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369章 人潮中见冷月

    “姬兄之名左某也是如雷贯耳。”

    左道奇不软不硬的开口说道。

    姬正乾看着左道奇，眼神更加放肆。

    “我在想，到时候要是决战就剩你我两人，该是何等无趣，不如你我将这一战提前？”

    左道奇面无表情，只是冷冷的看着姬正乾。

    或许他能理解姬正乾对他的敌意，但这并非借口。

    于是在姬正乾的目光依旧肆无忌惮之时，一朵奇妙莲花浮现，上有雷霆火焰。

    张九龄不再坐视，连忙走到两人中间，他也没有说话，矮小的身材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远处的校旗。

    提醒两人此地乃五军都督府，两人站着的位置，乃是五军都督府的点将台。

    左道奇依旧面容澹漠，伸出一掌像是抚摸宠物一般揉捏雷霆火焰。

    姬正乾忽然露出笑容，“左兄真是太紧张了，我只是开个玩笑…”

    左道奇缓缓转身，身形在道基的控制下缓缓消失，随之一并消失的，还有逐渐飘散在风中的声响。

    “姬兄倒是比我想象中的软了许多……”

    姬正乾面上笑容蓦然消失。

    张九龄已经退开，提醒一次已经是他的极限，毕竟若是放任两人在此地动手，他逃不了干系，但现在他已提醒，之后如何与他无关。

    木然的眼神中毫无感情波动，叫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还真是傲呢。”姬正乾似自言自语，又似在提点张九龄。

    张九龄不做声。

    于是姬正乾冷哼一声，邪异的脸上带着几分寒意，故作潇洒的转身而去。

    左道奇回到紫光坊左府中。

    姬灵舒与昌邑似乎早已得到消息，在他前脚刚踏进门还未来得及去斩妖府将小樱等人接回来时，两人便一前一后走进府中。

    昌邑左顾右盼，“这是本宫赏你的那处院子吧？倒是修剪的不错，不枉本宫的赏赐。”

    左道奇轻笑，迎着她的话说道，“真是多谢公主美意。”

    姬灵舒只是站在一旁，并未做声，等到左道奇与昌邑间的‘寒暄’结束，其才上前一步，清冷的眸子中蕴含着一种奇妙的意味。

    “叔父的进步很大。”

    轮到左道奇诧异，“你怎么看出来的？”

    姬灵舒神秘一笑，昌邑都着嘴，小声滴咕一声，“故作高深。”

    眼见姬灵舒面上笑容消失，马上迎着左道奇叽叽喳喳说道，“咳咳，左卿你这个月在五军都督府苦修，不知道城中发生的大事吧？”

    “大事？”左道奇面上微微错愕，“什么大事？”

    京都城中这段时间最大的事情，无异于皇陵帝尸被盗，这几乎是不亚于前段时间正明皇帝被刺的大事。

    “皇陵中的事情，目前有了些头绪，皇兄近日脸上的笑容都多了许多。”

    昌邑倒没有什么谜语人的属性，说话很是利索。

    左道奇闻言，心道果然如此。

    他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似对这件事情没有丝毫兴趣，引得昌邑白了他两眼。

    姬灵舒只是用清冷的眸子扫过左道奇，在这种眼神中，左道奇似乎感觉自己的心思已经被她看穿。

    事实上，左道奇对此当然很关心。

    “我偷听过皇兄与张相的话，他们说…”

    昌邑难得的压低声音，凑近左道奇，“皇陵之事，多半与宫里的人有关…”

    他比寻常人知道的更多些，帝尸失踪，大概与之前他听闻的那声‘仙垂’脱不了干系，而这种发生在皇家身上的事情，又让左道奇忍不住联想那所谓的天帝宝库。

    他心中泛起滴咕。

    这…姬姓皇族，总感觉怪怪的，像是有人巴不得这皇朝破灭一般。

    从昔日北地气运被斩，皇家中唯有元吉帝对此作出关心，掌控皇家最大权柄的宗人府，对此不置一言，更是在很多线索中，查出大晋第一邪教，无忧教竟然与宗人府的某些人有染，这点更是让人震惊恐惧。

