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七章 曾经的死亡

为了守护女儿，古兰特不惜与世俗和神权为敌。但在胜利之时，他却要目送女儿远去，前往遥远的异国他乡。这是种什么样的心情，柯特实在是无法体会。或许愤怒、无奈、落寞等等的情绪兼而有之吧？柯特很想知道，古兰特是否会为了留住女儿，转而向千法城宣战。

    当然，形势比人强。纵然勉强万分，古兰特终究还是答应了柯特的要求。当晚他喝得酩酊大醉，衣襟上沾满了吐出来的污秽。在把古兰特送走前，玛姬王后深深的看了柯特一眼。她垂低眼帘，轻声的说道：

    “请保护芙兰，柯特大人。一旦离开了奥特兰，她能依靠的人就只有你。”

    柯特无言的躬身，没有回答。他目送古兰特踉跄的远去，然后听见走过来的雷恩说道：

    “你敢动我妹妹的脑筋，真该砍了你的脑袋。”

    “你终于有点王子的架势了，是所谓的小人得志，翻脸不认人吗？”

    柯特满不在乎的跟雷恩开玩笑，他已经无所谓了。等到艾欧厄姆死后，千法城将会分裂。**师们不会闲到去为难芙兰，但跟奥特兰的联盟恐怕会无以为继。对此一无所知的雷恩递给柯特一杯酒，懒洋洋的说道：

    “说真的，你该跟我通下气。要是能把欧文送去千法城，那才是皆大欢喜。”

    说到这里，雷恩回过头，看了眼躲在角落里的欧文。之前的战斗中欧文毫无建树，光是炮声就吓破了他的胆。现在欧文已经是众所周知的废物，他被取消继承权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当然，如果你看上了我的妹妹，打算娶她为妻的话，我倒是不反对。”

    雷恩收回目光，开始大放厥词。差点呛到的柯特只好放下酒杯，用看待白痴的眼神睨视对方。雷恩不以为意。反而得寸进尺。有些醉醺醺的他压低声音，凑近柯特说道：

    “你知道吗，父亲大人已经决定要讨伐库克侯爵家族。在关乎国家存亡的战争里，温顿侯爵一点力都没有出。这是彻头彻尾的叛国。他连辩解的余地都没有。恰好，你将被晋升为侯爵，需要一大片领地。威廉告诉过我，温顿侯爵的儿子罗伯特得罪过你，你可以狠狠的出口气。再往后嘛……侯爵家族怎么能跟王室没有联姻呢？还是说你看中了哪位女仆，想让父亲大人收她为义女，再嫁给你？”

    “……恶劣的玩笑，我只是个小人物而已。想要联姻的话，你们不如给艾欧厄姆大人找位夫人。”

    柯特紧皱着眉头回答，把杯子里的酒洒到地上。结果雷恩显得愈加高兴。他笑吟吟的说道：

    “看来你从没想过这事，真是位正人君子。哪天联姻的事情被提上台面时，我一定会举双手赞成。王室的女人生来就是政治筹码，这没什么好说的。把芙兰嫁给你，至少要比嫁给其他的野心家强上一百倍。”

    柯特立刻溜走了。他没兴趣继续无聊的话题。胸前的灵容正在变热，那是阿妮情绪波动的证明。最近阿妮变得越来越敏感，就像是个人类一般。

    柯特走上城墙，在无垠的星空下散步。看到他的哨兵纷纷行礼，眼中充满了尊敬和感激。如果没有柯特，咏夜堡多半已经沦陷。古兰特会被吊死在城门口，追随他的人则将被斩首。柯特随手回礼。然后要求哨兵们走开。他呆在空旷下来的城墙上，握着灵容说道：

    “我们快要自由了，阿妮。你想去哪里？我们可以选个没人知道的地方隐居。”

    “我的故乡在星界……”

    阿妮低声的回答，她的身影悄然浮现在空气中。柯特爱怜的伸手，拈起一缕宝石色的长发。他凝视着阿妮，听阿妮有些颤抖的说道：

    “但我不觉得你能赢。柯特。我能看到你的死亡，至少已经有十几次。时间和空间限制不了我，你曾经一次次的死在我面前。……是的，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你是我认识的不知道第几个柯特。第一个柯特是我杀死的。就在他把我从牢笼里放出来的时候。之后出于好奇，我进入另一条时间的岔流，跟新的柯特相识……”

    “你杀了我？……那我为什么还在这里？”

    柯特非常的惊讶，他没想过会有这样的对话。阿妮发着抖，她躲进柯特的怀里，喃喃自语般的说道：

    “时间是多维的存在，空间分割了它。所以我能在不同的时间流里跳转，重复经历相同的场景。我们相识过很多次，也分离过很多次。每次的分离，都是因为你的死亡。你死在过贾森的手里，埃弗拉的手里，奥尔加的手里，道尔的手里，理查德的手里，蓝凯特的手里，麦克多诺的手里，甚至是兰德尔的手里。――兰德尔对你既爱且恨，她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那么我……”

