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暖春樱旋舞 第五十六章 烦恼，弱点

    新宿区，私立理心学园。

    时间离春季开学越来越近，所以这几天来，回到校园参与工作的教职工人员也越来越多。

    不过嘛……

    几乎是风雨无阻，天天都会出现在私立理心校园内的某些老师，这几天却常常有了迟到的行为。

    其中最典型的，自然是负责关西学生交流事务, 有时偶尔也会客串一下体育老师的渡边晴代。

    “这几天渡边老师的状态好像不太好……每天上班的时候都会打呵欠来着？”时间临近中午，教师们自然要去学校的职工食堂解决午饭，于是在前往食堂的路上，不可避免地会讨论起同事的情况。

    “是啊是啊，明明渡边老师先前每次都很准时来，而且下班还比我们晚很多, 最近是怎么回事……又是迟到，又是早退的？”

    “不清楚……而且渡边老师最近看起来精神也不太好，不会是熬夜了吧？”

    两名说着悄悄话的女教师对视一眼, 脑海里一齐蹦出一个念头。

    “你说，渡边老师会不会是找男朋友了？”

    “该不会是渡边老师找到男朋友了吧？”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愣了片刻，反应过来之后又一起笑出声来。

    对于她们这样年轻的女教师来说，如果想到什么又要早退，又要熬夜的事情，那有那朋友自然是最合理的解释。

    毕竟渡边老师现在也就是二十四五的样子，有个男朋友，早点下班和男朋友一起做些什么事，等晚上再熬夜做点爱做的事……

    这不是很正常嘛！

    “欸，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倒想知道渡边老师的男朋友是什么样子！”笑了好一会儿，其中一名女教师才缓过来，但语气明显有些跃跃欲试。

    “我也是我也是！”另一名女教师连声附和，“渡边老师的身材那么好，而且平常对所有男老师都很礼貌地保持距离，不知道谁才能让渡边老师喜欢上呢！”

    两人越说越兴奋, 于是悄悄话变成了小声交谈, 再变成了渐渐交谈。

    直到交流到没有注意前方道路的她们撞到了人。

    “抱歉抱歉，刚刚在说事情，没有注意到路！”大学毕业还没有两年的女教师脸色通红，连连向撞到的人鞠躬。

    “我说，你们两个后辈，背后议论人也就算了，怎么能不注意声音大小呢？”渡边晴代看着两名比自己矮了少许的女教师，语气说不上无奈还是好笑。

    “就算注意声音大小以后，也要注意会不会撞到人吧？要是你们撞到的是理事长，议论的是理事长，你们想过该怎么办吗？”

    渡边晴代的语气不那么温和，但淡淡的指责感，前辈的身份，以及她稍有英气的模样，都让年纪轻轻的女教师满脸通红。

    “抱歉，渡边前辈，我们一定不不会在背后议论了！”其中一名女教师憋了片刻，小声说道。

    “行了, 注意就好，赶快去吃饭吧。”渡边晴代笑着安慰了一句, 就要绕过她们，前往自己的办公室。

    不过，眼前这两位小姑娘显然没准备这么轻易放过她。

    另一位稍微大胆些的，果断直起身来，用话语轻易勾住了她，“渡边前辈，虽然我们不会再议论，但我们真的很好奇，渡边前辈真的找到男朋友了吗？是不是很帅，身高是不是很高？”

    女教师，或者说刚毕业两年的小姑娘眼冒星光，似乎正在期待着渡边晴代能说出个国民偶相般的帅哥来。

    “你们两个，很闲是吗？”渡边晴代的声音略微发冷，“要是闲得没事干，还不想吃饭的话，就来我办公室帮忙处理事情！”

    “噫，前辈，我知道错了！”刚刚发话的女教师赶忙拉住同伴，小跑向食堂，“我们很饿，应该帮不了前辈的忙。”

    渡边晴代看着两人跑远的身影，没好气地摇了摇头，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要说她是不是迟到，是不是早退，那确有其事。

    但她迟到早退的缘故，是为了处理自家小姐交代下来的事情——比如调查审问来自中部地区的极道安平茂，还有文京区的黑道首领福田晋一。

    今天上午在西园寺家的隐秘地点办这些事情的时候，她甚至还听到下属们悄悄讨论名冢彦的事情。

    比如这个高中生是什么来历，怎么这么能打，一个人打倒了十二个黑道，没经过刻苦训练根本不可能。

    于是就有人反驳这个下属，说名冢彦不是因为能打才解决了黑道，而是因为设置的陷阱非常有用，相当有效地限制了入侵黑道的活动。他们看到那几个被送来的黑道时，都忍不住因为他们的惨状而感到牙酸。

