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风起高原 卷五 第839章 拉着

    对于李二来说，现在是绝佳的时机。

    裹挟着南征大捷的势，他也许真的能做点儿什么。

    而且，对他来说，是真的渴望大唐乱起来。

    正所谓，潮水退却后，才能发现到底是谁在裸泳。

    没办法，李承乾给他的压力太大了。

    他当年虽然没当过太子，但也是皇子，太清楚这个时候的文臣武将以及那些皇子会做什么了。

    毫不夸张地说，当年的他虽然有做作的成分，但如果不是长孙无忌、房玄龄那些人，他没有那么快发动所谓的玄武门之变！

    说是长孙无忌他们那些人硬将他推到这个位置的，其实也不为过。

    在这个大前提之下，李二怎么可能不提防着李承乾？

    儿子，呵呵，在皇室，最他娘信不过的就是儿子和老子。

    他和李渊就是前车之鉴……

    “乱吧，乱吧。”李二喃喃自语，“朕倒要看看，到底有谁能动我大唐根基，大唐是朕的，以前是，以后亦是如此！”

    离开了行宫的房玄龄却是不淡定了。

    他突然有些自责，难不成是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陛下这才生出了一些心思？

    回到公廨，温彦博还没走，本来他早就准备走了，不过见房玄龄大半夜被陛下召见，他担心是因为房玄龄在暹罗做的事儿，被陛下不喜，这才一直留在这里等消息。

    伴君如伴虎，这话从来就没错过。

    “怎么回事儿，这陛下召见你，不会真是因为那件事吧？”见房玄龄回来，温彦博急切地问道，他嘴里的那件事儿，自然是房玄龄在暹罗折腾出来的全民公投。

    房玄龄摆了摆手，又摇了摇头，颇为无力地说道：“陛下比你我想的，要多得多，老夫总感觉此番可能做错了……”

    说着，房玄龄便简单的将今天的事儿，介绍了一番，听他说完，温彦博也是眉头紧皱。

    半晌，温彦博才说道：“陛下这是想要大刀阔斧的在大唐搞大明那一套了？”

    说到这里，温彦博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右手握拳，左手成掌，一拳一拳地砸在了自己的手掌之中，顿时，房间里就剩下了他来回踱步的走路声，和拳头捶打手掌的啪啪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温彦博这才站住身子，说道：“老夫承认大明在很多方面的确有可取之处。

    但那也仅仅只是可取之处罢了。

    我汉家王朝，称霸中原无数年，难道一点儿可取之处都没？

    我们可以借鉴，甚至也可以学习他们做得好的地方，但要说是让我们和他们走一样的路，可能么？

    真要如此，那还是我大唐？

    要不我们直接融入大明得了！”

    听房玄龄说完，温彦博最不能接受的就是陛下有效仿大明弄什么商部。

    汉家王朝抑商都多少年了？

    这个时候，效仿大唐弄什么商部，为商人服务？

    这不是个笑话么？

    让他们这些，读了圣贤书的人去给那些满身铜臭味的商贾服务？

    他们也配！

    “不用这么激动……”见他这般反应，房玄龄连忙说道，“这也就是陛下的试探罢了，陛下比你我更清楚大唐的路该怎么走。

    此番，陛下终究是想看看我们的态度。

    但不管怎么说，从这一点儿其实都能看出来，陛下对眼下的大唐，不满意了，对读书人不满意了。

    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其实也不单单只是陛下，哪怕是老夫，如今对那些人也是厌烦得紧。

    读书人？

    就他们那样的读书人，当真是枉读圣贤书！

    谁教的他们，读书人就得高高在上！

    又是谁教的他们……”

    房玄龄是越说越气。

    他也是读书人，可如今，他突然觉得，读书人这三个字，不再是荣耀了……

    “哎，倒也不是说读书人就真的高高在上。”听到房玄龄这话，温彦博也是长叹了一口气，半晌才说道，“这是多少年留下来的习惯，也不能怪他们。

    再说了，寒窗苦读十数载，他们付出了多少，旁人又怎能理解？”

