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九十二章 涸辙

“雪鸽？”琉璃稍感诧异，自她离开了桃灼庄之后，便斩断了和之前的种种联系，联同这些物件也是有段时间没有见到了。此时此地，在她觉得最不可能出现的地方竟然有雪鸽出没，而且还是冲着她飞来。

    神色间不易察觉的反感，那似乎已经是融入骨子里的不喜，就好像这样只是这样便又将自己和那个地狱般的地方连接，无法消除。桃灼庄内本是美景如画，各类花卉争相斗艳，她们用尽了手段令各种时节的花同一天盛开，那不仅仅是花团锦簇，更加是无法比拟的天上人间！

    但即便是那样的美丽，琉璃却深知它更加有毒，这样一个外表富贵安逸的地方，内里却做着污秽杀人的勾当！到底有多少交易是在一边欣赏这样的景致一边达成的，琉璃不知，但她更不喜这种华丽的外表下的丑恶和她们曾经付出的一切。

    每每看到桃灼庄的景致便不由自主的回想起那些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痛楚，深入骨髓，甚至会令她们怀疑是否经历过轮回这种噩梦也无法摆脱。

    但正如夜斯影之前所说，该来的躲不掉，命里的事情说不清，摸不透！她们不认，所以反抗，但如今看来收效并不是很大。

    “这是。。。你们原来的东西？”夜斯影在一旁将她细微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心中明了，但却隐晦的问出。

    “是！是我背叛的门派中的东西，每次见到雪鸽就证明有重要的任务要我们去做！杀的人更加非富即贵，甚至位至公卿，不管多么难，多么危险，都要豁出性命去做，否则便是比死更难过！”冷冽的声音，似乎在见到雪鸽出现的刹那，她就恢复了那个漠然无情的北琉璃，神色淡淡。无情无欲，世间的一切都不在她的眼里。

    “那便不见！”眼看琉璃的神色逐渐变化，竟隐隐有抹去这里记忆的趋势，当下心中一痛，桃花眸内狠厉之色一现，双手未发现有什么动作，便见一直俯冲下来的雪鸽突地停在了半空，丝毫近前不得，只能盘绕着，来回扑棱着翅膀企图找到一个突破口继续靠近琉璃身边。

    这雪鸽皆是受过培训的。凡是受命要将信息送到谁的手里。便不论如何都要达到目的。否则绝不会回返。

    “不要！”猛地出手，琉璃拦下了夜斯影后面的动作，他的手诀已经捏起，下一个便是杀招。不管是谁，不管是什么，在他面前妄图伤害琉璃一分一毫的皆只有死路一条。琉璃心中虽明白他的想法，但却不得不拦下，因为这或许得到的消息，比令她安心更加重要。

    “如果我的猜测没错的话，雪鸽将是她的信使，她终究是要用什么来威胁我帮她得到最后一样宝物，帮她完成心愿。那么这个我便必须要看，我们最初的做法便是想尽办法来从她那里得到第四样宝物的确切信息，赶在她之前消灭掉，可是兜兜转转却没有了结果，紫晶。岫岩都为了得到这个消息而。。。受难，如今有这样的机会放在面前，我怎么能错过呢！”

    “这些皆比不得你重要，你所谓的背后之人要用它做什么，是颠覆天下还是残害苍生都无所谓，在我看来，你为了这些忧虑才是最让我难过的！”夜斯影虽被她拉住，手势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但口中却依旧坚持，千年之前和千年之后，于他来说都没有变化，只要她还在就好。

    夜斯影心中恍然，前世神女是如何为天下所唾弃，受尽凌辱和白眼，最后抑郁而终，那是他的自责，每每想起便痛彻心扉，在巫族中的每一天每一夜他都受着折磨，是他没有护她周全，但这天下却也负了他们千年，而这一世难道还要让他眼睁睁的看着琉璃为了这些曾经害死她的责任，所谓的天下兴亡现世安稳来再次毁掉她吗？

    只这一句便够了，琉璃知道她的心中或许之前还是冲动和无法言明的暧昧不清，但这之后，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心里有什么东西在轰然倒塌，那涌上眼眶的热意几乎制止不住，这不是甜言蜜语，却胜过它万千。

