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世 第69章 我的亲娘

    山河社稷图？听到那女子所言，乔坤心中一惊，刚才所处空间竟是山河社稷图所化？那么说眼前这女子是女娲娘娘？

    这女子的相貌与女娲庙里的塑像差别很大，但凡人不知道女娲娘娘的长相也很正常。

    何况凡人工匠如何能够塑造出女娲娘娘的美？

    只是女娲娘娘来此找他是为了什么？受羲皇所托？还是为了梅山七怪？

    一者是恩，一者是仇，可完全不同。而且乔坤更担心女娲娘娘发现他穿越者的身份。

    毕竟穿越者应该算是异数，或许女娲娘娘会直接消灭他。

    他心下惴惴，正要见礼，却听那女子道：“我不是女娲。”

    不是女娲娘娘，那谁能有“山河社稷图”？莫非是杨婵的师父，女娲娘娘的弟子司命娘娘吗？可是司命娘娘应该是个老婆婆才对？

    何况刚才那言语，这女子谈及女娲娘娘殊无敬意，可不像是女娲的弟子。

    乔坤这边迷惑，却听那女子笑道：“你学了我的‘大自在地子’，还不知道我是谁？”言语并不严厉，十分温柔，让人如沐春风。

    大自在地子？乔坤才知他修炼的“大自在地子”竟然是这女子的功法，但听着那女子并未有指责的意思，心下稍缓，连忙又问道：“敢问娘娘大名？”

    那女子身上慈祥更盛，“众生皆称我为平心，唯独你不行。”

    “为什么？”乔坤问道。

    平心娘娘这个名字，他自然知道。当初众位大能齐聚朝歌争夺七窍玲珑心，包括太阴星君、妖族太子、与世同君、凤凰之子、四海龙王等等，但最后是平心娘娘得手成为最大赢家。

    力压众位大能以及纣王、武成王，平心娘娘实力定然高强，最少也得是与世同君那个级别。

    那女子没有正面回答，只笑道：“说起来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只见化身似乎稍嫌不够正式。”

    说罢轻轻一点乔坤的眉心，乔坤自然没有躲，事实上他也躲不过。

    随着那女子一指，乔坤见到一位与平心娘娘七八分像的女性，高贵而且典雅，但是给人的感觉，更加厚重，更加沉稳，更加温柔，更加坚强。

    在她的身上，乔坤感应到种种的德，她是世间所有“德”的源泉，所有“德”的具现，她就是“德”本身。有她的存在，一切俱有美德的事物才能成其“德”。

    那女子微闭双眼，立于虚空，似睡非睡，似乎是察觉到乔坤的目光，她微微点头示意，眼睛虽没有睁开，乔坤却感觉到被目光扫过一般。

    这种感觉，便如同当日姜子牙金台拜将之时，被天地扫过一般。

    而后乔坤便感觉到一种亲近，他的身体对那名女子有一种莫名的亲近，而且那女子的名字便在他身体之中，她唤作“后土”。

    这是厚德载物，乔坤睁开双眼，原来是大德后土，大地之母，后土神祇。

    他连忙道：“见过娘娘。”平心娘娘则是后土的化身，自然也要给予相当的尊重才行，既然不能称平心，好歹也得叫声娘娘。

    见他如此，平心娘娘反是扳起一张脸，很不高兴，“你还不明白？你不应该叫我娘娘，按照你们人族的称呼，你应该叫我……娘亲。”

    啥？娘亲？饶是乔坤心念转动极快，此时也愣在当场，一时想不明白自己和后土娘娘有什么关系。

    见他没有开口，平心娘娘也不生气，反耐心解释：“伏羲帮你复生的五色石中便有一滴后土精血，你继承了后土精血，又传承我对大地感悟所化出的‘大自在地子’，自然是我的孩子。”

    大自在地子？地子，地母？这么说，这还是亲娘？纵然乔坤大胆，也从不敢往这上面去想。

    后土为大地，为地母。姜子牙金台拜将之时，拜的最尊贵的两位神明便是昊天上帝和后土神祇。成为后土的孩子，就算不是位面之子，也相去不远。

    乔坤一直都以为自己只是寻常的倒霉蛋而已，投师无门，身上的宝物也都是抢来捡来的，在封神世界的这些日子一直都捡破烂。

    结果讨饭讨了大半辈子，现在告诉他其实他是超级富二代？

    他觉得平心娘娘在骗他，可是他又找不到平心娘娘骗他的理由。

    “你投师无门，是因为他们没资格做你师父。”平心娘娘又道：“既然是地子，便是我的孩子，世间能接下这般因果的，只有五位教主、女娲、昊天、太阴星君以及不周山那位而已。”

