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梦里不知身是客 第一百二十四章 无情未必真豪杰，有情亦可逆天地

    李行的眼中有着近乎无穷无尽的愤怒！

    苏云来从未见过这样愤怒的李行。

    这愤怒不是因为顾泰禹让他离开这里，放弃陆乘龙和叶正中，而是因为刚才他脑海中闪过的那些场景。

    当李行第一次得知‘饿鬼道’的存在时，就因为那吃人的恶行而愤怒至极，但那样的愤怒其实很片面，因为他只是听人述说，没有真正见到西南的惨剧。

    而刚才刑世动用‘乱世浮沉’让李行真正做到了‘感同身受’。

    无数人的悲惨遭遇，无数人的恐惧、哀嚎、悲痛，绝望汇聚成滔天的洪水，将李行彻底淹没！

    若是他没有佛家内天地稳固心神，现在恐怕已经彻底沉沦在那些记忆和情绪中。

    换个人就算没有心神崩溃，变成疯子，也会因此而感到害怕，会感到深深的恐惧，会觉得刑世的极道魔宫便是天下大势，无法违逆。会感到自身的渺小，觉得自己就是滚滚大势之下的小小蝼蚁，什么都阻止不了

    刑世的这招‘乱世浮沉’能彻底打破一个人的心防，在对方心里种下最深的阴影，从此以后都没有勇气再面对他和极道魔宫。

    但李行不同。

    在体验过那些人世间最悲惨的遭遇和最绝望的情绪后，他没有‘随波逐流’，反而从内心深处爆发出一股怒火！

    这愤怒是如此的强烈，是李行从成为武星后从未有过的愤怒。

    别人从‘乱世浮沉’中看到的是亿万人的悲惨和绝望，而李行却从那些记忆的最深处看到了亿万人的愤怒！

    如果不是以内天地稳住心神，强行压下这股怒火，李行怀疑自己可能会被这股怒火给彻底焚烧殆尽！

    而现在顾泰禹让他和苏云来离开，放弃这处战场。

    如果和苏云来一起离开，去侯凤图等人所在的那处战场迅速斩杀天魔卫，这次破梦大概率是可以成功的。

    但自己和苏云来离开后，叶正中和陆乘龙绝对死定了，不会再有什么胜机。

    正道联盟也肯定输了，接下来极道魔宫杀出西南，西南发生过的那些惨剧将在整个中土大陆继续上演！

    想到此，李行心中的怒火更盛。

    但不走又能如何呢？

    历史大势就是如此，历史大势注定了刑世会赢，极道魔宫会赢，注定了中土大陆的百万武者和亿万百姓会遭受此劫。

    自己就算和苏云来一起留下，就真的能打败刑世吗？能改变历史大势吗？

    武星协会之所以那么果断地下令让李行和苏云来离开，自然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

    梦境的历史大势不可改变！

    所以李行和苏云来离开才是最佳的选择。

    这一刻，李行突然回想起了很多人，很多事：

    《国士无双》中，哪怕他帮助天乾守住了幽北关，打赢了那一仗，最终天乾依然会被灭亡。

    《道佛之争》中，他的徒弟费恒违逆天道，哪怕他竭尽全力，对方最终还是遭受天劫而死。

    因为历史大势不变，所以《定鼎之战》中赵士杰才能得到天道眷顾，临阵突破。

    因为历史大势不变，所以魔主刑世才会说自己是天命所归，横压这一世人

    李行抬头看向头顶的天空，他的剑意是逆天之剑，是不屈之剑，但实际上这一路走来，他从来都不曾真正打破这天道，没法改变历史大势。

    指点他儒家无量境，帮助他破境的洪子宁死了，将渡世经书送给他的莲心大师也死了，接下来指点他剑法的陆乘龙想必还会再死一次。

    而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歘！！！

    就在李行愣神之时，叶正中已经没法再保持飞升剑经引而不发，一剑朝刑世斩去。

    九种九天元气混合而成的剑气威力甚至比刑世之前的两剑还要强一些！

    刑世手中已经用九幽元气重新凝聚出一把长剑，他向前递出一剑。

    陆乘龙率先用九霄剑迎了上去，试图动用‘九霄之风’挡下这一击，让叶正中能够对刑世多造成一些伤害。

    但不等他施展‘九霄之风’，刑世手中的长剑直接炸开了！

    陆乘龙被汹涌的剑气炸退了几百米，‘九霄之风’只来得及引走少部分力量，大部分力量还是撞上了叶正中斩出的那道剑芒。

    最终叶正中用飞升剑经斩出的那道剑芒被削弱了大半，然后才斩在刑世身上。

    刑世用‘阎皇天地身’挡下这一剑，西南之地瞬间多出九道巨大的沟壑！

    噗——

    一剑之后，叶正中一口鲜血喷出。

    他之前已经用过一次飞升剑经，现在用第二次，整个人和当初连用两次剑二十三的陆乘龙类似，几乎已经到了极限。

    “飞升剑经，如来神掌。”

