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五十一章 改变的历史走向

    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参军入伍，或是这世界上本就有上天宠儿一说。

    独孤如愿不止俊美之名远传北地，一身武艺功夫也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尤其是一手箭术出神入化。

    凭借着父亲独孤部族第一酋长的身份，很快就在身边拉拢了一批亲信。

    但时代的大势终究是个人难以力挽狂澜的，尽管斩杀了起义军将领卫可孤让独孤如愿小有名气，但独孤部族面对来势汹涌的起义军还是不得不退往南方，在大势的驱使下不得不加入了另外一支起义军葛荣部下。

    这场六镇起义让北魏陷入烽火战乱，也让一个个璀璨的将星在乱世之中出头。

    未来的隋朝杨氏、独孤阀、北周宇文氏、北齐高氏、大唐李氏在揭开的大幕中轮番登场。

    野心、权利、欲望、战争、鲜血。

    陈楚亲眼看着独孤如愿从少年郎一步一步变成了一位合格的将军。

    在这过程中他没有插手，只是充当一个树洞，一名倾听者。

    或是以独孤如愿的天赋，他不需要旁人的太多指引与束缚，只需要在人生这条路上画一条直线，他就会自己沿着这条直线一直往前走。

    带着血的风沙吹进滚烫的塞北，披着战甲的独孤如愿回到帐篷。

    屏退左右亲兵，独孤如愿把手中长剑放在剑架，费力的坐在炕上。

    “陈叔，你说那九五之尊的位置真的有那么吸引人吗。”独孤如愿不解。

    葛荣在不久前建立大齐，自称天子，国号广安。

    “对有的人来说，那就是一生的追求。大丈夫生不能五鼎食死亦五鼎烹，谁不向往那个位置。”

    “我不向往。”独孤如愿说道。

    陈楚微笑，他知道独孤如愿说的是真的，哪怕将来的他位极人臣，也未曾觊觎过那个位置。

    “你曾经说你想当一个大将军。”陈楚说道，“你现在真的成为将军了。”

    “只是一偏将罢了。”独孤如愿怅然。“还是因为父辈和部族亲信的缘故才能坐上这位置，葛荣从未信任过我。”

    这些话独孤如愿从来未给其他人说过。

    他也只会将心里话讲给陈楚。

    或是这十几年的陪伴，或是只有自己才能看见陈楚，在不知不觉中，独孤如愿将陈楚当成了自己唯一的倾诉对象。

    这一年来，他南征北战，立下了不少功劳。

    但葛荣对他也多只是赏赐金银珠宝，良马美人。

    金银珠宝和良马独孤如愿都接受了，唯有美人他从未接受过。

    故此军中常有流言，独孤郎有断袖之癖。

    不过陈楚知道独孤如愿性取向肯定是正常的，只是这孩子缺乏安全感，而且现在正逢乱世，未曾立业之前，独孤如愿无成家之心。

    这葛荣本为边镇守将，乱世将起，趁乱崛起，也算是一方豪杰，现在更是建立了大齐政权。

    不过独孤如愿明白，这葛荣无容人之量，更是骄傲自大，专事屠杀掳掠，最重要的是无法处理汉胡两族之间关系，手下更是频频出现“欺汉儿”的现象，故此没有得到汉人豪门世家的支持。

    虽有强军，却只是依赖于之前镇守边镇的六镇守军精锐，葛荣自身也不善经营民心，虽纵横河北之地，看似拥有百万精兵，却连那汉末袁绍都远远不如。

    如此长往之下，若无新鲜血液注入，只能逞一时之勇。

    “听闻大魏已派尔朱荣来讨伐葛荣，但葛荣似乎并不担心，我刚才还看见他在帅帐里饮酒寻欢。”陈楚说道。

    独孤如愿叹了口气，“尔朱荣此人我仔细研究过，此人与汉末曹操类似，也是一方枭雄人物，他本为尔朱氏第一酋长，祖上数代皆为魏将，如今更是趁着镇压各地起义军的机会招兵买马，广罗人才，扶持亲信，军中早已尽是他亲信，此番前来，怕是葛荣危矣。陈叔，你说我到底应该怎么应对，还是说早为将来做打算。”