    等到这段说完，自然还有人不服，说名冢彦真正的本事在潜行进入黑道老巢，无声无息地干掉四名黑道上。

    毕竟最难的地方是开始，如果名冢彦不能一开始保持隐蔽，那只要安平茂拿着枪赶下楼，死的一定是名冢彦。

    反正一群下属争来争去，也没争出个胜负上下。

    最后只能和一和稀泥，说这小子都挺厉害，就是很可惜，不能到渡边首领的手底下来做事。

    说到这里的时候，这帮下属还长吁短叹地看向渡边晴代，开玩笑说她是不是可以牺牲一下美色，为队伍引进潜力客观的优秀新人。

    气得平常都是冷面对待下属的渡边晴代给了他们一人一记手刀。

    等来到学校的现在，渡边晴代还在忍不住嘀咕这件事情，结果被学校的后辈嘀咕男朋友的事情，就更刺激到了女教师。

    什么不见踪影的狗屁男朋友，她渡边晴代从小时受到培养开始，就知道自己一生就该为西园寺家而活。

    而当她还在十五岁，就被指派给自家小姐的时候，她就已经发誓，此生一切都将以小姐为先。

    自己的事情，往后放着就行。

    所以说，男朋友这种生物，纯属无稽之谈。

    不过……

    渡边晴代步速飞快，眉头微皱。

    因为自家小姐的父亲，也就家主眼下正处于病中的缘故，西园寺家内部很是有些声音，想要让少女早些和其它家族结姻，以巩固家族势力。

    所以这段时间里，送到西园寺雪绘那里的请帖可以说数不胜数，让人厌烦。

    毕竟是西园寺家主的独女，相貌绝美，性格又那么强势。

    谁要是能征服她，那不仅能把西园寺家的权柄揽入手中，更能让这强势的女人服软。

    权力、金钱、女色尽入毂中，绝对可以算是人生赢家。

    只是名冢彦到来的一个星期里，就有将近十封请帖送到自家小姐的书桌上——这还是排除掉那些自觉不够格和西园寺家相配的小家族，经过不算粗糙的筛选过后。

    自家小姐现在还能压住西园寺家内部的反对声音，可如果再过一段时间，不用多，只需要大半年的时间，如果家主还不出来掌控局面的话，情况可就没那么好说了……

    正想着，渡边晴代就接到了西园寺雪绘的电话。

    “小姐？”她向四周望了眼，就算确认过周围没有人，也可以压低了声音。

    “晴代，黑道和极道那里，问出什么东西来了吗？”西园寺雪绘的声音有些慵懒。

    “没有，今天整个早上我都在负责这件事情……安平茂知道得多，但死活不说。福田晋一倒是愿意说，但是他知道的也只是边边角角的事情，根本不能用作什么有用的材料。”

    “那中部地区那里呢？有没有和天权手下的人联系过了？”少女的声音略微认真起来了些。

    “还没有，我想试着再多了解些事情之后，再去找那位天权。”

    “嗯……这样，晴代，你先到办公室来，我还有点事情要问你。”女孩略微拖长声音，给女教师下了个指令。

    “是，小姐。”虽然有些惊讶，但渡边晴代只是立刻答应下来。

    挂断电话，女教师迅速赶到自家小姐的办公室。

    “进来吧，晴代。”敲响大门，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就听见西园寺雪绘的声音从门内传出。

    推门进入，渡边晴代看到少女正坐在书桌前，秀眉蹙起，看着桌上的什么东西。

    “你来了，晴代。”女孩自然抬头，注意到进来的女教师。

    她轻笑一声，眉头恢复如常，“大约十分钟前，名冢彦给我打了个电话过来。”

    “名冢彦？”渡边晴代重复了一遍，但却没有那么惊讶。

    经过与名冢彦那么几天的接触，女教师对于名冢彦这样的行为，竟然真没有多惊讶。

    “是啊，他打电话来，说是下午要过来和我谈一谈。”西园寺雪绘轻轻点头，黑色长发在阳光照耀下反射着些微光芒，“而且，他还特意提及说，要把泉悠月和冰室侑一起带过来。”

    “他想干什么？”听到自家小姐的话语，渡边晴代实在有些忍耐不住，“泉悠月想要在关东生活，需要小姐的帮忙，这我明白。但冰室侑……”

    “我也不清楚。”少女轻笑一声，“明明名冢彦已经把他的青梅竹马择出这件事情，她却偏偏要掺和进来。”

    女孩看着渡边晴代，神情认真，“晴代，你觉得名冢彦会是想要借神宫的势力做些什么吗？”

    “不会。”渡边晴代矢口否认，“如果他有这个想法，见到冰室侑的那天就能那么做了。”

    “那是因为……冰室侑主动要来？”西园寺雪绘轻声猜测。

    “不清楚。”渡边晴代微微低头。

    “算了，等会儿名冢彦过来的时候，晴代你去把他们带进来。”少女点头吩咐，“但在那之前……安平茂什么都没有交代？关于玉衡突然换人这件事情？”

    “没有，他死活都不肯说。”渡边晴代摇头，“本来小姐您觉得可以从他这里开个口子，去影响中部地区，但现在看来……”

    “是啊，我确实小看这个安平茂了。”西园寺雪绘眯了眯眼睛，眸中有锐利的光芒闪过，“而不能从天权那边下手，短时间里，我也只能先整顿主民派内部。”