    无忧教种种行为，就是冲着颠覆大晋王朝去的，而宗人府对其默默支持，有时候，左道奇都在怀疑，大晋王朝最终是否会亡在宗人府手中？

    左道奇目光奇异，若是宗人府真的有意这般。

    那么真的只是支持了一个无忧教吗？

    这简直像是个笑话一般，大晋皇家最为仪仗的势力，却是暗地里做着倾覆大晋的勾当，这…

    也不知道那幕后之人，脑子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

    难不成，在颠覆大晋的过程中，能够褫夺更多的好处？

    左道奇脑海中蓦然浮现一个名字-天帝宝库。

    颠覆大晋气运，是为了天帝宝库？

    他像是抓到了什么思绪，仔细想来，却又觉得经不起推敲。

    姬灵舒轻声开口，“叔父在想什么？”

    左道奇回过神来，摇摇头说道，“没什么，只是在想昌邑说的是谁。”

    昌邑从一旁的桌子上拿出一个果子，一口咬破，她吃的很优雅，整个过程像是一件艺术品一般，“还能是谁，我猜啊，是六皇兄…”

    姬灵舒皱眉，昌邑不再说话，专心致志对付手中的果子。

    左道奇心中微微一动，梁王？

    是啊，好久没有听到梁王的消息了。

    在两年前，他见过梁王的剧本，那时候他还在震惊于梁王的实力，但在见到梁王的遭遇后，这种羡慕与震惊，转而化为些许叹息与悲怜。

    梁王这一生，过得很苦，幼年失母，与太子一起长大，其与太子的感觉超过如今所有的王爷。

    他本可做一潇洒王爷，凭借他身上的那股游侠气，收拢了不知多少江湖武夫，又年纪轻轻便成就四品……

    但先太子被刺，薨于西陲之外，一切都变了。

    左道奇叹息一声。

    他心中明白，帝尸失踪之事，多半与梁王无关。

    哪怕如今昌邑听到了所谓的‘内幕消息’。

    姬灵舒看着左道奇，轻声说道，“如今京都城中波诡云谲，叔父还需小心一些。”

    她难得露出一丝关切，今日的她身穿一身浅绿色连衣宫裙，长发披散，一缕长发摆脱束缚随意的搭弄在脸颊上，面部轮廓线条随着年纪增长愈发明显，似水墨勾勒，微微泛红，颈部线条更是精致如陶瓷。

    也许是练武的关系，宫裙有些宽松，胸前也发育的极其饱满，如同满月，似要挣脱开束缚，随着均匀的呼吸而波澜起伏。

    左道奇呼吸微微一簇，他当然知道，这小姑娘发育很好，能够如此挺翘的关键，在于其腰间束扎的那根碧绿丝带，从而产生了腰细胸大的感觉。

    但这种小手段，着实让他有些顶不住。

    姬灵舒何等人也，说话间便感觉到左道奇的目光，却不见一点收敛，反而很是自然的作出伸懒腰的动作，于是本就宽松的宫裙上露出一截皓月般的玉臂，青色的血管在白的晃眼的肌肤衬托下，是那般的明显。

    左道奇不由沿着那一小节手臂去看，又见上面一节，穿着类似渔网般的东西，微微闪光。

    咕都~

    “叔父好看吗？”

    姬灵舒的声音像是恶魔的蛊惑一般。

    左道奇瞬间清醒过来，连连后退。

    好家伙，这家伙知道她有几分姿色了？

    姬灵舒自然不想这么放过他，于是随手向下拉扯了两下裙摆，原本就很是挺拔的部位更是露出一大片白皙，更能直观见到其身材高挑与那惊人的曲线。

    左道奇见过太多美艳的女子，但近距离看，却不由的发现，无论是从肌肤、面容甚至身材上来看，渐渐长大的姬灵舒，都位于其中榜首。

    当然，这难免有些滤镜光环，毕竟昔日他们是一起在冷宫中受过苦的。

    他轻咳两声，避开姬灵舒这恶魔般的话语，一本正经的看向昌邑。

    “那梁王是否就要回京了？”

    昌邑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那日我偷听到的，就那么多。”

    梁王不是一个为了仇恨什么都不顾的人，这一点左道奇很确信，就如同梁王妃本就是探子，他也依旧愿意给她一个体面。

    与姬灵舒和昌邑聊了会儿天，不知不觉便已见日晚。

    左道奇刚想询问两人是否要留下住一晚。

    昌邑倒是有几分意动，但在姬灵舒的目光下，很快便将意动压下。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两位未嫁公主留宿宫外，传出去多少有些挑衅正明皇帝的意味。