    “是啊，就他们付出。”房玄龄闻言，冷哼了一声，“当他们奋笔疾书的时候，当他们笔根不缀的时候，难道其他人都在虚度光阴？

    粮食不用种，地里会涨。

    车马不用造，路上会有的。

    锦衣不用织，天上会掉。

    还有外敌，外敌不用打，他们自己会走？

    同样都是付出，就他们的付出旁人看不见？

    那旁人的付出呢？

    大明之所以能在短时间发展成这个样子，不是因为大明比我大唐更好，更强。

    毕竟，就大明那鸟不拉屎的地儿，多少人给钱都不愿意去。

    可他们偏偏就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发展起来了，凭的是什么？

    不就是他们把每个大明人都当人的那种觉悟么？

    他们尊重每一个人的付出，哪怕只是个酒楼伙计……”

    “停停停……”听房玄龄越说越来劲，温彦博连忙说道，“你再说下去，老夫都觉得你像是被陛下说动了一般？”

    他承认房玄龄说得很有道理，这个他并不反驳，但那是大明，可不是他们大唐。

    房玄龄闻言，也是一惊。

    是了，刚刚越说越激动，他好似真的有过那么片刻的动摇。

    当即喝了口茶，让自己迅速冷静了下来。

    这可不行。

    不是说他满足这种现状，而是现在的大唐，还不能这么做。

    “刚说到哪里来着？”房玄龄有些疑惑地问道。

    温彦博连连摆手，说道：“别管说到哪里了，你这段时间也是够忙活的，赶紧休息，老夫就先走了。”

    他发现房玄龄自从回来后，就跟魔怔了一样，可不敢继续跟他说下去。

    这会儿，让他好好休息休息，就是最好的办法。

    房玄龄闻言，倒也不再多言。

    他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总有种被人洗脑了的感觉。

    这般想着，房玄龄决定暂时先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放下。

    ……

    另一边，长孙无忌这会儿却是在琢磨李二今天这么做究竟是什么目的。

    他相信，李二不会无缘无故的这么做。

    可李二对他说的又不多，他所掌握的线索也有限，这会儿的他，是真不知道李二到底是个什么打算。

    “难道说，陛下是想让我帮房玄龄分担一些压力？”

    提到房玄龄，他脑瓜子都疼。

    他也没想到，房玄龄去治理一下地方，能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

    全民公投？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他都不敢去想，当这个消息传回大唐，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为违逆李二，他也不敢。

    “来人，速去请户部尚书、工部尚书、吏部尚书……就说老夫有要事相商！”

    既然无法违逆陛下，那他能做的，就只有将所有人都拉下水。

    总不能就可着他一个人倒霉吧？

    要不是有些人不在这里，他恨不得将三省六部的人都叫上。

    不多时，收到消息的众人陆陆续续的来了。

    有些甚至是从被窝里爬起来的。

    不过在听到长孙无忌说是有要事商议，倒也没有人迟疑。

    长孙无忌为人如何，姑且不论，但他绝对不会拿这种事儿开玩笑。

    “仆射，这是出什么事儿了？”第一个来的是马周。

    他虽然如今位高权重，但资历尚浅，做事儿要比其他人都积极的多。

    “你先坐，等人都来了，老夫再与你们细说。”长孙无忌摆了摆手示意马周先坐下。

    这种时候，就显示出了马周的经验不足，瞅瞅坐在旁边的高士廉，来了半天，除了打个招呼外，坐在那儿硬是一句话没讲。

    一直到人都到齐了，长孙无忌这才开口说道：“这么晚将大家请来，着实不好意思，不过就在之前，陛下宣召，这才不得不如此。”

