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谎言

    看着郭鹏递过来的请假条，方翰民心生怒意，你早不请假晚不请假，偏偏在这关键时刻撂挑子，你什么意思？

    但是，郭鹏说得情真意切，老父亲生病住院，他回老家探望，这个理由已经足够充分，加上郭鹏这些年也算兢兢业业，基本没有耽误过工作，遇上大事请几天假，也算不上过分。

    想到这里，方翰民无奈地在郭鹏的请假条上签了字，为了按时完成新项目的职工培训计划，他只能另想办法，还有郭鹏负责为新项目编写但尚未完成的一部分技术文件，也只好由方翰民接过来代为完成。

    实际上，郭鹏的老父亲并没有生病住院，所谓请假理由完全是他编造的谎言，真正原因是他昨天晚上在家里接到方圆科技公司杜总给他打的电话，让他尽快抽时间过去一趟，他们那边有技术问题需要他现场解决。

    在跟对方私下达成的合作协议中，包含了这方面的服务条款，郭鹏当然不能拒绝对方的要求。请假得到批准后，当天晚上，郭鹏坐火车连夜赶往方圆科技公司，第二天中午到达后，对方的张总陪他吃过午饭，顾不上休息，便马不停蹄地赶到实验室，杜总和几名技术人员正在这里等候，他们向郭鹏介绍了开展试验以来，这十多天里发生的情况。

    听完汇报后，郭鹏了解到对方其实还没有正式开展仿制药的合成试验，因为跟红星制药厂当初面临的情况类似，合成仿制药所需的两种原料在市场上很难购买，同样需要自己制备，正是在其中一种原料的实验室制备过程中，不知什么原因，连续几次试验一直无法取得进展，老杜希望郭鹏亲自过来指导。

    其实，在郭鹏提交的技术文件中，已经包含了制备原料的完整资料，方圆公司的科技人员在实验室制备过程中，也是完全按照资料上的工艺条件和操作方法进行的，但就是得不到合格产品。

    从头到尾观察了试验人员的操作过程，郭鹏当天没有发现任何不当之处，因为这种原料是另一个课题组开发的，他对其中的技术关键并没有太过深入的掌握，本想给另一课题组的组长打个电话详细询问一下，又怕引起怀疑，他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由于只请了七天假，又是背着单位私自外出，郭鹏不敢有丝毫的耽搁，他想尽快把问题解决了，早些返回单位。

    第二天上午，郭鹏跟方圆公司的科技人员同时来到实验室，在试验人员做准备工作的时候，他无意中发现试验台上几支温度计显示的室温都不一致，这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把几支温度计放在一起仔细比较，结果让他大吃一惊，因为在相同环境下，几支温度计显示的室温最高与最低之间，差了整整三度！

    “何工，咱们实验室使用的温度计，都校准过吗？”

    被称呼为何工的中年技术人员，是该实验室负责人，他走到郭鹏跟前坦诚道：“化验室使用的器具都校准过，实验室这边，大家以为要求没那么严格，就没校准。郭主任，有什么问题吗？”

    郭鹏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继续问道：“还记不记得你们这几天做原料制备实验，用的是哪一支温度计？”

    经过仔细辨认，何工从中挑出一支温度计，十分肯定地说：“因为粗细长短最合适，我们用的就是这支温度计。”

    郭鹏从中挑出那支显示室温最高的温度计递给对方，“你比较一下，看看这两只温度计显示的室温是否一致？”

    老何很专业地把两只温度计拿在手里比较，发现试验使用的那支温度计显示的室温是25℃，而郭鹏递过来这支温度计显示的室温却是28℃，他颇为吃惊地说：“哎哟，没想到啊，两支温度计差了整整3℃！”

    郭鹏意味深长地重复道：“是啊，差了3℃。”

    “可是郭主任，这跟我们的试验结果又有什么关系呢？”

    郭鹏没做任何解释，只是告诉老何：“如果还有多余的设备，今天同时开展两组试验，一组用原来那支温度计指示温度，另一组用这支温度计指示温度，除此之外，其他试验条件完全相同。”

    老何不明其意，但他知道郭鹏是来帮他们解决技术问题的，所以，尽管心里犯嘀咕，他仍然按照郭鹏的吩咐，同时开展两组试验。

    下午两点多，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实验室的杜总，发现有一组试验的容器壁上出现少量结晶体，他惊呼道：“郭主任，你看这是什么？”

    郭鹏从试验台对面走过来，同样看见了出现的情况，略感兴奋地说：“这就是生成物析出的结晶体，看来，前段时间试验没有进展的原因找到了！”

