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暖春樱旋舞 第七十四章 典礼开场，她与寻常不同

    上午十点半，教师们开始将各班学生带去参加开学典礼。

    在那之前，三年a班的学生们亲眼目睹名冢彦被渡边晴代“拖”出教室带走，大约是去了教师办公室。

    虽然是有几位男生对他的勇气和遭遇表达惋惜，但大部分学生们还是在女教师离开之后继续开始热议。

    没办法，这个春假期间，学校里的变化实在不少。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 自然是西园寺雪绘担当代理理事长这一条。

    虽说私立理心还没有正式公布这件事，但消息早已经不胫而走，几乎算是传遍了各个二三年级的班级。

    一年级的新生们里，通过父母或者前辈知道这件事情的也不少。

    等到进入私立理心的剧场，又或者说大会场之后，这样的议论就愈发多起来。

    男生们抬头遥望会场前列，期盼能够目睹西园寺雪绘的身影。

    女生们的反应稍小些, 有和西园寺雪绘关系不怎么样冷眼旁观的, 也有单纯身处远处，仰慕西园寺雪绘的。

    总之没有男生们的反应那么整齐划一。

    闹哄哄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十一点。

    卡在那之前，名冢彦堪堪赶到，只是看他灰头土脸的样子，大概是没少被渡边晴代训。

    见到勇士的下场，一时倒有两三位男生上去新生恻隐，上去安慰。结果名冢彦一边摆手说没事，一边打着呵欠，看起来什么事都没有的表现，把他们的念头打消得一干二净。

    “名冢君，渡边老师叫你去……”刚坐下身，名冢彦就听到身边传来熟悉而好听的声音。

    他没有转头，随意回答，“渡边老师就是把我叫过去训了一顿，让我罚站了五分钟。没什么事……情？”

    说到最后，他突然意识到什么, 猛然转头。

    身边是冰室侑没错，但问题在于……

    男女生们是分开坐的啊？

    这男左女右的几排座位泾渭分明，没理由冰室侑突然出现在他的右边啊？

    他明明因为到得最晚, 坐在最左侧的座位上啊？

    名冢彦环视一圈，就看见有位男生正站在他的左后侧，看起来既不甘，又心甘情愿。

    这是什么鬼表情？

    看到对方这纠结的模样，连名冢彦都愣了愣。

    “名冢，刚刚看见你回来，冰室同学就到这里村井换了位置。”后面座位的男生凑上前，小声解释，“你是没看到中村刚刚的表情，又是纠结不想让位，又是羡慕。但因为冰室同学的要求，他最后还是让了位。”

    名冢彦侧头看了眼身后。

    他依稀记得，对方似乎叫野岛达也。

    一听就让人觉得是个去野道打野的角色，满满的配角位气息。

    “感谢野岛同学。”名冢彦点头应付过对方，看回冰室侑，“真没什么事情，冰室同学。渡边老师大概意思就是让我安分一点, 少捣点乱。”

    冰室侑上下打量着他，片刻后才重新开口，“名冢君在关西的时候……也是这样对待学校教师的吗？”

    “那怎么会？”名冢彦当即摊手笑了起来, “在南高的时候，我可是被誉为尊师重道，尊老爱幼第一人，怎么会不尊重学校教师？”

    “那明明名冢君可以表现得更小心一些，更安分一点，为什么偏要这么引起渡边老师的注意？”少女的话语中带上了些许埋怨。

    不过，或许是名冢彦的错觉，他虽然听到女孩的埋怨，但却很奇异地没再感受到那强烈的压迫感。

    换句话来说，他和冰室侑之间的相处气氛，似乎变得轻松融洽不少。

    虽然不知道缘由，但想来肯定不是坏事。

    “渡边老师对于你我的身份肯定不仅是老师，从我的角度来看，更像是……”名冢彦说到后面，一时词穷。

    “什么？”少女眨着黑白分明的漂亮双眸，看上去有些好奇。

    望见她的模样，名冢彦一时有回到六七年前，甚至更早时的感觉。

    那时的女孩，遇见难题或者不理解的事情时，也会用这样的眼神望着他。

    “从我的角度来说，更像是一半朋友，一半教师吧。”名冢彦想了想，轻笑着，“毕竟经历这么多事情，怎么也不可能以纯粹的学生身份来对待渡边老师。”

    后面一直竖着耳朵在听的男生们乍然闻听这句话，浑身激灵。

    这家伙怎么能这么大胆，敢把渡边晴代当半个朋友来看？

    这是经历了什么事情，才敢说出这句话的……不怕渡边晴代发火，让人到操场上去跑十圈吗？

    这位美女教师惩罚学生的手段，大家可都听说过。

    比如去操场上跑十圈这种事，虽非酷刑，亦不远矣。

    “明明身份对立，名冢君还能认为渡边老师是朋友？”冰室侑用力抿唇，好半天才再问出一句话。

    “怎么说呢……渡边老师纯粹是听命于西园寺理事长，她的行为中有多少出自她自己的想法，实在值得商榷。”名冢彦叹了口气，“只从性格来看，我是觉得渡边老师比西园寺大小姐更受欢迎。”