    “小姐？”渡边晴代站得不近，而少女说话时的声音似乎也刻意压低过，所以没能听清。

    “没什么。”女孩迅速恢复正常，“晴代，再问你一件事情。”

    “嗯。”

    “名冢彦这个人……你觉得，他真的能帮到我吗？”西园寺雪绘再次问出昨晚提及过的问题。

    只是昨晚，渡边晴代并没有正面回答。

    渡边晴代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迅速回答。

    但她抑制住了这样的冲动。

    和名冢彦初见到如今的经历飞速掠过。

    彬彬有礼的关西学生。

    被牵扯进麻烦事情的人。

    很有决断的高校生。

    在关键时刻还能顶住小姐压力的人。

    经常嘴上挂这些奇怪话语的人。

    故作轻松的人。

    单人解决十二个黑道，雄心不甘人下，不愿心不平的人。

    以及……

    他似乎是个不会背叛的人。

    对无凭无藉的泉悠月，他只是因为一开始的收留，就选择和黑道硬抗到底。

    渡边晴代甚至怀疑，名冢彦是因为不想让冰室侑再经历那天晚上的“无助”，才选择把冰室侑带来。

    “晴代？”少女绕出桌后，黑色透肉丝袜包裹的双腿轻轻迈动，轻踩高跟鞋，来到自家下属的面前。

    女教师注意到自家小姐的下着，忽然有些无力。

    家主还没有病重之前，女孩绝对不会选择这样的穿着，而会是更偏向邻家女孩些的，更轻快宽松的穿着。

    她会穿着漂亮的短裙，套上过膝的白袜，踩着学生该穿的制服鞋或小皮鞋，让自己的银白长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散发出能惊艳所有人的光茫。

    而眼下因为要符合理事长的身份，自家小姐不得不选择这样的装扮，这样的穿着，戴上黑色的假发，时时刻刻坐在这间办公室里，处理时时可能到来的公务。

    因为她只有依靠自己，没有人站在她的身后。

    渡边晴代突然觉得，有团小小的火焰正在她的心中生出。

    “小姐，我觉得名冢彦可以带来帮助。”她终于再次开口，虽然还有些犹豫，但声音已经说得上坚定，“就算小姐只是给予他利益，和他达成交易，他也绝不会是个轻易毁弃约定的人！”

    “这么肯定吗？晴代？”西园寺雪绘不知道自家下属的心理活动，所以自然对这么肯定的回答感到好奇。

    “小姐，不仅是因为我愿意去相信他一次，也是因为……”渡边晴代顿了一下，略显艰难地说了下去，“也是因为，您身边，已经没有多少可以帮到您的人了……”

    少女看着女教师纠结着，甚至稍显痛苦的神情，恢复了平静，“是啊，晴代，你说得没错，确实没有多少可以帮到我的人了……”

    “但好在，还有晴代你愿意给我这个建议。”她轻拍渡边晴代的双肩，试图让她站直身体，“所以，为了让我不会受骗，晴代你等会儿得留在这里，听着我和名冢彦的谈话。”

    渡边晴代有些惊讶地抬头看着自家小姐。

    从西园寺雪绘的微笑中，她依稀看见她过去曾有的俏皮可爱。

    “小姐，您？”女教师的神情中有明显的不可思议。

    “怎么，晴代，惊讶到了？”女孩轻笑一声，转瞬又回复成先前平静的样子，“昨晚你和我说过之后，我想了想，或许一直保持那个样子也不太好……

    “不过，在别人面前展露出来也不太好，所以晴代，暂时也就只有你能看到我这个样子了。”

    “小姐！“渡边晴代有些激动。

    “好了，说正事，这只是小事情。”少女绕回桌后，坐回座位上，“晴代，你也要帮我想想，用什么东西，可以让名冢彦心甘情愿地帮忙呢？”

    “……如果说名冢彦现在急缺的东西，总共只有两样。”渡边晴代认真思考片刻，看向自家小姐。

    “什么？”女孩认真询问。

    窗外的风吹入办公室，吹在西园寺雪绘白嫩如藕的手臂上——外面阳光不小，所以少女穿着短袖衬衫。

    但大约是办公室所处位置太高，从窗户吹进来的风还是冷飕飕的，让身体稍弱的人都忍不住发抖。

    “天气怎么还是这么冷。”女孩撇了撇嘴，颇显不愿地披上外套，“晴代，继续说。”

    渡边晴代看着自家小姐，回过神来，“两样东西，一样就是钱。”

    “嗯，这也是他进入私立理心的原因。”西园寺雪绘轻轻颔首，表示赞同，“让我猜猜，晴代，你想说的第二件事情，就是泉悠月，对吧？”

    “小姐说得没错。”

    “名冢彦带泉悠月来私立理心，或许不只是想要帮她获取能正常生活的身份，或许还是要让她转入私立理心，对吗？”

    “是。”渡边晴代低下头，“泉悠月逃出中部地区前，刚刚结束高校二年级的学业。”

    自家小姐还是这么思路清晰，还是这么一针见血。

    “嗯……可泉悠月和他无关，名冢彦真的会允许这件事成为自己的弱点？”西园寺雪绘轻轻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