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五章 人生至味是清欢

    季微凉没有打断龙琴的推测，她，其实并不在乎这件事情，真正的真相，她只是想回去而已。

    「你……」龙琴看向季微凉，他能感受到季微凉的冷漠，「为什么现在在说你那么在乎的事情，你却好像一点也不关心？」

    「说实话吧，我其实并不在乎这个世界能不能继续存在。」季微凉从不否认自己的幽暗，「我帮助这个世界，也只是因为我没有办法死去，我想回去，回到我的世界，哪怕死在那里都好。」

    「……我们对你来说算什么，这个世界对你来说算什么？」龙琴心中苦涩，他知道季微凉冷漠，他，自以为也是冷漠的人，却不想自己终究是不如她。

    「我说过，这只是一本书，一本好书，我不过是一个倒霉的家伙，我的鱼刚好被丢进了这本书所在的池塘。」是的，季微凉这段时间一直沉迷在梦境中，当然不是为了看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对于她而言，每一个环境都有对应的因果。

    关于半神的幻境中，季微凉想要看见的就是，她为何而来？又该如何离开？

    从幻境中推断，她的鱼，那条在云中带着她的因果的鱼，被半神困在了池塘里，而一本好书，恰好也在其中，她的因果就此与一本好书连接在了一起。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她就是无法死去，因为在那个世界的她一定还活着！

    「你就那么想回去吗？那个世界有什么值得你这样留恋？在这里，你拥有一切期，我们对你的感情就一文不值吗？」龙琴看向擂台，西洲的修者在上面卖力的拼斗，而这一切，对季微凉来说，甚至不算一场好戏，如果不是为了凌瑾晞，她根本不会来。

    这个世界不论有多少的繁华，多少的美好，季微凉从来都没有看在过眼里。

    更何况，这个世界对于季微凉来说真的美好吗？

    她，从小被父母抛弃，一直活在别人的掌控中，好不容易战胜了赤虹界，她似乎依旧过的不好，对于季微凉来说，这个世界美好与否，跟她就没有关系吧。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那才是我的世界，这个世界在你们眼中有多重要，那个世界就对我同样重要，我要回去，我一定要回去！」季微凉在这里确实拥有很多，但是连死去的资格都没有，她何来活着的自由？

