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世界尽头 章195. 炙热光辉

    “怎么能叫有心无胆呢，”周金儒正色道，“这叫我尊重每个人，不是每个人都能和别人分享快乐的，我爱他们所有人，平等的爱。”

    阿黛拉一时无语：“我怎么觉得你在狡辩？”

    “这不是狡辩，我是认真的，我……”

    他刚准备再说些什么，眼角忽然瞥见一道飞速掠过的人影，立即反手抓住阿黛拉的肩膀，将她带入路边的货柜里面，只留下一道缝隙。

    片刻之后，情绪感知范围内，陌生的情绪源离开了。

    “那是什么？”

    回答周金儒的是阿黛拉，她的表情格外严肃：“斥候，国家警卫队就在附近。”

    周金儒哑然无言，如果说这也是平衡双方的实力差距，那也太看得起他和阿黛拉了。

    两人从货柜里钻出来，阿黛拉沉默无言，脸色不太好看，情绪低沉。

    “阿黛拉。”

    周金儒呼喊一声，阿黛拉抬头看过来，男人用力握住她的双肩，认真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派系的斗争失败了，你准备怎么办？”

    阿黛拉轻声道：“周，我们都想过失败，但是没有想过失败后自己会怎么样。”

    她的意思很明确，如果派系失败，做一个殉道者也不是什么坏事。

    “有牺牲精神是好事，阿黛拉，但这不是唯一的结局，”周金儒抓住阿黛拉的手腕，举起她的手，摩挲着那枚荆棘戒指，“如果斗争的火焰彻底被扑灭，那些前仆后继的牺牲者的血就白流了。”

    “你想让我逃走？”

    “不是逃走，斗争不是请客吃饭，是要流血牺牲的，失去这座城市的支持，你还有广大的战略纵深，现在还不到绝望的时候。”

    阿黛拉不置可否道：“总要有人一直站到最后。”

    一直蹲在周金儒肩头无聊到捧着下巴看戏的明月心招呼道：“别在演这些煽情的戏码了，你们再不走，后面的追兵就要发现你们了。”

    周金儒深以为然，拉着阿黛拉继续前进，要说的都说了，能不能听进去是另外一回事。

    越接近两个大区的交界处，来回巡查的警卫就越多，他们配备精良的装备，不但有长短近战武器，还有远程攻击的弓弩，甚至房顶上都站着四处张望的射击手。

    “我们只有两个人，很难冲破包围圈。”

    周金儒盯着距离最近的射击手，微微摇头：“未必没有机会。”

    阿黛拉一下子抓住他的手：“你想做什么？”

    “我出去吸引火力，你知道的，那些弱小的武器无法真正击伤我，他们不会放任我一个人到处乱跑……”

    阿黛拉语气坚定：“我和你一起去。”

    周金儒反问道：“那谁去号召那些还在斗争的人？”

    他看着她手中的戒指，又说道：“他们认识你也认识这枚戒指，却不认识我，你忘了，我是希瓦艾什家的男仆，我不是你们派系的人。”

    阿黛拉眼神挣扎，渐渐松开手，叮嘱道：“那你小心点。”

    面对那双写满担忧的眼睛，周金儒故作轻松的笑了一下：“你得给我一点奖励。”

    “好。”

    阿黛拉点头答应，然后用力抱住了周金儒，狠狠的吻了上去，四片唇瓣贴合在一起，数秒后反分开，她喘着粗气问道：“战斗吧，我的勇士。”

    周金儒恍惚的愣住两秒，鬼使神差道：“为你而战，我的女士。”

    他转身走上大路，先是走，再是快走，从小跑变成了狂奔。

    “啪！”

    一名站在屋顶上四处张望的射击手惨叫着从二楼高的位置坠落，先是砸在杂物堆上，再滚落到地面，凄厉的惨叫声传出去很远很远。

    周金儒一枪命中后，快速收起步枪，猫着腰贴墙奔过，但看过来的视线极多，他掩藏的再好都会被发现，顿时一片人声鼎沸，从街头的拐角处跑出十几名全副武装的警卫队成员，拔出锋利的武器冲过来。

