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执笔入世 第两百九十三章 必胜一刀

    刀落裹风雷，人间正气浩然。

    那一刻，世间再无任何风景和喧嚣，曹人往的巅峰一刀，便成了天地间最后的绝色。

    龙神仰头向天，神情肃然，眼中神光暴涨，看似平静无波，实则瞳孔深处早已藏起了一份难言的惊惧。

    曹人往的强大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也颠覆了他对八楼武夫的认知。

    他知道此战自己必败无疑，但事已至此，已然避无可避。

    沉寂之中，龙神身上的麒麟铠甲开始噼啪作响，金属铁片之间的血色被当空而落的至强刀意一点点碾压摧折，似他的信心和意志一般逐渐消融。

    此刻的他再无勇气去还手，也无能力去做任何形式的对抗。

    他只能勉强站直身子，在横跨天际的那把大刀落下之前，高举双手，聚起体内所有的真力，将千百年间磨砺出来的所有武道之力尽数倾散，化作血色结界护于头顶上空。

    风雪瞬起，漫空雪白刀光之下，惊起的那片血色结界在场外观战三人看来是如此的强大，但是和曹人往的那一刀比起来，却又是如此的渺小不堪。

    风起回落，破空声震彻云霄，那一刀终于来到了龙神的头顶上空。

    宛若一座陡峭山脉般的锋利刀尖，裹挟着无与伦比的万丈刀光，斩在了那道血色结界上。

    却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激烈的，来自八楼真力之间的相互碰撞……那一刀直落而下，以绝对碾压的姿态，轻而易举便将血色结界撕裂开一道巨大的缺口，所有刀光迅速窜入，眨眼间便将所有血色全部覆盖。

    漫空刀意随之倾泻而至，似天幕倒垂，朝着独身而立的龙神呼啸而去。

    此刻的龙神再无法保持淡定，结界瞬破的那一刻，他眼中的神光便默然散落，像是在漆黑的夜空中丢失了最后一道光，无尽的恐慌似大河汹涌，将他完整吞没。

    下一刻大刀之下的恐怖力道，以及杀伐气息便已奔腾而至，没有半点意外的临身侵袭……李三思等人已经无法直视那一刀的锋芒，只知道刀光袭来的最后一刹那，龙神的麒麟铠甲上开始出现一道道可怕的裂纹，一缕缕强横到让人惊恐的刀气四散飘飞，带着数不清的冷漠气息，将清心殿周围的每一处领域全部填满。

    刀鸣声震彻寰宇，尤若龙吟，让人忍不住顶礼膜拜。

    即便是以卓青冥的七楼境界，拼命的固守本心，还是抑制不住跪地的冲动。

    接下来的时间里，整片空域皆是刀光。

    整座清心殿前皆是刀鸣。

    观战三人无法睁眼，无法凝神，更无法感知战况如何。

    只能从空气中无处不在的凛冽刀意，以及龙神那低沉而又震怒的嘶吼声中隐隐判断出，这场八楼强者之间的战斗，终将以曹人往的完胜而宣告终结。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或许很长时间，或许只是刀光灿烈后的一瞬，一切，又渐渐回归到静止。

    那片极冷的风雪已经彻底消融。

    那抹极沉的血色完全散去。

    那片极亮的刀光敛去了所有锋芒。

    那把横跨天际的可怕大刀，也终于在一阵沉沉的叹息声中，化作流光，消散于风中。

    清心殿前，骄阳再起，除了殿门正前方位的那片领域仍被黑暗笼罩外，更远处的地方，早已被阳光洒满，落地金黄。

    一身大红官袍的曹人往静静的站在那里，他面无表情，气息悠然，相较于之前的落位，他的身形未曾有半点偏移，就好像自始至终都站在原地没有动一样。

    那双布满厚茧的大手早已散去了所有刀意，重新拢回了袖中，看上去是如此的轻松自然，百无聊赖。

    似乎与龙神的那一战，并未给他带来任何的压力，体内真力也不曾有半点枯竭。

    只在偶尔风起之时，他会有些畏寒般的耸耸肩，神情之间闪过一丝微不可觉的疲累之色。

    也难怪，龙神终究是一位实打实的八楼武夫，实力强到离谱，即便曹人往刀术通神，出刀即全力，一鼓作气将其击败……但他终究未曾真正登上九楼，自身刀域就算再强，难免也会受挫。