    「真好奇，你的世界是什么样的？」龙琴释怀了，他自来都是这样真诚，聪慧却从不拘泥，这或许也是越龙渊能成为所有托付者的选择的原因吧。

    「你想看？」季微凉很喜欢龙琴，一直一直都很喜欢，是作为知己的那种相知相惜。

    「当然我很好奇，我最好的朋友，她原本的世界是什么模样。」龙琴真的很在乎季微凉这个朋友，所以他愿意去理解她，也愿意去包容她。

    「那就给你看看吧，你不要觉得无聊哦，我的世界其实蛮普通的，我其实也蛮普通的。」季微凉笑着眯起眼。

    一段记忆在龙琴脑中流淌。

    若是别人只会觉得季微凉奇怪，但是张杨是季微凉的知己。

    什么叫知己？

    那个明明不懂，不喜欢，不理解，但是会努力去懂，然后开导你的人。

    「你也不要愧疚，你给她的陪伴，并没有虚假，你如果心里还是不舒服，你可以在牡丹祭给她一个礼物。」

    张杨的建议，让季微凉舒服了很多，「哎呀，我想去看大雪满山的样子，我想去看情书。」

    没有人能拒绝十八岁的柏原崇。

    即使是季微凉这样的人，都会对那个少年念念不忘。

    「你要去小樽？」张杨就知道，季微凉这人就是固执，喜欢什么就会一直喜欢，对人如此，对事如此。

    而情书这部电

    影中，大部分的场景，都是在小樽地区的北海道岛上拍摄的。

    只有一处例外是在影片结尾处，渡边博子面对着群山呐喊。

    博子正对的山，名叫「红山」或是「赤峰」，这座火山位于东京西北120千米，是八岳山中海拔最高的一座。

    「我错过了落叶，那么就呆在冬天吧。」季微凉眯着眼侧身窝进被子，看着窗外纷飞的大雪，她只要告诉那些曾经，那些曾经的自己……

    「那就好，你要好好的，而且就你那自行车技，你可别把自己脖子摔断了。」张杨松了一口气，她就怕季微凉乱跑，遇到危险。

    「别担心，我啊，肯定会长长久久的保护你们的。」

    落雪的天气，适合一切情绪，美好或是丑陋，都会被大雪掩埋，然后随着雪花化去。

    恰在此时江明明发来了一条信息，季微凉随手就摁开了。

    笑容一闪而过，爱恨也一笑而过。

    季微凉记得自己的公主，她来到这个国家，就是因为那位公主。

    圣诞节这天，她穿了一身纯白，即使冷的发抖，她还是那样。

    浪漫往往带着傻气，可是对于自己喜欢的，难免会犯傻。

    东京街头，季微凉看着圣诞节的灯火。

    一个戴帽子的少年跑上前，送给季微凉一根仙女棒。

    笑着，接过。

    少年却拉过季微凉，吻了吻她的嘴角。

    惊鸿一瞥，得意，张扬，漂亮得像烟火一样。

    「你！」季微凉皱着眉退后了一步，低下头。

    少年抱住季微凉，用r语说了什么。

    季微凉根本听不懂，无助地看向周围，到处都是拥抱的人，却无人可以求助。

    少年蹭了蹭季微凉的肩膀，就像一头小兽，炙热的气息带着某种不安的攻击性。

    「你别伤害我！」季微凉害怕地把包递给了过去，「包给你，你拿去吧。」

    少年犹豫了一会儿，拿走了季微凉包里的钱，头也不回的跑了。

    雪慢悠悠落着，灯光下，闪耀微光。

    季微凉害怕得腿软，心里是无尽的后怕，她果然不该晚上出门！

    对于这个陌生的国家，季微凉肯定是做过功课的，这里发达的艾薇行业，怎么可能百分百合法，有女性不能踏足的街道，有女性不能进入的店。

    甚至路上那些所谓的星探，会专门找小地方的妹子，说要找模特或是演员，实际上嘛，不过是骗到了人之后再威逼利诱。

    危险无处不在，季微凉一直小心，可是今天依然遇见了这样意外的事。

    颤抖着，因为寒冷，也是因为恐惧，季微凉却一秒都不愿等，连滚带爬的往酒店跑。

    作为一个旅行者，她自然不会把钱都放在同一个地方。

    洗了个热水澡，季微凉开始反思自己的问题，她就不该接过别人的任何东西，得庆幸是在街头闹市，不然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无论如何，人没事就好。

    至于包，里面只有纸笔，写着季微凉的旅行笔记。

    可惜是真的可惜，但是还是那句话，人没事，才是最重要的。

    「我很害怕。」季微凉喃喃自语。

    她有很多朋友，但是有的事，真的谁都不能说，告诉国内的朋友，她们会担心，会着急。

    告诉国外的朋友，一方面是没有那么熟，另一方面也是没有必要。

    季微凉裹紧了睡衣，她不讨厌作为女性的自己，但是事实就是，作为女性，自我保护是一门永恒的必修课。

    用酒店的便签本，季微凉努力回

    忆自己的旅行日记，尽可能的恢复一点。

    恰在此时，陌生的来电让季微凉微微心惊，她还在害怕，即使看上去她似乎并不害怕。

    「你好。」接起电话，点开外放，季微凉继续写东西。

    「你好，我是凌瑾晞。」电话那里少年的声音温和，「江明明是我表姐。」

    「哦，怎么了？」季微凉不冷不热的应着。

    「今天是圣诞节，姐姐让我陪你去看东京塔。」

    「不用了，谢谢。」季微凉直接拒绝。

    「她还有礼物给你。」

    「等她回来，让她亲自给我吧。」

    「啊，是这样的，我刚好这几天a酒店附近，我记得我姐说过，你们也是住在这个酒店……」

    「……」季微凉很无语。

    「请问您还在a酒店么？我现在马上到了。」凌瑾晞没有再给季微凉拒绝的机会。

    挂了电话，季微凉只能重新换衣服，直到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她这才拿着手机下了楼。

    不熟的人，她不会让别人等。

    不熟的人，她也不会等。

    靠在酒店的沙发上玩手机，很快，一个漂亮的包装，放在了面前的小茶几上。

    季微凉慢悠悠地放下手机，看向来人。

    半长的发，隐约清秀的脸，看上去很安静的一个孩子。

    「你好。」来人微笑着开口。

    季微凉微微一惊，好漂亮的少年，美人嘛，欣赏就好，想那么多干嘛。

    「你好。」季微凉亦浅笑着，随手从身旁拿出一个纸袋，「这是我给明明的礼物。」

    「好的。」少年拥有修长匀称的身材，高腰夹克配上修身长裤，很好的凸现了他那双漂亮的长腿，配上棕色的皮质短靴，很漂亮。

    毋庸置疑的漂亮，让季微凉觉得他漂亮得不像个直男。

    不知怎么的，季微凉突然想到今天遇见的那个抢劫犯，相比而言，那家伙虽然是个人渣，却比这人有男人味。

    「东京塔我就不去了，我身体不好，晚上太冷了，我很容易感冒，辛苦你特意来送这份礼物了。」季微凉依旧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地拒绝外出。