    “即便其它学生都说过，渡边老师面对学生很凶？”女孩追问道，声音中似乎有些小小的低落。

    “是啊，毕竟我都已经跨过这个身份半步了。”名冢彦点头。

    刚想再说些什么，他就看到全场的灯光都暗了下来。

    片刻之后，舞台上的灯光再度亮起，一位戴着黑框眼睛，头发地中海迹象的中年男教师正站在舞台上，面对所有学生。

    “各位学生，欢迎来到私立理心的新学年，我是校长平田荣作。”中年男子看起来有点油腻大叔的颓唐模样，但声音是一点不小，一时间甚至震得整个会场嗡嗡响。

    名冢彦亲眼看到不少学生实在忍不住，用手捂住耳朵。

    他嘴角抽了抽。

    校长这个职位怎么也该讲过很多次话了吧？怎么还能控制不好声音大小的？

    “抱歉，各位。”像是为了回答他的问题一般，平田荣作看起来整个人都有些战栗，“我今天有些失态，是因为要向在场的各位宣布一条重要的消息！”

    说完，他刻意地顿了顿，似乎是想要留出时间，让在场学生和教师们准备好做出反应。

    “从上个月春假开始时，我校上一任理事长西园寺晃弘的女儿，西园寺雪绘就已经暂时接过理事长的重担！虽然职位暂时只是‘代理’理事长，但请允许我，代表全校师生，向西园寺代理理事长的上任表示祝贺！”

    说完，平田荣作自顾自地鼓起掌来。

    其它老师学生也有不少跟着鼓掌的，但名冢彦反而皱起了眉头。

    这家伙的话怎么听上去有点阴阳怪气的？

    还特意强调了“代理”……是原本就跟西园寺家过不去吗？

    还是觉得西园寺晃弘病重之后，本该是他这个校长来接任理事长的职位，结果西园寺雪绘直接空降，抢了他的位置？

    不过……不管怎么想，这家伙眼下和西园寺家不对付，都是不争的事实。

    “现在，我谨邀请西园寺理事长，为在座各位进行开幕致辞！”台上的平田荣作嘴上片刻不停，目光投向台下。

    台下即是会场的第一排座位，正是学校高层的座位。

    而西园寺雪绘，作为整一排中唯一的年轻人，正处在最中心的位置。

    听到平田荣作的话语，少女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姿态优美地走向台上，接过他手中的话筒。

    而平田荣作再不甘心，也只能退下舞台，回到第一排那暗淡无光的地方。

    毕竟只有舞台上的人，才有被光芒照耀的资格。

    名冢彦望着台上少女的身姿，就算早有准备，也被女孩的装扮惊艳一时。

    且说，包括校长平田荣作在内的学校教师们，全都规规矩矩地身穿黑色制服，个个正襟危坐，严肃非常。

    而西园寺雪绘，是全场中唯一一个身穿和服的人。

    深邃的黑色点缀在赤红为主的和服上，衬托着少女雪白的肤色，在灯光的照耀下明艳无比。

    她的黑发庄重盘起，上面插着缀有金色的簪子，耀眼而夺目。

    长而宽的大振袖略上方，是女孩被束带勾勒而出的细细腰肢。

    但与这庄重的服装相比，西园寺雪绘白皙脸蛋上的装饰又少得可怜。

    没有过重的脂粉气，没有特意涂红到吓人的红唇，只有清丽动人的素颜，光莹润泽的粉唇。

    以至于在场的老师们虽然已经提起严肃的气氛，但这位少女理事长的登场却仍旧引爆了全体男生的情绪。

    欢呼的，赞美的，鼓掌的，大喊的，甚至还有吹口哨的，几乎要将整个会场搅成一锅沸汤。

    名冢彦也有些发愣。

    他知道西园寺雪绘很漂亮，很好看。

    从第一次见到少女时，他就丝毫不怀疑这一点。

    但眼下这受欢迎程度……

    大概也只有冰室侑回到关西，以神宫巫女的身份出现在民众面前时，才可能获得相似的待遇吧？

    但那也有所差别。

    毕竟西园寺雪绘面向的是高中男生们，激起的是他们旺盛到无处可以发泄的荷尔蒙。

    而冰室侑面对的却是全体民众，带起的是他们敬佩与尊崇的心理。

    就算青春期的男生们对她想法不少，那也不敢像这样表露出来。

    更何况，名冢彦更知道，西园寺雪绘还有没有展露出来的部分。

    她那银白色，仿佛在人间无法见到的长发。

    如果能够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眼下还能发泄情绪，发泄荷尔蒙的男生们一定会痴痴收声，讷讷无言地停于原地。

    不过，如果让名冢彦评论少女庄重露面的效果嘛……

    他反而觉得，至少眼下，只以黑发示人更好些。

    毕竟少女新近接班，如果能受到学生们的支持，自然再好不过。

    “我是新任理事长，西园寺雪绘。”西园寺雪绘的声音并不清冷，仔细听甚至有些诱惑的意味，“欢迎大家来到私立理心的新一学年，也希望大家能够在这新的学年里，在私立理心学园中找寻到自己想要的珍贵之物。”