    她所要所求，也只是一个可以这样倾心相待的人吧！她所愿所想，也不过是愿意赴汤蹈火也护佑她的人吧！

    或许在那句“上穷碧落下黄泉”的时候，她便已经沦陷，万劫不复！

    “我知道，但这天下虽然于我无干，我却不能坐视她要伤害她们！我不能让紫晶、岫岩她们因为这个而丧命！否则就算是活着又和行尸走肉有何分别？放开它吧。”心中已然有些东西再不同以往，却终究还是有些人比她的性命更加重要。

    “好！”只是简短的一个字，夜斯影却深深的看了她好久，仿佛用尽力气才能做出这样的决定，明知这一放便又将她推入那样的境地，如同轮回，再次出现的重复场景，一样的难以抉择，一样的坚持和他的妥协，可历经了千年，他依旧只能顺从她，完成她想要的一切。

    但这次，却还是不同，夜斯影暗暗下了决心，这一世，他不论怎样都要陪在她的身边，不再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她分毫！

    世人欺她、诽她，疑她、辱她，都会站在她的身前护佑她平安！

    撤去周身的防御，雪鸽失去了禁制，顿时飞腾着扑向了琉璃的怀中，被琉璃顺手接住，然后轻巧的取出里面的小球，打开纸条，笔墨不多，寥寥几字一目了然。

    可，琉璃却沉默下来，不同于刚刚的漠然，这次却只是沉默，似乎这里更加的破朔迷离。

    “怎么？是她要的条件太高？还是她手中的筹码太大？”夜斯影关心的望去，唯恐又出了什么岔子，他心中却只能自嘲的暗道，几时自己竟会这样的小心翼翼。

    琉璃沉默的摇头，这才道“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她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说，只告诉了我那宝物是什么，而完全没有加以威胁，她手中若无可以牵制我的东西，我怎么可能甘心为她所驱使！”

    “或许她觉得你会想到她手中究竟有什么，不想再重复，只看你是否合作！”

    “不对，这字迹也不对！绝不是我见过的字体，这种事情，甚至连桃灼庄的普通杀手都不知，怎么可能轻易假手他人！”琉璃曾见过紫晶她们的金笺，绝对是出自于玲珑亲笔，这种隐秘之事她怎么可能宣诸于众。

    “既然她没有用岫岩来威胁你，而且又知道了宝物为何，那还是赶快回去，岫岩那边恐怕。。。”

    一语惊醒，琉璃抬头望了望天色，再不敢耽搁下去，将纸条草草在手中一团，放入怀中，便随着夜斯影的步子快步前行。

    二人一前一后在林子里穿梭不止，五天，他们进入这里的时间远超过这个数字，琉璃不知自己能否赶上，刚刚又耽搁了时辰，心中愈发的惶急，她从未忘记过岫岩的危难，却分身乏术，似乎在暗中有人正在牵制着她，用两件同样急迫的事情来束缚她，使她不知该顾及哪一边才是对的。

    这回去的一路上，再没有什么令人难以忍受的潮热，只是干燥得令人更加难耐，口中分泌的唾液统统消失不见，体内的燥热却无丝毫的汗水渗出，或者是他们还未感到汗水的出现便已经被空气蒸腾。

    开始的时候，二人还能偶尔的交谈，夜斯影自然将这难得的独处时间好好把握，一旦离开了这里，他们要面对的便是无休止的拯救，为了她关心的人，为了这个苗疆的无辜百姓，甚至是为了这个世间的生灵。

    这与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不止一次，夜斯影曾想若是他们今生便留在这里也是极好的，但直到最后他才发现，此时留下，只有他们两人就在这里安静的生活才是最好的结局！

    行程过半，时间也过半，就连夜斯影也无力再说些什么，而琉璃更像是恢复了从前的模样，愈加的漠然，但还算灵动的杏眸却令影知道她并没有变回去。

    苗疆十万大山之中多瘴气，多毒虫，可这林子倒也奇怪，偏偏什么都没有，连通常见到的溪流都欠奉，来的时候是潮湿的环境，觉得自己如同被水无休止的浸泡，便没有过多注意过这个问题，回去的时候却干渴不止，三天便已经是极限。

    “没有。。。水，我们撑不了。。。太久”已经变得嘶哑的声音，琉璃甚至觉得自己每说一句话嗓子都会因为干裂而渗出血来，不过那倒好了，起码血也能润一润她的喉咙。不知怎的，琉璃竟突然想起岫岩在临别之时对留卿说过的话“涸辙之鲋，相濡以沫，相呴以湿，何不若相忘于江湖。”

    此刻倒也应景，只是，他们这两条“涸辙之鲋”，却连“相濡以沫”的资本都没有了。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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