    「那吃个饭可以吗？」少年笑得柔和，那样温柔漂亮的少年，很少有人能拒绝，更何况，只是吃个饭。

    「不了。」季微凉拿起江明明送给自己礼物站起身，「祝你有个美好的圣诞夜。」

    礼貌的告别，走得却一点儿也不礼貌。

    突的，那人拉住季微凉，「我也是一个人在东京。」

    「所以呢？关我什么事。」季微凉不乐意了，她忘了戴眼镜下楼了，现在眼前一片模糊，很没安全感。

    「可以陪我吃个饭么？就在这里，我很饿。」

    「抱歉，不可以。」推开那人的手，季微凉连带江明明都有些埋怨了，什么古古怪怪的亲戚，大过节的，这是搞什么鬼？！

    「神经病！」骂了一句心里话，季微凉头也不回的回了房间，反正她这酒店明天就到期了，赶紧搬，赶紧换，比什么都强。

    也许很多人会觉得季微凉不近人情，会说她小题大做不懂礼貌，会觉得她过分。

    可是季微凉忘不了当年的江歌案，害死「朋友」的刘鑫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没有一点点愧疚地疯狂拿江歌的死刺激江歌妈妈。

    季微凉自问，如果自己在那样的刺激下，说不得会被气得疯掉。

    谈恋爱没有错，交朋友没有错，但是害死无辜者有错，拿死去的朋友刺激她的家人有错，以死相逼要法院改判更是离谱！

    季微凉不想伤害

    别人，也不想被别人伤害。

    回到房间，季微凉第一时间查了那个包的价格，三千多，季微凉买得起，但是不会买的价格。

    犹豫了片刻，季微凉不想再有任何纠葛，照价给江明明发了一个红包，说自己先回国了，这段时间谢谢她的陪伴了。

    「怎么突然急着回去了，是遇见什么事了吗？」过了十来分钟，江明明才回上消息。

    「太冷了，实在不习惯，你赶紧把红包收了。」季微凉没有提那个什么表弟的事，她和江明明才认识几天，以后也不打算有什么交集，发个消息过去已经仁至义尽了。

    「哇，那么大的红包，集美，你该不是喜欢上我了吧。」江明明发过来一个大大的笑脸。

    「没事了，我睡了，晚安。」解决了这件事，季微凉这才大大舒了一口气。

    解决完了这些事，季微凉立刻给张杨打了电话，把今天的事情说了一遍。

    「你今天是货真价实的破财啊。」张杨感慨，「就你那穷逼样，得伤心好多天吧。」

    「钱还好，你也知道，我不怎么在乎钱，只是可惜我的旅行日记。」季微凉再次检查了房门的锁扣，这才慢悠悠躺靠沙发上吃东西。

    便利店很多吃的，每天会有一些临期快餐便宜卖。

    本着能省就省的精神，季微凉大部分时候吃的都是这些东西。

    「对了，你知道我不背包的，要不这个包送你吧。」季微凉果然还是那么抠。

    「你觉得我背包么？」电话这头的张杨翻了个白眼，她就知道季微凉会这样，「你看看包里有没有证书，有的话你直接出了吧。」

    「嗯，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确定了包的去向，季微凉更轻松了，好像今天遇见的倒霉事儿都没发生一样，高高兴兴的和张杨闲聊。