    少女顿了顿，“无论是成绩，未来，抑或是友情，恋情，我真诚希望，各位都能如愿所偿。”

    这话一出，男生们起哄的声音更大。

    甚至还有胆大包天的，仗着座位上足够黑，只能借声音认出身份，大声喊着问西园寺雪绘，她是否想在这一年里找寻恋情。

    虽然旁边的教师听到以后，第一时间就压住场面，还很快把人揪了出来，但西园寺雪绘还是听到了这个问题。

    她沉默片刻，望着观众席，嫣然一笑，“我想追寻什么，暂时是个秘密，如果在场的各位有耐心，可以稍加等待。很快，大家都会明白。”

    这下子，不仅是学生们被吊足了胃口，连在场的学校高层都有些抓耳挠腮起来。

    老实说，西园寺晃弘病倒之后，私立理心群龙无首可不是句假话。西园寺雪绘虽然空降得很及时，但人心动荡依旧不可避免。

    而眼下这位西园寺……代理理事长说出这句话，是不是意味着，她准备带着私立理心大干一场，试着压过私立明武，和私立花川呢？

    有追求的高层们，自然会这么想。

    至于别有用心的人，比如平田荣作，那就更是眉头紧锁。

    西园寺雪绘的话说得很清楚，毕竟他说这位少女只是“代理理事长”，而她自我介绍时，却说是“新任理事长”。

    这个对于理事长位置手拿把攥的姿态，实在让这位现任校长皱眉不已。

    可问题在于，只是这么个称呼的区别，他平田荣作总不能直接站出去，大声喊着说“代理理事长，你说错了”吧？

    他到底是个体面人，如果还要在这种问题上纠错，那他平田荣作的面子往哪儿放？

    而且再看看后面情绪激动的学生们，平田荣作也只能硬生生压下这口气，不去管这让他梗得难受的称呼问题。

    所幸，接下来的时间里，西园寺雪绘只是稍加介绍了一下自己上任后已经，或者将会采取的举措。

    大部分的学校规章，仍旧会遵循自家父亲在时的情况，而小部分不太合适的，会有所更改。

    具体事项，会等到开学后，经过一段时间里的讨论调整，再行公布。

    总体来说，这场致辞对学生们是不错的视觉享受，但对于高层人员和教师们来说，是叹气也松气。

    毕竟这位理事长墨守成规，看起来似乎没有带领私立理心压过私立花川和私立明武的想法。

    毕竟这位理事长墨守成规，到底没有进行过大的改动，让学校不会有大换血。

    只要她不瞎搞，守着现在的情况，也还算过得去。

    带着这样的想法，高层人员们眼看西园寺雪绘结束讲话，直接向后台走去。

    平田荣作本想从对方手中接过话筒，但看到少女直接将话筒摆在了讲台上，一时间愣住，差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这是什么情况？

    结束开幕致辞之后，不该回到第一排重新入座么？

    又不是参加表演的演员，怎么会直接往后台走的？

    不过嘛，平田荣作倒是乐得西园寺雪绘不出现。

    干脆一学期都不要出现，那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慢慢接管学校了，不是吗？

    中年教师本因为西园寺雪绘在学生中人气爆膨，而步伐稍显沉重。等到念头一闪而过，反而变得轻快不少。

    他走回舞台，拿起话筒。

    ……

    后台。

    面对里面少许负责应对意外情况的工作人员，还有他们震惊不已的表情，西园寺雪绘压根没理，只是向其中一位伸出手，“手机借我打个电话。”

    被少女索要手机的年轻工作人员全身哆嗦，战战兢兢地掏出手机，递给西园寺雪绘。

    老实说，他是又激动，又害怕——毕竟这是理事长。

    但她又那么漂亮。

    在害怕中上升的雄性荷尔蒙，实在是让人情绪不稳的不二法宝。

    西园寺雪绘倒没管那么多，她只是拨通渡边晴代的电话，“晴代，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后台入口，小姐。”渡边晴代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您已经到后台了？”

    “嗯，我现在出来，准备换衣服。”西园寺雪绘轻轻颔首。

    少女说完， 挂断电话，随手把手机扔回给工作人员，在对方狂热的眼神中走向后台的入口——后台旁边为演出专门设置了更衣室，她可以在那里换。

    走出不过两步，少女就看到渡边晴代推开大门，出现在她的面前。

    “衣服呢，晴代？”女孩看着渡边晴代双手空空，秀气的双眉轻轻皱起。

    “在更衣室，小姐。”

    “嗯，那你帮我守住更衣室，等我换好，我们一起去三年a班。”西园寺雪绘语气平常地吩咐一句，仿佛是件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小姐，您现在更重要的身份……不该是学园理事长吗？”女教师望着自家小姐，语气认真地质疑，“如果现在缺席，坐到学生们那里去，肯定会引起学校高层们的反感。”

    “管他们干什么。”西园寺雪绘轻笑一声，进了更衣室。

    渡边晴代看着关上的大门，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也只能无声叹气，守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