    “其余仙神虽未必知道你我的关系，却有灵觉感应，自然会选择避开这段因果。”

    乔坤也能理解，他修为稍有成就，便有直觉感应，不敢念诵元始天尊那几位的名字也是一个道理。凡人反倒没有这种忌讳。

    原来这些年，姥姥不疼，舅舅不爱，连个师父都没有，到处捡破烂，全是因为后土这个亲娘。因为后土的因果，便是南极仙翁、昆仑十二仙都不敢接，下意识地避开。

    像虞红芍只是化身，没这种限制，玉鼎真人便敢收她为徒了。

    乔坤又想到姬昌，为了让姬昌走得安心，他曾认姬昌为义父，如此太任、太姒、太伯、仲雍等几位老人都是他的长辈，这几位占了后土娘娘的便宜，岂不是也危险？

    平心娘娘笑道：“我又怎么会和寻常人族计较？而且我也并没有你们人族那复杂细腻的情感。”

    “没有人族的情感吗？”乔坤重复着这句话，原来眼前这个充满着慈祥与母性光辉的平心娘娘竟然没有人族的情感。

    “没有。虽然理解并模拟这些情感对我并不困难。”平心娘娘笑语嫣然，十分坦然，“你们人族所有的情感，无论是恐惧、焦虑、伤心、愤怒、好奇还有爱，都只是为了延续与繁衍罢了。而我是超脱于生死的。”

    “你们人族所追求的，财富、美食、声名、荣誉、权势、享受、力量，甚至长生不老，对我来说都毫无意义。”

    是啊，这可是后土娘娘，是大地的化身，真正的能够与天同寿，是岁月尽而我无尽的存在。

    这样的存在，应该是太上忘情的，众生于她来说都不重要。

    同样平心娘娘也不会在乎他。如果真在乎他又怎么会任由他这些年自生自灭？

    要知道这些年他受的委屈可不少，还有挣扎、彷徨和迷茫。

    想到这，他又觉得满心委屈，忍不住问道：“这么些年，你为何从来没有出现在我面前？”

    “是我的错。”面对这种指责，平心娘娘直接自承其错，上前几步，将乔坤揽入怀里，“虽然这其中有很多缘由，但确实是我不好。”

    真温暖。乔坤刚起此念，倏然警醒，连忙挣脱，不住后退，望向平心娘娘，满是戒备。

    刚才这一段时间，或者说从见到平心娘娘开始，他的心意念头就被那母性的光辉扭曲影响，变得软弱许多，若非他道心明澈，只怕要沉迷其中。

    见乔坤挣脱，平心娘娘没有半分窘迫，只笑道：“这么快便能警觉，果然道心明澈。你的真龙之道也颇有火候，只是切记不可深修，‘观天之道，执天之行’也还罢了，顺天、应命、无求，并不适合你。”

    说着，平心娘娘的语气中有一丝不满，也不知道是针对谁。

    乔坤此时同时催动“惟我”、“如镜”、“情不情”三种道心，才能堪堪维持自我，然后他细细感应，明白刚才这一切并非是平心娘娘刻意催动手段，而是她存在本身便会对天地规则以及周围一切生灵造成巨大影响。

    不可以直视神。乔坤莫名奇妙想起这句话，即便见面不会死，也会被扭曲意志，再难维持自我。

    即便乔坤他如今修为境界，心灵修为都抵御得甚为勉强，常人更是难以抵抗。

    这还是平心娘娘未曾施加任何影响的前提下。

    “是我太弱了吗？”即便是他能够凭借宝物、计谋手段斩杀金仙，可相对于那些存在来说还是太弱了。努力了这么久，依然没有能够掌控自我的力量。

    “其实你实力已经很强了。”平心娘娘反安慰他，“只是你身具后土精血，受到我的影响更比寻常生灵大许多。所以我也避免与你相见，若非你修为精进，道心明澈，我还不会专门来看你。”