    「说真的，人家请你吃饭也没什么啊，会不会是你反应太大了？」张杨其实也觉得季微凉反应过度了。

    「我有必要和他吃饭吗？有那时间我和你聊天不好吗？」季微凉就是不相信别人，大晚上和一个陌生人去陌生的地方吃饭，她怎么想都不舒服，她又不缺那一顿饭。

    「异国他乡，孤男寡女，干柴烈火……难道他长得不好看？」张杨坏笑。

    「腿很好看。」季微凉直言，「其它的没注意。」

    「那就是长得不好看了，你对他不感兴趣。」张杨对这个八卦顿时少了兴趣。

    「感兴趣也不行啊，他是江明明的表弟，谁知道他多大了，我没那么变态好吗？」季微凉故意逗张杨，「你要是喜欢，我把他电话给你，你试试。」

    「好主意啊，漂亮的异国小男生，啧啧，玩玩儿也好。」

    「还是那句话，谁把谁当真，」季微凉摇摇头，「能这么熟练的约人吃饭，而且穿得挺……你就不怕他有病？」

    「开玩笑的嘛，隔的那么远，我难不成还真跑过去啊。」张杨大笑，「倒是你，是不是又要跑路了？」

    「什么跑路，我是要去看我的藤井树。」季微凉放松地靠在沙发上，「况且，朋友的弟弟，我本来就不可能喜欢。」

    「你不是不打算继续和江明明做朋友了吗？」张杨明白季微凉那不可思议的道德洁癖，不然季微凉的也不会单到现在。

    「认真想了想，她只是没有什么分寸感，做普通朋友还是能接受的。」

    「为什么？」张杨有些意外，季微凉一旦决定，一般不会改变。

    「因为直觉她容易受伤。」季微凉相信自己的直觉。

    「她年轻漂亮又有钱，她有什么好受伤的。」张杨苦笑，她其实不喜欢季微凉这种性格，一副要救赎别人的样子。

    「这样说吧，有的女孩生来就拥有很多，好家世，好容貌，顺顺利利的人生，所以她们在感情里的试错资本要雄厚许多。」季微凉顿了顿，「打个比方，一个家庭条件差的女孩，被骗了五千块钱，可能抑郁一年，要吃好几个月的苦，而条件好的，约莫只是一部手机的钱，那么你能说条件好的活该别骗么？」

    「你觉得江明明被骗了？」张杨有点吃惊。

    「轻信他人，对边界感不敏锐，这样的女孩子都容易被骗，不止是她，其它女孩也一样。」

    「那你帮得了每一个么？」

    「不，只是遇见了，是缘分，她当我是朋友，我就继续做她的朋友。」季微凉眯着眼靠在沙发上。

    「换了别人，会觉得你圣母婊，觉得你的感情太廉价……」张杨顿了顿，「但是我真的觉得……你个傻子，我会盯着你的，你要敢把自己搭进去，你看我骂不骂你！」

    「就是有你在，我才敢这样啊。」季微凉撒娇。

    「切，你还不是背着我想别的男人！」张杨嫌弃。

    「哪有？我还背你想别的女人呢！」季微凉开始掰手指头，「这段时间逛了我想逛的大部分地方，上野，美术馆，秋叶原，银座，看了迪士尼的烟火……还过了圣诞节，明天去看我的藤井树，然后过两天去泡温泉，然后回来过元旦节，元旦节之后再过两天就是牡丹祭，我要穿唐装逛牡丹祭！」

    「你不怕冷死你就去，你不是牡丹祭第二天就要回国么？你该不是想把自己冷死在回国的前一天吧。」张杨信季微凉个鬼，季微凉这个家伙，一直活在均温二十度的妖都，降温都是靠朋友提醒她换厚被子。

    「我麻烦你对自己的身体有点数，吹风十分钟，咳嗽一小时，你要是冷死了，我可不去帮你收拾！」

    在张杨的威逼下，季微凉只能再三承诺，自己一定会穿羽绒服，绝对不会脱下来！

    次日一早，季微凉就拖着自己的行李离开了酒店，见了繁华的都市，也该看看山林，更何况山里还有温泉酒店。

    早已通过网络定好旅行社，季微凉一开始就计划好了，这一段旅行是跟团旅游。

    大城市里还好，只要去偏僻一点的地方，季微凉都会秉持安全第一的原则，而且有旅行社开车，总是比自己折腾轻松。

    坐在车上，季微凉一边看着窗外的风景，一边织毛线，红色的羊毛在细细的签子上缠绕，温暖得恰到好处。

    陌生的语言，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季节，让季微凉有不一样的安适感。

    她最爱的电影里，漂亮的老虎莉莉骄傲地走过，耳边是ayu的进化论。

    张杨浓烈过，也该换一种旋律了，此时耳边的是ayu的勇气。

    因为付出感情本就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或许，每个女孩都会有一段模糊不清的感情吧，连想起都需要勇气。

    那样的青涩，就像是一低头看见的排水沟里的青苔。

    欲言又止，既无从说起，又无甚可说，存在却没有什么「证据」，不存在却明明「存在」。

    喜欢吗？

    喜欢的，喜欢落雪的天空，喜欢温暖的拥抱，喜欢繁华的街市，喜欢美丽的一切。

    但是有多少是可以拥有的。

    就像冬天。

    对于季微凉这种来说，偶尔路过一次就好，让她每年熬个把月的五度以下，她觉得自己真的会冷死的。

    安排在异国他乡，从今往后不再提及，也不会想起。

    人生至味是清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