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世界尽头 章28. 细数你的恐惧

    啪啪啪啪啪啪。

    密集的铁砂打在透明面罩上，让本就脆弱的防护挡板雪上加霜，甚至连乘坐的杰克逊都感到了森森寒意。

    但这一枪就想打穿，未免太小看维多利亚的蒸汽机甲了。

    充满金属光泽的黝黑机身后面，两根朝天的古铜色管道里喷出两道烟柱，蒸汽机甲陡然加速，撞向前方的萨科塔。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顶着黑色光圈的天使不退反进，双手平举霰弹枪，连连喷射出砂弹。

    坐在机舱里的杰克逊皱皱眉头，由于豹式机甲的防护性能就较差，与敌人正面对抗的能力也不足，一般都是用来追击和打突袭战，像现在这样的敌人，最好还是不要用自身的短板去硬碰硬。

    这时杰克逊已经彻底清醒过来，原本以为只是一些拿着木棒短刀的乡下人，不曾想人家直接把火炮抵在他的脸上，身后的同伴还生死未卜，毕竟被源石炮弹正面击中的下场，没有当场机毁人亡就算命大了。

    杰克逊并不知道罗德岛的博士就在车队里，不然也不会鲁莽地冲上来攻击。

    然而周金儒看着这一幕却十分牙疼，蒸汽机甲蒸汽列车蒸汽城市等等，但凡是跟蒸汽驱动相关的装备载具，被维多利亚统一称为蒸汽装甲，明日方舟明明是末日题材的美少女二次元手游，剑与魔法与科技的世界观，到了维多利亚那里，画风突然就从十米跳台一百八十度回旋转身，直挺挺地砸在泳池里。

    “怎么会有你们这么赛博朋克的玩意，工业革命不彻底么？都用上电了，你们维多利亚怎么还在整这些玩意？”

    他的疑问注定得不到解答，侦探小姐根本不敢接话茬。

    说实话，他的运气好的爆棚，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开炮，第一轮不算密集的齐射就取得极为辉煌的战果，瘫痪一台机甲，另外一台发了疯一样冲上来，还被送葬人两发霰弹吓住了，当然，周金儒暗中施放过一次精神冲击，眩晕时间还是只有一秒，他怀疑这个技能在命中目标时，中间不能有阻挡物。

    杰克逊盯着距离破碎只剩一步之遥的透明护罩，机甲下肢在马路快速转动，庞大的身躯转出一个大回旋，堪堪躲过萨科塔的霰弹枪，砂弹全打在机身上。留下一片白点。

    就在他准备回击时，只见一名全副武装的战士飞奔而来，动作极快，与笨重的装备极不相符，当的一声撞在机甲侧面，夸张的力气甚至将杰克逊撞出半个身位。

    杰克逊被这一下撞得又惊又怒，怎么还有人能撞得动三吨重的蒸汽机甲？！

    周金儒眼神有些飘忽，下意识道：“以前怎么没人告诉我砾有这么大的力气？”

    万一哪天土拨鼠小姐真的想霸王硬上弓，添丁上大红，他恐怕没有多少反抗的余地。

    “砾小姐的种族特性就是这样，以前还有传言说她的吼声能吓死人，其实都是以讹传讹，她现在的穿着装备部仿制出来的装备，即便没有至纯源石的加成，也能得到不错的能力加成。”

    周金儒点点头，翻身爬上车顶，还顺手将微风拉上来。

    微风加入罗德岛的时间不长，她花费大量时间来熟悉罗德岛和干员，能这么轻易说出砾和那套装备，实属不易。

    周金儒见微风欲言又止的模样，开口道：“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不问你关于维多利亚的事情？”

    微风望着他的眼睛，眼神充分说明了心中的疑惑。

    “格蕾丝，你是维多利亚多伦郡人，多伦郡是一座边缘城市，属于旧贵族的势力范围，我无意冒犯，你和你的家族，未必对新兴事物有多大的了解，就拿维娜来说，她身为王室成员，手中的武器还是冷兵器，因陀罗也是以身手见长，而蒸汽装甲却是非常先进的玩意，能把那东西开起来，背后的技术储备我怀疑都能弄出领先豹式一到二代的大家伙。”

    目睹微风咬着牙，不甘的表情，周金儒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伸手去揉她的头发，这次姑娘没有再反抗。

    等什么时候开拖拉机的维多利亚村姑上船了，周金儒才能借着她手中的铳枪多了解一点，现在……好像也不是没有机会。

    “红！”

    随着他一声呼唤，红色的狼突兀地出现在他的面前，神出鬼没的样子吓了博士一跳。

    “你去做一件事……”