    虽然不明白郭鹏的意思，老杜还是非常高兴，“找到原因了？那可太好啦！可是，条件完全相同的另一组试验，怎么没有出现这种现象？”

    郭鹏似乎已经胸有成竹，“正因为另一组试验没有出现同样的现象，我才判断原因找到了。”

    “哦——”老杜显得既好奇又兴奋，“郭主任，两组条件完全相同的试验，结果怎么会不一样呢？”

    “杜总，这两组试验表面上条件完全一样，其实他们之间还是有区别的。”

    老杜更加疑惑，“你说的区别，体现在哪方面？”

    “区别就在这里。”郭鹏指着安装在试验设备上的温度计，把他发现的情况向老杜做了介绍。

    “你说这两只温度计显示的温度不一致，差了整整三度？”老杜觉得难以置信。

    “试验开始前，我跟何工共同见证了两只温度计的差异，便安排了同样条件下的两组试验，以此验证我的判断。”

    老杜点了点头，他大概知道郭鹏的意思了，“你怀疑温度显示不准确，才导致前段时间试验不成功？”

    郭鹏走到另一组试验设备跟前，“是的，据何工讲，因为这只温度计粗细长短正合适，自从开展试验以来，他们每次试验都使用这只温度计，但我早上无意中发现，这只温度计显示的室温，要比其他温度计低三度，当时我就怀疑，试验过程中温度控制不准确，也许正是这个原因影响了试验结果，现在看来，我的判断得到了证实。”

    “原来是这样！”老杜若有所思，“不过，就算试验过程中温度控住不精确，怎么就一点产品也没得到呢？难道温度对试验结果有这么大的影响吗？”

    郭鹏分析道：“这只温度计显示的温度，比正常情况低三度，意味着试验过程中，当它显示的数值达到试验要求的温度时，设备里的真实温度，实际上比试验要求的温度高出了三度。不要小看这三度，因为这里的生成产物有个特性，就是在温度高出其熔点后，将发生连续分解，最终得到的产物自然很少；另外，该产品熔点较低，如果温度超过其熔点，即使得到少量产物，也融化成液体了，试验人员当然观察不到，这就是前期试验没能取得进展的根本原因。”

    老杜本身就是科技人员，他当然听懂了郭鹏这番解释，“有道理！我们前段时间看似完全按照你提供的方法和条件进行试验，实际上最关键的条件——试验温度就没控制好。从发生的情况可以看出，我们的前期工作至少存在两方面疏忽，第一，使用前没有对温度计进行校准；第二，对于相关物质的理化性质缺乏深入全面了解，在今后的科研工作中，我们要引以为戒。”

    这些话主要针对老何等实验室工作人员，跟郭鹏毫无关系。下午四点半，到了规定的时间，两组试验同时停止，温度降低后，使用原来那支温度计的试验，观察到的结果跟往常没有区别，而另一组试验的设备里，出现了大量结晶颗粒，通过分离净化等后处理过程，得到了跟预想差不多的试验结果。

    按照郭鹏的要求，第二天又做了重复试验，结果跟上次一样，他的判断再次得到证实。至此，方圆科技公司根据郭鹏提供的技术资料，在开展仿制药试验过程中遇到的第一个技术问题，被郭鹏顺利解决了。

    毕竟不是因公出差，事情办完后，郭鹏不敢在外逗留，他谢绝了方圆公司几位领导的挽留，提前三天返回单位。

    在技术中心实验楼见到郭鹏的时候，方翰民有些纳闷，“你怎么提前回来了？老父亲的病好些了吗？”

    那本来就是编造的谎言，郭鹏当然心虚，他急忙掩饰道：“好、好多了，见他病情稳定，我就提前回来了。”

    “你几年没回老家了，应该趁这个机会，多陪老父亲几天，如果需要，还可以为你延长假期，你着什么急呀？诶，老父亲得的什么病？”倒不是方翰民故意刨根问底，他毕竟是厂长，关心下属和同僚的家人，不仅属于人之常情，也显示出领导的人性化。

    郭鹏怕露馅，不愿继续谈论这件事，他要尽快把话题引开，“没什么大毛病，就是年龄大了，一旦伤风感冒就扛不住，在医院输了两天液，病情已经大为好转。想到厂里的仿制药项目投产在即，我还有不少工作没完成，在老家我也呆不住，便赶回来为新项目投产做准备。”

    为了不影响项目进度，郭鹏请假后，方翰民已经把他负责的新员工培训交给了其他人，他提前回来，反而打乱了方翰民的工作部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