    但些许气闷不足挂齿，如此酣畅淋漓的一刀，带给他更多的还是快活与自在。

    沉寂之中，曹人往逐渐意气风发，抬头凝眸的刹那，满身锐气势不可挡，即便已经收刀，但其身愈发锋利……此刻的他，就是一把已然出鞘的刀，锋芒毕露，冠绝天下。

    相比较之下，此刻的龙神就要狼狈的多了。

    他虽完完整整承受住了曹人往的全力一刀，未曾死去，但满身武道之力却已被彻底击溃，体内真力更是所剩无几，再无法支撑他继续装逼。

    冷风吹过他的麒麟铠甲，再也不复昔日铿锵之音，反而在阳光之下，传来阵阵碎裂声响。

    李三思等人抬眼望去，刹那间目瞪口呆……那一身由大魏朝最稀有的金属打造，刻满了阵法和符箓的麒麟铠甲上，竟然出现了无数道细细的裂纹。

    每一道裂纹看上去都毫不起眼，可一旦数目多起来就显得尤为惊心动魄。

    不过瞬息，那些裂纹便迅速增生扩大，眨眼间便已弥漫至全身。

    伴随着龙神一声痛苦的低吼，麒麟铠甲刹那间分崩离析，彻底碎成一堆废铁坠落在地。

    铠甲之下的贴身衣物亦碎裂得不像样，透过斑驳的缺口能看到他那花岗岩一般强横的筋肉表面，同样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刀痕。

    有的只在体表浮现，微不足道。

    但更多的，却都已深入骨髓，皮开肉绽后的每一层筋肉纹理间，都散露着无比锋利的刀气。

    鲜血喷涌而出，但转瞬就被残留的刀气彻底消融。

    以至于龙神渐渐恢复的真力远远赶不上刀气的侵袭速度，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虚弱，片刻后便已面如金纸，再也无法保持站立，而是猛然半跪在地，拼了命的大口呼吸，以减缓体力的消耗。

    好在他已入八楼，近乎不死不灭，曹人往的刀气能将其重伤，却无法真正杀死他。

    稍作调整过后，他专注于体魄的修复，如此即便真力来势渐缓，单凭武夫的意志以及强横的体魄力量也足以将体内的刀气一点点逼退。

    只是所需要的时间太过于漫长。

    在这段时间内，他的战斗力近乎于零，再无法对此间任何人造成威胁。

    龙神低头不再言语，今日一战，他输得彻底，心头的悲愤要远胜过身体的疼痛。

    而此时观战许久的李三思也陷入了深深的震惊当中……当日潜龙之巅曹人往为了救自己，曾与九楼剑圣洛无双交过手，但那时他的刀势还远没有今日这般可怕，甚至可以说不在一个层面上。

    李三思猜测要么是因为当时的曹人往未曾出全力。

    要么，就是在与剑圣实战过后有所感悟，刀术修为又有所突破。

    无论哪一种可能，都无疑证明了曹人往的强大。

    “这么一位猛人，怎么就想不开做了个太监？”

    小铜牌暗自腹诽，望向曹人往的眼神中带着不解与好奇……如此开国猛将，神皇又怎么忍心将他放在内府大院去管教一群小太监的？

    这不是暴殄天物，埋没人才吗？

    这曹人往要是去了边境战场，与军神李密联手，哪里还有南晋国和妖族的事情？

    怕不是早就乖乖退兵万里，与大魏求和了！

    心念至此，小铜牌莫名唏嘘感慨，心想日后定要弄清楚曹人往为何想不开要去做个太监。

    这太监有啥好的？哪怕做到了三朝内府大总管这样的顶级位子，不也还是个太监？

    权势虽大，可暗地里还是被人看不起。

    可畏却不被敬，多少有些埋汰人。

    “都说大魏朝曹总管刀术修为天下第一，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一向孤傲无边的卓青冥也难掩心头振奋与崇拜，他惊叹一声，打断李三思思绪，“也不知道这个时候改行刀途来不来得及？”

    听他的语气满是向往，不像是在开玩笑。

    李三思呵呵一笑，见卓青冥目光始终放在曹人往身上，俨然一副小迷弟的姿态，不由拍拍他肩膀，说道，“想跟曹总管后面学刀？也不是不行，不过得先跟他一样去了势才行。怎么样，你要不要考虑下？我倒是认识一个小公公，他在皇城里也说得上几句话，你要是真想通了，我就帮你引荐下，让他给你找个经验丰富的手艺人，先给你剌一刀，等恢复好了就去找曹总管，他老人家若是看到你这么果决，心里一激动，怕是当场就要将你收入门下！”

    此话一落，卓青冥扭扭身子，没来由裤裆一凉。

    他抽了抽嘴角，显然不信，“不会吧？练个刀还要去势？难不成行刀途的都是太监？”

    李三思笑道，“那可不！难道你没听过一句话，叫欲练此刀，必先……”

    他话没说完，却忽然神情一滞，凝起的双眸迅速望向四周，似乎在寻找着些什么。

    “必先什么？你怎么不说了？”

    卓青冥正催促着，李三思却猛然伸出一只手来，示意他闭嘴。

    “先别管练刀的事了！”

    李三思冷眼皱眉，沉声问道，“苏羡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