑袋一阵眩晕了。

    她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却给人完全不同的印象的人。

    她身披铠甲，手持圣剑，站在城墙上迎风而立，正在眺望着一片夕阳下的平原。

    她的脸和阿尔托莉雅长得别无二致，可她的表情却相当坚强。

    她的眼中蕴含着钢铁般的意志，好似在注视着一个伟大的目标。

    看着这个与自己似是而非的人，阿尔托莉雅莫名的知道了对方的名字。

    “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

    她，正是泛人类史的亚瑟王。

    “唔……”

    阿尔托莉雅的头顿时更晕了，令得她眼前的视野一阵天旋地转。

    这样的阿尔托莉雅之所以没有摔倒在地，全因有人扶住了她。

    “你这是怎么了？”

    黎格便眼睁睁的看着阿尔托莉雅突然整个人都摇晃了起来，差点摔倒在地上，赶紧上前，扶住了她，一脸惊讶的出声。

    “我……”

    阿尔托莉雅甩了甩头，直到感觉眩晕感消去了不少以后，方才有些难受的出声。

    “我、我好像看到另外一个自己了，一个穿着铠甲，拿着剑的自己。”

    听到这话，黎格眼眸闪烁而起。

    原着里，阿尔托莉雅在敲响第一口巡礼之钟以后，确实梦到了泛人类史中的自己。

    在那之后，每当敲响一口巡礼之钟，阿尔托莉雅都会梦见一些事，这些事便大多都和泛人类史中的亚瑟王有关。

    现在，阿尔托莉雅迟了一个月才产生了这种现象，是因为在此之前根本就不知道泛人类史的存在，不知道有另一个自己的存在的关系吗？

    原着里的阿尔托莉雅倒是在敲响第一口巡礼之钟前便遇到了异邦的魔术师，从对方的口中得知了泛人类史及异闻带的存在，所以才会在敲响巡礼之钟以后马上梦到另一个自己？

    想到这里，黎格摇了摇头，暂时压下心中的想法。

    “先回房间休息吧。”黎格见阿尔托莉雅状态奇差，便如此说道：“好好睡一觉，或许醒来以后，你就会觉得舒服很多了。”

    阿尔托莉雅很想拒绝。

    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弄明白呢。

    比如，既然黎格不是异邦的魔术师，那谁才是异邦的魔术师？

    泛人类史的人吗？

    对方会来到妖精国不列颠协助自己？

    为什么？有什么目的？

    这些，都是阿尔托莉雅想知道的。

    可惜，黎格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算了，还是我看着你睡下吧。”

    黎格从阿尔托莉雅的表情中看出了她的抗拒，于是不容置疑的说了一句。

    “等你睡醒了，想知道什么，再来问就是。”

    说着，黎格将阿尔托莉雅给抱了起来。

    而且，这一次还是公主抱，和之前那几次非常随意的抱动完全不同。

    “你的房间在哪里？”

    黎格低头询问。

    “……那边。”

    阿尔托莉雅在被抱住以后便老实了下来，俏脸微红，一会以后才指向一个方向。

    黎格二话不说的向着那边走去。

    这样的他完全没有发现，角落里，一道身影正在注视着这边，眼中尽是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