    这会儿，没有一个人开口问是怎么回事儿了。

    大家只是静静的等着长孙无忌继续说下去。

    “事情是这样的……”长孙无忌慢慢地说着，一边说，还一边看众人的反应。

    他也想从众人的反应里看看他们是什么态度。

    “就这事儿，既然陛下要推广，那就推广呗！”等他说完，侯君集第一个站了出来。

    对于他的反应，长孙无忌早就料到了。

    这活字印刷术就是他家女婿弄出来的，他肯定支持啊。

    再说了，别看他如今每天手不释卷，一副儒将的模样，可骨子里，那就是个粗胚！

    “如果这么简单的话，老夫就不用请诸位来了。”长孙无忌说着，又看向了其他人。

    只是让他意外的是，所有人都在思索，可房玄龄和温彦博却是一脸的淡然，这是为何？

    难道说，陛下后面还召见了这两位？

    长孙无忌这般猜测着。

    这会儿，房玄龄其实也在看着众人的反应，他也想从众人的反应来看看大家都是个什么态度。

    “哎，我说就这么一件小事儿，至于想这么久么？”侯君集见众人都没吱声，当即又说道，“而且，这是陛下的意思，咱们照做不就是了。

    不就一个活字印刷术，推广了又如何？

    难不成那些人的利益，比我大唐的利益还重要？

    再说了，报纸是个什么东西，大家也都看到了，那就是舆论的制高点，我大唐要是不跟上，未来这舆论还不是大明说啥就啥了？

    单凭这一点儿，就没什么好犹豫的。”

    “陈国公这话其实没毛病。”长孙无忌见众人都不开口，也就接茬儿说道，“报纸带来的舆论影响力是不容忽视的，如果只从这一点儿出发的话，的确得支持。”

    “话是这么说，可一旦这么做了，那些人必然不会善罢甘休的，那些人，你可以说他们如今腐朽了，跟不上这世道了，但正是因为他们的固执，会搞出很多麻烦事出来。”沉默了半天，高士廉还是站了出来。

    他算是在场资历最老的，开口的时候，众人的目光便看了过去。

    “可就算我们不推广，大明不也在推广？”马周闻言说道，“他们为什么就不去找大明的麻烦？还是说，那些人真就觉得我大唐好欺不成？”

    他是标准的寒门出身，对于士族的那些做派，最是看不惯。

    闻言那也是毫不掩饰自己的立场。

    “就是。”侯君集一见有了盟友，连忙搭腔道，“就算我们不推广，大明难道就不推广了？

    什么道理这是？

    难道就为了他们的那点儿私心，咱们就什么事儿都不做了？”

    “老夫倒也觉得该做。”就在这时，房玄龄也站了出来，说道，“这事儿，之前老夫几人也商议过，说到底，我大唐如今太过守旧了一些。

    当然，老夫的意思不是说守旧就是错，而是明明有更先进，更好的法子，我们为什么就不能效仿一二？

    难道说，真就一步步看着别人超过我们，才是我们的目的？

    至于说谁会在这件事儿上闹妖，老夫不说，大家其实也都清楚。

    可我们是朝廷的，也是大唐的官员，有些时候是不是把他们的重要性，看得太重了一些？”

    既然有人开口了，房玄龄怎么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不管怎么说，这差事儿，陛下交给长孙无忌了，他就得让长孙无忌坐实。

    要不然到头来再落到他头上，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其实不管怎么说，这是陛下交代下来的，那就得做。”温彦博见状，顿时也跟着说道。

    他一句话，就将问题的核心抓了出来。

    长孙无忌其实也没想推卸，只不过是提前给众人打个预防针罢了。

    见众人差不多都是这个态度，当即便说道：“既然大家都这么觉得，那老夫这就安排。”

    他是一点儿不带含糊的，当着众人面就开始安排了起来。

    众人这会儿才明白，感情这家伙就是找大家一起来背锅来了。

    当朝廷下定决心要做一件事的时候，效果绝对是惊人的。

    不出几天时间，所谓的活字印刷术，便已经开始推广了出去。

    而随着活字印刷术的推广，崔卢郑王这些人瞬间就炸了！

    如果说以前大明推广活字印刷术，那是没有他们没有办法，的确是无计可施！

    可如今，自家大唐推广，这对他们来说，无疑是釜底抽薪！

    一时间，无数的奏折，从大唐各地，直奔暹罗！

    大唐的乱局，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