    咔嚓！

    枪栓拉动，周金儒双手端着步枪，几乎没有做任何瞄准动作就抬枪射击，灼热的子弹从枪口喷射出去，打在一名士兵的大腿上，刮走一片血肉，顿时扑倒在地，挣扎哭喊。

    这时候，步枪的劣势就体现出来，无法快速射击，周金儒要停下来填装弹药，但敌人们不会给他这个时间。

    两百米左右的距离转瞬便至，他伸手将步枪背在身后，拔出挂在腰间的双刀，迎着十几名士兵冲了上去。

    “哈啊！”

    双方的距离快速缩短，第一个短兵相接的士兵怪叫着一刀看过来，头盔下的面容狰狞，攻击也是奔着要害去的。

    当！

    噗！

    先是一声金属碰撞声，这名士兵张大了嘴巴，蜷缩着身体倒飞出去三四米，摔在地上，发不出一点声音，剧痛与抽搐耗尽了肺部的空气，他就像一条离开水的鱼，嘴巴张开，拼命的吸进氧气，但痛苦却没有减少半点。

    击倒第一名士兵后，周金儒的脚步不停，接着是第二名，第三名，他的力气仿佛永不枯竭，就连一名举盾刀手也被正面一脚踢飞盾牌，然后打倒在地。

    嗖！

    忽然间，从侧面射来一支利箭，钢铁箭头破风而来，这是一次标准的偷袭，只要被射中，基本没有幸免的机会，即便撞了大运，中箭不死，也要失去绝大部分战斗力。

    “中！”

    嗡！

    射击手信心满满的一箭射过去，他确实命中了目标，但随之而来的振动声让他瞪大了眼睛。

    那个男人竟然用手接住了箭头！

    他接住的不是箭支，是箭头！

    “怪、怪物？！他是怪物么？！”

    冰冷的箭头握在掌心，周金儒面无表情，一言不发，飞身扑向那几名被震慑的缓慢后退的士兵。

    “杀！”

    一名士兵举起武器，他身边的同袍鼓起莫大的勇气，口中发出喊叫声冲上来，一齐发动进攻。

    锋利的刀刃劈砍在身上，周金儒不闪不躲，长刀一翻，刀背砍在率先攻上来的士兵身上，被防护背心挡住，但可怕的力量让对方脸上猛的一抽，十成力气去了八成，剩下两成不足为道。

    “肋骨骨折，断了一排。”

    周金儒左手箭矢右手长刀，面对另外两名士兵的围攻，左右格挡，一脚踢在一名士兵的膝盖，骨断筋折，一箭插在一名士兵的肩头，钢铁箭头穿肉而出，血肉模糊，又反手投掷出手中的长刀，肝胆俱裂的射击手再想躲，为时已晚，只见长刀刀刃朝上，插在他两腿之间，险些就要和子孙后代说再见。

    观战许久的明月心感叹道：“博士有点欺负人了，以你的水准对付这些普通人，实在……”

    “炸鱼不快乐么？”

    周金儒有些喘息，即便再怎么控制体力，一个人对付十几个人，还要小心来自远处的偷袭，消耗精力巨大，一时间也没有办法恢复，他必须闹出更大的动静，才能给阿黛拉制造出守卫薄弱的空档。

    “是那个吻快乐，还是欺负普通人快乐？”

    这是灵魂拷问，周金儒无法回答，他很不愿意承认，但不得不说，难怪那些个人英雄主义盛行的电影里，女主角总要给男主角一个吻，然后男主角冲上去展现个人力量，就像开屏的孔雀。

    滋味真不错。

    “当心，前面有人来了！”

    明月心的提醒说出口时，周金儒已经抬起头，只见一名身着亮银色盔甲的骑士纵马而至，手提一杆长枪，雪亮的枪刃正指着他。

    “我应该说什么，来将通名？”

    “别耍宝了，这是情景剧里的格拉尼，她是警卫队的副队长！”

    格拉尼？！

    周金儒吃了一惊，没想到第一次在情景剧里见到格拉尼竟然会是这样的场景，他们作为敌人。

    马蹄飞扬，骑士手臂微抬，骑枪刺来，周金儒拔出另外一把军刀，即便是格拉尼，也不可能在他这里讨到什么好！

    当！

    骑士刺来的一枪被荡开，但人借马力，可观的冲击力令周金儒手臂发麻，连退五六步才止住了，全身气血翻滚，胸口更是发闷。

    “我还是第一次以步兵和骑兵对抗。”