    原来是受后土精血的影响，乔坤又问：“娘娘来此是专门来看我的吗？”

    “叫娘亲。”平心娘娘又一次纠正他，“若说专门来看你，倒也不是。主要是感应到玄冥神通再现尘世，故而一见，却原来也和你有关。”

    玄冥神通？乔坤应了一声“是”，又催动“真幻之法”将两尊四海瓶具现出来，交给平心娘娘，“这两尊四海瓶合二为一，便有一道涉及动静之法的玄妙法术，想来便是那玄冥神通。”

    如果不借助内天地，乔坤也能够具现出两尊四海瓶，只是颇为消耗法力和时间，难以应用在实战罢了。但如今只是展示给平心娘娘看，倒是无妨。

    “这两尊四海瓶，一尊在瑶池，另一尊在四海龙族那里，我是知道的。但不想你竟然能用‘真幻之法’将两只宝瓶幻化出来。”平心娘娘看着，却不伸手去接四海瓶，又笑道：“一开始我固然是因为玄冥神通而移目，但后来却是为了见你。”

    “见我？”乔坤一时不明，他应该没有那么重要。

    “对，见你。”平心娘娘笑道：“你斩杀了元始天尊的弟子，所以我要出来，站在你身后，好让你不至于太过焦虑。”

    乔坤此时心思转动，难道平心娘娘要接过这段因果？可平心娘娘是元始天尊的对手吗？

    “我已经施法遮掩了因果，而且元始天尊绝不会因为一个投靠西方教的弟子而与我争斗。”平心娘娘甚为自信，“至于西方教，我正要等候准提道人，向他讨要一份因果。”

    这是将元始天尊和西方教的因果都接过去了，乔坤不但不欣喜，反而忧虑，他不明白自己能付出什么，“娘娘为何要对我这么好？我又能为娘娘做些什么？”

    平心娘娘自己都说她没有人族的情感。那帮他又是为了什么？

    “叫娘亲。”平心娘娘又重复了一句。

    此身能够复活，终究是因为那滴后土精血，后土是此身之母原没有错，乔坤思量再三，老老实实叫了一声，“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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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这话，平心娘娘转嗔为喜，很是安慰，“你也不用担心什么，我并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如果非要说我对你有什么希望，也只是要你能修成大自在地子，得大自在，大解脱。至于伏羲，他也不会想要你做什么，他求的是一个偶然。”

    “一个偶然？”

    “世上没有偶然，只有必然，所有偶然都只是未曾参透的必然。”平心娘娘在追忆，“伏羲耗尽所有修为推演天机而身死，经过六道轮回转世的时候，与我说了这番话。我记得很清楚，他面上满是绝望。”

    “后来他以人身修行，演化八卦，成就天皇，得到的也是一般无二的答桉。”

    “一直到有一天，他向我借一滴精血，说他看到了一丝偶然。”

    这滴精血用来复活我了是吗？乔坤听到这，已经明白，如果他理解没错，他就是伏羲看到的那丝偶然。

    他穿越者的身份是否暴露还不知道，但是从一开始，伏羲就知道他是异数。

    现在想来，之前的经历有太多不合理之处。既然在伏羲看来，世间一切都是必然，那他为什么愿意去救伯邑考？

    如果一切都已经注定，伯邑考注定身死，那又怎么能强求？是什么让伏羲改变了主意？

    乔坤猜测，让伏羲改变主意的，是姬昌那封血书，但关键还是他，因为他就是这封神当中的变数，是伏羲等待的偶然。

    或许伏羲愿意尝试，并不是为了救伯邑考，而是要看他这个变数能做到什么程度，能不能改变“中天北极紫微大帝”的宿命。

    结果自己能救伯邑考性命，可也承受宿命反噬而近乎身死。

    至于救比干，应该也是相同目的。那一次不过只是受了伤而已。

    真是被安排得明明白白。这种人生被人安排好的感觉，让乔坤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无力，好在他道心颇佳，转瞬便斩去杂念，思索其中积极的方面。

    很快他认识到，其实这应该是一件好事。既然他是那变数，是那偶然，他就是特殊的，说不定是独一无二的。

    既然如此，那伏羲绝不会让他轻易死去。若他早知道这些，好生运作，说不得还能得更多好处，不过现在也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