    独孤如愿有些惆怅，他代表的不仅仅是他，还代表了他身后的独孤宗室。

    陈楚思索，葛荣当然危了，尽管陈楚不是历史专业生，加上这南北朝时期的历史知名度没有三国、隋唐那么高，所以他知道的脉络也都很模糊，只知道历史的大概走向。

    但他还是记得独孤如愿后面是投入尔朱荣麾下加入了北魏朝廷的。

    那葛荣这小蛋蛋的命运自然是不用多说。

    陈楚正要回答，帐篷外忽然传来喧哗声。

    独孤如愿皱眉，只见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帐篷外有亲兵禀报，“禀报将军，高敖曹将军请见。”

    高敖曹？那个鼻孔长在眼睛上面，自恃勇武无双，天大地大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家伙。

    独孤如愿皱眉，但还是没有拒绝。

    虽然再不满，但他也不会随意树敌。

    帐篷被掀开，高敖曹大步走入营帐。

    陈楚站在独孤如愿身旁上下打量这位传闻中号称南北朝第一猛将的高敖曹，据说此人一手马槊绝世，勇猛无敌。

    这样的猛男，若是死了，怕是能化作很猛的厉鬼吧。

    “有私事与独孤将军相商。”高敖曹环顾左右亲兵。

    “你们退下吧。”独孤如愿让亲信退下。

    “昂此番替人送一封信给将军。”

    高敖曹从怀中递出一封信给独孤如愿。

    信奉上没有名字，只有独孤如愿亲启六字。

    “不知此信维何人所寄？”独孤如愿问道。

    “高欢。”高敖曹吐出两个字，惜字如金，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

    独孤如愿想起了这个名字。

    高欢本也为六镇军户，后投入葛荣，再投尔朱荣。

    故此这个名字在军中算是一个禁忌，葛荣严禁旁人私下讨论此人。

    他之前也与高欢有过接触，但也都是泛泛之交，且大都是高欢主动联系他。

    他对高欢的印象就是一个擅于钻营的小人，此人油嘴滑舌，左右逢源，独孤如愿是不大瞧得上的。

    但他又想起陈叔教过他的话，不管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其用处。

    “信我已经送到了，如果你要回信，找我便是。”高敖曹说完转身离开帐营，高傲得很。

    “说起来，这高敖曹和高欢算是同一个家族。”陈楚感慨道。

    “哦？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独孤如愿眼底闪过异色，他之前未曾听说过。

    “但高敖曹此人骄傲得很，不大瞧得上高欢，你知道高欢......”陈楚忽然停下，因为现在来说，高敖曹和高欢之间其实关系还没有那么亲密，他准备说的事还未曾发生。

    “叔怎就不说了。”独孤如愿气恼，哪有说话说到一半就停下的人，却也太勾人心思了。

    陈楚想了想，独孤如愿不是嘴舌多的人，就算告诉他也没关系。“原本高敖曹和你一样，也是不大瞧得上高欢的，但高欢为了和高敖曹拉近关系，就让自己的儿子亲口叫他三爷爷，把这个傻大个哄得热泪盈眶。”

    明明只是很普通的一件事，但念及刚才高敖曹进入帐篷时高冷霸道的模样，以及他被高欢那混混哄骗的画面，独孤如愿突然笑出了声。

    “你可以试着和高敖曹拉近关系，此人若是用得好了，是一柄利器。”陈楚对独孤如愿说道。

    高敖曹此人虽然一生投奔过多主，但他和吕布不一样，此人很重感情，用感情是能将其拴在战车上的，只要用真心对待他们，他们也会还以真心。

    独孤如愿虽然沙场搏杀也算得上一名骁将，但与高敖曹相比，还是差了不少。

    独孤如愿更像是一个全能的人才，武能上马，文能治国，还能统兵作战，只是各方面都离顶尖差了一些。

    看着沉思的独孤如愿，陈楚微微摇头，感觉自己就像在为自己的傻儿子操心人生大事一样。

    毕竟这小子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

    “我会试试。”独孤如愿点头。

    “陈叔，你猜信里面会有什么内容？”独孤如愿问道。

    “我猜啊，我猜是高欢替尔朱荣写的招揽文书。”陈楚笑着说道。

    独孤如愿拆开信封，看完里面内容，只是感慨。

    “他说会给我一个封侯拜相的机会，拿下葛荣后他不会给我赏赐，但也不会追责我率众投奔葛荣的追责。”独孤如愿说道。“等拿下葛荣后，他会让我领兵讨伐其它叛军，届时功劳全属于我，不会有人吞没我的功劳。”

    “那这个饼你吃不吃？”陈楚调侃。

    沉默片刻，独孤如愿叹了口气，“若是葛荣有帝王之资，我定不会有丝毫心动，但大厦将倾，我也该为族人考虑，恐怕尔朱荣的招降文书不止发于我一人，怕是军中不少部族的将领都已收到招降文书。”

    “画饼又如何，怕是最后连饼也吃不到。”独孤如愿怅然，大势所趋，总有不甘又如何。

    ......