    明月心叹息道：“所以说在新式武器大量投入使用前，卡西米尔的骑士几乎是无敌的。”

    挡下第一次攻击只是试探，同样，格拉尼也是试探。她连种族投影都没有用上就震退周金儒，库兰塔全力刺出的一枪究竟何等可怕，可见一斑。

    “干员都这么厉害，我这个博士也要加把劲啊。”

    周金儒咧开嘴，轻笑一声，看着越来越近的骑士，双眼一凝！

    发动，精神冲击！

    格拉尼是库兰塔，又是骑警出身，即便还没到人马合一的境界也差之不远，因此对她使用精神冲击的效果不明显。

    所以周金儒的目标是……她身下的那匹战马！

    人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对精神冲击产生抗性，但动物在这方面的抗性就非常低了，精神冲击近乎全效，格拉尼身下的马一下子失了蹄，前肢跪倒，庞大的身躯随之栽倒，几乎倒立起来！

    骑士大吃一惊，匆忙之下只来得及退出马镫，但身体已经失去平衡，和战马一起翻倒在地，幸运的是没有被压住。

    周金儒擎刀向前，一刀劈向格拉尼，可谓心狠手辣，没有半点手软。

    格拉尼匆忙之间爬起来还未站稳，连捡起旁边骑枪的机会都没有，情急之下连忙就地翻滚，施展起看似狼狈但效果奇佳的驴打滚。

    “你还真的舍得下手？”

    “她跟我可没客气。”

    明月心哦了一声：“你还是生气了。”

    “没有，刚刚如果格拉尼躲不开，我就用刀背敲她的头盔，保证打晕。”

    “真的？”

    周金儒笑了一下：“我再不济也算个兼职医生，比不了那些科班出身，但该打哪里不该打哪里还是清楚的。”

    他的笑在喘了一口气的格拉尼眼中就极为恶劣了，然而库兰塔姑娘如今手无寸铁，战马又失去了行动力，武器丢在一边捡不回来，实在丢人。

    唏律律！

    战马嘶鸣声再次传来，只见正前方一骑飞奔而来，一头靓丽的橘色长发扎成马尾，身后雪白披风飞舞，姑娘大吼道：“勇气将击溃邪恶！”

    大地震动，黑压压的骑兵在她身后，像一堵巨浪压上来！

    “进攻！”

    周金儒睁大眼睛，马背上的姑娘一脸严肃，掠过站在地上的格拉尼，举起骑枪突刺过来，声势浩大，让人升不起抵抗的念头。

    这绝对是风笛！

    绝对是！

    英姿飒爽的瓦伊凡攻过来，她不但为格拉尼解围，还迫使周金儒不得不选择退让。

    周金儒侧身闪过，只觉得战马奔过时，带动的狂风吹的脸颊生疼。

    他有些气急败坏：“我今天要不揍她们一顿，这事情是没完了吧？”

    明月心悠然道：“博士，你们现在可是敌人啊，匪作乱，官剿匪，这不是天经地义嘛。”

    “来就来！”

    周金儒抬起手，身后人形虚影正要凝聚成型，忽然间，从遥远的东大区那边，传来震天动地的呼喊声。

    天空的阴霾就此消散，一束金色的阳光照在大地，从东方而来，奔驰在进攻路上的骑兵们绕过周金儒，他们纷纷转过身，看向对面的东大区。

    “阿黛拉回到东大区了？”

    周金儒呢喃一声，听见路过身边的骑兵发出疑惑的声音：“那是什么？”

    在大地的尽头，一面旗帜逐渐升起，举着旗帜的人骑在马背上，在她的身后，是茫茫多的追随者。

    光照在她的身上，宛若神人，有天使伴随左右。

    “兄弟姐妹们，永不退缩！”

    拿着各种各样简陋武器的市民填满了整条街道，即便面对冲锋而来的骑兵们，他们也毫不畏惧，以血肉之躯抵挡一切冲击。

    叫喊声，哭喊声，血液，汗水……交融在一起，周金儒的视线穿过冲撞在一起的骑兵和市民，在万人中间，在那道耀眼的光辉之下，举着旗帜的人……

    “阿黛拉。”

    他的眼前一片模糊，陷入一片黑暗，所有的声音，画面，全都消失了。

    字幕浮现，第三幕炙热光辉，正式闭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