    刑世突然开口道，“你们还有什么手段？不如再试试剑二十三。”

    他语气嘲讽，并没有急着动手。

    他就是要等陆乘龙等人手段用尽，然后再将其一一击败！

    这对他来说既是心境上的一种拔高，也是一种修炼方式。

    他要为接下来彻底打破正道气数，吞并中土做准备！

    “剑二十三吗？”

    听到刑世的话，李行微微一怔。

    他现在的心境已经没法使用剑二十三了。

    剑二十三需要太上忘情的心境来推动那逆天的剑道，而李行此时的心境哪里还能做到忘情？

    “不过万事并非绝对，我当初自创九霄乘龙剑诀就是想要靠自己走出一条不同的剑道。如果你觉得无上剑道不仅仅只有太上忘情，那就去试着走走看吧。极致的无情可以违逆天道，极致的有情未必就不行。”

    当初陆乘龙指点他剑二十三时，曾说过的这段话突然浮现在脑海中。

    “极致的无情可以违逆天道，极致的有情未必就不行？”

    李行喃喃自语。

    他猛地捏紧拳头，不再刻意压制心中的怒火。

    刹那间，亿万人的愤怒从那些记忆的最深处涌出，如同蕴藏了亿万年的熔岩爆发，将他的心神彻底点燃！

    无数人的奋起反抗，无数人的呐喊、无数人的不屈与李行的剑意形成了一种共振。

    李行一直在思索自己的剑意该如何进一步提升，其实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过去的种种经历，一次又一次的不甘，让他在潜意识里一直在孕育着一种剑意。

    而刑世的‘乱世浮沉’则让这道剑意终于完成了最后的淬火！

    “喂。”

    刑世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

    他转身看向李行，微微眯了眯眼睛。

    “这天下苍生在你眼里算是什么呢？”

    李行低下头，问了刑世一个问题。

    刑世一怔，随即嗤笑道：

    “蝼蚁而已。”

    天道之下，众生皆为蝼蚁，我心代天心，推动天下大势，区区众生又算得了什么？

    这就是刑世的心境。

    实际上在大势之下，众生确实如蝼蚁，什么都改变不了。

    “明白了，我还有最后一剑。”

    李行缓缓抬头看向刑世，如此说道。

    这话似乎是说给刑世听的，也像是在向武星协会解释。

    话音落下，李行拔出诛绝剑，做出一个起手式。

    “剑二十三？”

    刑世嗤笑一声。

    以李行此时的心境，还想用出剑二十三？

    做不到太上忘情，要怎么发挥这无上剑道的威力？

    但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那股熟悉的逆天剑意再次出现！

    刹那间，狂风不再吹动，云海不再翻涌、一切草木停止摆动，世间万物陷入静止，所有人的意识凝固。

    “这是.”

    在场众人中，除了有‘阎皇天地身’的刑世之外，只有同样练过剑二十三的陆乘龙能够保持自我意识。

    他一眼就看出李行此时施展的剑二十三有问题，虽然同样是违逆天道的剑意，但那股剑意不再冰冷至极，反而炙热到了极点！

    剑二十三的无上剑道是太上忘情，挥剑之时，世间万物皆不在心中，众生之情皆不能扰我丝毫。

    而此时李行的剑意中却饱含了亿万人最炙热的情感，与其说是以一己之力打破天道，截断了时间长河，不如说是以众生之力，前仆后继地完成了这一壮举！

    李行对刑世挥剑。

    刑世微微皱眉，他凭借‘阎皇天地身’还能在这段静止的时间长河中保持行动能力，所以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另外一处。

    然而李行斩出的那道剑气还是命中了他。

    太上忘情的剑二十三剑气特性是打破空间法则，撕裂空间。

    而李行此时的剑气却刚好相反，没有撕裂空间，反而充盈在这片空间之中。

    众生无处不在，又如何能躲？

    “你”

    刑世被剑气命中，猛地瞪大眼睛。

    他惊骇地发现西南一地的气数正在对自己进行反噬！

    他残害西南一地的亿万众生，从而成功吞并此地的气数，成就了如今的境界，而此时那亿万人的愤怒正反过来通过西南气数对他造成伤害。

    因为有众生，所以才会有气数，刑世借残害众生来吞噬气数，李行这一剑则是借众生的愤火来调动气数！

    噗——

    刑世一口鲜血喷出，全身上下发生一连串的爆炸，一处处窍穴被炸毁！

    他的‘阎皇天地身’被破，自己则因为气数反噬而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记住，杀你的，就是那些你以为的蝼蚁。”

    李行的声音突然在刑世耳边响起，他竟是瞬间跨越了一段距离，出现在刑世身边！

    刑世眼中第一次浮现出惊恐的神色：

    “不可能你到底.”

    歘——

    李行挥动手中的长剑。

    被截断的时间长河重新恢复流动，当众人意识恢复时，看到的是这样一幕：

    天云低垂，一道天光透过天幕映照而下。

    在璀璨的光芒中，李行站在刑世身边，一剑斩断了那不可一世的魔主的头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