    于是在日渐西山之际，左道奇与两人分别。

    每日的修行完毕之后，他总归是有些倦了再去研修道法的冲动。

    他本就是个喜欢享受生活的人儿，若非左崇的压力，他也不至于如此逼迫自己，但前段时间在徐渊座下学了太多的理论，终究是需要缓缓的。

    于是趁着夜色，左道奇换了身衣裳，头上带着斗笠，走出大门。

    虽然搞事的人很多，但不得不承认，张维正是个很能干的人，哪怕是在这种情况下，京都城乃至整个大晋却愈发的繁荣。

    这次，他并未去广陵街。

    夜色下的广陵街总是大晋京都城中最糜烂的地方，他见不到真正的红尘。

    于是，他一路向南，这里是这座城中最底层的地方。

    各种小吃摊位随处可见，穿着各异的人群在这里一一呈现。

    这个时代并非没有背井离乡的打工仔，只是在繁华中，他们终究有着属于自己的归宿。

    左道奇走的很慢，偶尔停下与人交谈。

    “老伯，听你的口音，是从北地那边过来的？”

    满脸沟壑的老者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熟练的摆弄着手中的炉饼，操着一口颇重的口音说道，“客官好眼力。”

    “看您这样，生活不错啊，先给我来两个。”

    “呵呵，好嘞，在这京都生活，确实比在北境时候，稍微好点，来年孙子就该成亲了。”老伯回应着，顿了顿又道，“只是这京都城中居住太过不易，虽然钱赚的多了，但每日奔波，没个正经的休息地方。”

    “其实算来算去，在京都生活，也就沾了点张相大人的光，在这晚上的夜市中多赚些钱。”

    左道奇面上露出一抹错愕。

    夜市？

    恍忽间，他像是想起了什么。

    这天下，说到底终究是封建王朝，这样的时代，夜市能够开张，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也许是他自穿越开始，便从未真正思考过这个问题。

    “客官，你的饼。”

    左道奇伸手接过，开口问道，“我也初到京都，老伯跟我说说这夜市。”

    “这有什么说不得的，其实老头子知道的也不多，只晓得这好像是张相大人的命令。”

    旁边一个卖香料的行脚商忽然开口，“这老头就是好运，在北地有郑大人做父母官，在京都又有张相，俺老张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要是换了别的地方，像你这样的还能活着，倒也是个奇迹了。”

    老头哪怕文化程度不高，听到这种话，脸上也难免露出几分不满，但身为底层，压下心底的郁结之气，是必不可少的技能。

    于是他只是转过身去，忙活去了。

    左道奇看着这一幕，尘心诀运转的更快，磅礴的传承似即将决堤之大河，轰隆隆作响。

    他隐隐明白了什么，于是他一步踏出。

    老头拿着他的碎银子，刚刚找好钱，转身之际，左道奇已经消失不见。

    这红尘，竟是这般…

    从上至下，其中有几多种种，都是因上层所定。

    北地有郑赤霄，所以虽然清贫，但人民获得尚算不错。

    京都有张维正，故而人人安居乐业，在期间寻找属于自己的归宿。

    而尘心诀，便是属于红尘中的道，从小民去看，去领悟自上而下的红尘。

    左道奇再度出现时，面色红润，双眸间隐隐散发晦涩，竟将修行雷火之法的神异完全遮掩，似个凡人一般。

    尘心诀这道法，着实不凡，这种对心境的磨砺，堪称所见之奇皆有利修行。

    这功法乍看似没什么门槛，但需要耐心，就如左道奇方才所想。

    从最底层开始，缓缓找寻属于自己的红尘。

    他回首望去，只见南平街上行人欲密，可望人心如尘。

    这人间模样，倒也是可爱。

    张维正果真不愧是奇人也，其做的太多实事，又有多少件唯有百姓记得，而百官记不得的。

    就如这夜市，若非亲眼所见，左道奇也会下意识忽略掉张维正这一成就。

    正当他欲继续往下走时。

    一道人影忽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是一个彻底融入百姓中的人影，但在他那颗愈发晦涩的‘尘心’下，其身上那股不相容的气息，却是那般明显。

    左道奇眉头微挑，这尘心诀，竟还有这个功能？

    在人潮汹涌中找寻修士，说起来容易，但混在人潮中的修士，又有几人不做伪装。

    这并不容易。

    在彻底看清远处那道人影后，左道奇脸上浮现一抹轻笑，脚步微动，跟了过去。

    冷月，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