    柯特握紧阿妮的手，感到彻骨的冰凉。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能听着阿妮急促的说道：

    “你实在是太脆弱了，柯特。忘了艾欧厄姆吧，他是唯一能够真正杀掉你的人。即便你逃不过死亡，我也能带走你的灵魂。但艾欧厄姆可以摧毁你的一切，抹杀你存在过的痕迹。不要去招惹他，你是赢不了的。”

    “我还没有死在艾欧厄姆的手里过？”

    柯特努力回忆阿妮报出过的每一个名字，从中找到了疑点。他低下头，与阿妮四目相望。当柯特被阿妮瞳孔中的光芒所吸引时，阿妮浮起了悲伤的表情。她咬了咬嘴唇，然后下定决心似的说道：

    “你是第一个活了那么久的柯特。在其它的时间流里，你早就死了。我极力帮你躲避危险，但始终不能让你远离所有的灾祸。放弃吧，柯特。你必须要活下去，我已经帮不了你更多了。”

    “……原来如此。”

    柯特微微的点头，他终于知道自己的运气为什么总是如此的好。带着感激的心情，柯特捧起了阿妮的脸庞。他轻吻冰凉的双唇，诚挚却坚定的说道：

    “这是最后一次，阿妮。我发誓，杀了艾欧厄姆，我就带你离开。去世界的角落也好，去星界也罢，我不会再留恋什么。这绝对是最后一次，请你相信我。”

    “你会死的，柯特……”

    阿妮弦然欲泣，化作无数的光点消散。她了解柯特，知道再多的劝说也于事无补。柯特忽然感到难以言喻的伤感，和从内心涌出来的阵阵战栗。自己会死，这是阿妮的预言。柯特相信阿妮，但血亲之仇……柯特无论如何也不想逃避这份责任。

    两天后的夜晚，柯特再度从酒宴中离开。这几天古兰特鲜有清醒的时候，他沉浸在醉生梦死的感觉之中。柯特觉得有些鄙夷，所谓的王者不该轻易动摇。就算芙兰在古兰特的心目中重于泰山，他的表现也太夸张了。

    柯特一如既往的走去城墙上，想要吹吹风。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遇到了兰德尔。兰德尔穿着红色镶金边的晚礼服，无声的站在城墙边。丝绸无法遮蔽她的完美曲线，一瞬间柯特差点以为兰德尔是全裸的。他看到兰德尔的酒红色长发被风吹起，听见兰德尔幽幽的说道：

    “柯特，亲爱的无面兄弟，我该怎么称呼你？**师？还是侯爵大人？最近你离我越来越远了，我强烈的这么觉得。”

    “只是你的错觉罢了，兰德尔。”

    柯特摇摇头，走上通向兰德尔的一小段台阶。他缓步拾级而上，同时低沉的说道：

    “我很累，或许古兰特不知道，但这次的胜利来之不易。我几乎翻光了底牌，才保住咏夜堡。艾欧厄姆大人会高兴吧？你应该也跟着高兴才对。”

    “我不高兴！”

    兰德尔尖叫般的喊出声，又立刻惊慌的捂住了嘴。月光下的她忽然方寸大乱，穿着高跟鞋的双脚差点无法站定。兰德尔神经质的按住城垛，用含着眼泪的双目凝视柯特。当第一滴眼泪滑落下来的时候，兰德尔呜咽着说道：

    “你知道吗？艾欧厄姆大人要我嫁给雷恩或者欧文。只要能嫁给王子就好，随便哪一位都行。在他的眼里，我究竟是什么呢？只是件道具吗？其实我早就猜了这个结果，但还是心甘情愿的一步步走到今天。我该后悔吗？还是说，我根本就是活该？”

    “你……”

    柯特深深的吸了口气，感到微妙的眩晕。他转头望向夜幕中的主堡和暗夜女神像，渐渐浮起一种想要施展奥术聚焦，把一切都毁掉的冲动。先前柯特还在鄙视古兰特，但此刻他却体会到了不曾有过的失控感。艾欧厄姆是真正的王者，他无惧于牺牲手中的棋子。在艾欧厄姆的眼中，别人的命运，不过是通往成功的阶梯而已。

    “逃走吧，兰德尔。”

    柯特把手按到额头上，将短发一寸寸的撸去脑后。照明用的火炬在风中摇摆，它的火光映射在柯特的眼中。柯特定定的遥望远方，感到呼吸困难。他咬着牙齿，干涩的说道：

    “我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尽量为你争取时间。无论在哪里，你都可以活得很好。去吧，兰德尔。你的人生，应该由你自己来把握。”

    兰德尔的双手从后方环绕而来，紧紧的缠绕住柯特。她的呼吸凌乱不堪，透过肌肤，柯特能感受到兰德尔的狂烈心跳。

    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了，谁能逃过注定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