    同年九月，尔朱荣率七千骑兵与葛荣军中内应里应外合，大破三十万义军，葛荣生擒被杀。

    同年十一月，独孤如愿被尔朱荣赐别将，随军讨伐韩娄，独孤如愿单骑出阵擒获贼寇渔阳王袁肆周，因功封骁骑将军。

    同年十二月，尔朱荣班师回朝，废黜北魏幼主元钊，拥立女婿元子攸为帝，独揽朝纲。

    次年，北魏皇室宗亲元颢领兵北上，号清君侧，扶正统，南梁帝派陈庆之随军协助元颢。荥阳一役，陈庆之以七千精兵击败元天穆三十余万大军，元颢在南梁名将陈庆之协助下攻克洛阳，改元建武。

    次年六月，独孤如愿随尔朱荣奇袭洛阳，绕过陈庆之梁军，于黄河北大破元颢，元颢兵败被杀。独孤如愿因功升任安南将军，受赐爰德县侯。

    三年，独孤如愿出任荆州新野镇将兼新野郡守。后升任荆州防城大都督兼南乡郡守。政绩出众，治理得当，于两郡之地皆有美名。同年，新帝元子攸隐忍两载，以皇后喜宴为由召尔朱荣入宫，斩杀尔朱荣，一代枭雄落幕。

    北魏局势大乱，随尔朱荣身亡，尔朱家各地旧部意见相左，有人意图进京复仇，有人决心盘踞一方落地为王。

    元子攸可用亲信极少，面对来势汹汹尔朱旧部，乱急投医之下，不论出身，不论身份，发往天下各地召集进京救驾。

    “陈叔，我......”已升任荆州城防大都督，镇守一州都城军事的独孤如愿无疑也算是一方军阀。

    尽管不是掌管整个荆州军备，但光是荆州一城加上南乡郡一郡兵力以及独孤氏亲信，独孤如愿的兵力绝对不少，他自然也收到了元子攸和尔朱氏两方势力的征集文书。

    “你在犹豫要不要去？”陈楚问道。

    “嗯。”独孤如愿眉头紧锁，其实他也算是尔朱荣派系将领，因为他是尔朱荣一手提拔上来的。

    但身为君臣，他效忠的又是北魏皇室，所以他心底很是纠结。

    他其实心底最好的答案是两不相帮。

    当事实上两不相帮也代表同时得罪两方，无论哪一方最后胜利，他都落不得好，因为胜利的一方需要扶持亲信，而萝卜坑自然就是来自于败方和中立方。

    “去吧。”陈楚说道。

    事实上后来的北齐神武帝高欢就是凭借这一次进京拥立之功成为了大丞相，掌控北魏朝政，后高欢另立新帝，成立东魏政权。

    但成也高欢，败也高欢。

    虽然走了一个尔朱荣，却来了一个类似于尔朱荣的高欢。

    时任府司马的宇文泰亲自进京观察高欢，发现又是一似尔朱荣般人物，失望之下野心滋生，一手促成了西魏与东魏抗衡，而独孤如愿因为和宇文泰曾是乡邻旧友，所以在西魏成立之初就投奔于他。

    若是能够阻止高欢独揽朝纲，或许北魏就不会分裂。

    也不会有后来二十多年的战事。

    宇文泰和独孤如愿是旧友，如今宇文泰还只是贺拔岳手下一府司马，就地位来说，独孤如愿是要强于宇文泰的。

    若是独孤如愿能进京拿下大权，不说总揽朝纲，至少与高欢平分秋色，再请宇文泰前来帮忙，宇文泰此人眼光与能力极强，有其相助，不管最后结局如何，至少能避免北方一分为二的结果。

    或许有生之年能看到北魏一统天下。

    陈楚不知道应该怎么让梦境世界走下去，但想来让天下一统总归是没错的。

    从这一刻起，历史的走向已然发生改变。

    独孤如愿的政治嗅觉并不差，在下定决心后，独孤如愿随后以雷霆扫穴之势获取了荆州大部分军队的控制权。

    紧接着打着入京勤王的名号浩浩荡荡入京。

    一时间，沿途各地有稚童念起了童谣：独孤郎，孤独郎，北出荆州来勤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