    ……

    ……

    杰克逊有些恼怒，他好像一名空有一身力气的大汉，被另外一名速度卓越的敌人不断骚扰，他还找不到还击的方法。

    “他妈的，来的时候没有搭在弹药发射模块，要是我的S型源石飞弹还在，你这只该死的猴子已经死了！”

    杰克逊感到一丝不妙，挥舞着近战模块的武器装备，一把宽刃链锯不断撕扯着，发出轰鸣巨响，却打不中贴着蒸汽机甲乱蹦的砾。

    “小个子支援这么夸张么？”

    送葬人也被砾的表现吓了一跳，即便是公证所在面对维多利亚的蒸汽装甲时，也要小心应对，结果砾小姐穿着一套装备，打得蒸汽机甲毫无还手之力。

    此刻砾的心里很清楚，她并不能维持这种状态太长时间，现在的她不过是将源石技艺借助这套装备短暂的爆发出来，等到体力耗尽，她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所以装备部也再三警告她，一定要在体力耗尽前到达安全地点，否则很可能会丢了命。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杰克逊和砾产生了同样的想法。

    蒸汽机甲向前猛撞，仗着三吨重的庞大身躯，冲向前方一辆熄火的车子，因为车顶上站着两个人，他注意这辆车很久，发觉这两个人就是来看笑话的，看他的笑话，不由怒从心起。

    被一个人压了这么久，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屈辱，维多利亚的机师杀意浓烈。

    “博士！”

    微风看着那台机甲抛弃围攻它的干员，笔直的冲向这边，慌张的想要推开周金儒，但罗德岛的博士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看着越来越近的豹式蒸汽机甲举起宽刃链锯砸过来。

    哈哈哈哈哈，吓傻了吧，你死定了，还看！

    杰克逊的心底升腾起一层快意，他已经看到那个男人被链锯撕得四分五裂的场面了。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眼前一黑，整个人失去了意识，同时内心涌现起极大的恐惧，仿佛在他的面前的不是一个成年男人，而是举起拖鞋的母亲，拿着戒尺的老师，以及挥舞着鞭子的教官！

    啊！

    机舱里的杰克逊面色苍白，发出一声惨叫，下意识地拉动操纵杆，整个蒸汽机甲倾斜着擦过地面，重重摔在马路上，将平整的地面砸得一片狼藉，最后撞入路边的建筑里，被倒塌的砖石埋在下面。

    微风被眼前的一幕吓住了，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在最后一刻做出那么夸张的动作，博士站在那里，仿佛是一面阻挡一切冲击的叹息之墙！

    “很强，不是威力太弱，而是距离太远，影响力降低了。”

    周金儒用了情绪天赋的主要功能，放大情绪，他无限放大了对方心中的恐惧，于是在眩晕过后短暂的空隙里，完全被恐惧支配的机师看到的只会是内心极为害怕的东西，至于他看到了什么，周金儒并不清楚。

    但能让一个男人害怕的东西并不多，小时候是父母，长大了是老师，成年后是上司，毕竟能活的逍遥自在的人并不多，大多数人的心中都有畏惧的事物。

    “打扫战场，把弹壳都带回去，不要留给他们任何借口。”

    周金儒从车顶上跳下来，顺手借助微风，抱了个满怀。

    微风的神色有些复杂，一时间无法适应博士已经变得非常厉害的事实，沉默了许久，才在男人的目光里露出一个很勉强的笑。

    看来之前说的话还在影响她的思绪。

    周金儒觉得还是让微风冷静一下，让炎客将蒸汽机甲机舱里的机师抓起来带走，到时候把人塞给凯莎，要杀要剐她看着办，这人很烫手。

    没过多久，在他们准备重新上楼时，红回来了，鲁珀姑娘的脸色很难看，周金儒连忙问道：“怎么了？”

    “那个机师，死了。”

    死了？

    周金儒快速伸手将红拉上车，关紧车门，又问道：“死于意外？”

    他嘱托过红，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杀人，红动手的可能性很小，但对方自杀的概率其实并不大。

    炎客将另外一名机师抓进来时，并没有在对方的身上发现自尽用的毒药或者短刀。

    至于那两台机甲，罗德岛就更不能沾手了，周金儒还想去一次维多利亚，将寄存在那里的几艘护卫舰开回来。

    “不。”

    红摇摇头：“死于剑伤，有人刺了他一剑，杀死了他，我听见附近隐约有歌声，但找不到目标。”

    那名机师是被人刺死的，根据红的描述，死法很普通，有人拿着剑从机甲外面刺进去，穿透防护层，杀死机师。

    从源石炮弹击倒机甲到红过去查看情况，中间的时间很短，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杀人，还要逃走，说明对方是一个顶级高手。

    豹式蒸汽机甲防护能力再差，也不至于被人直接用剑刺穿……

    还有，歌声是怎么回事？

    “不，还是有可能的，博士还记得芙兰卡小姐么？”

    周金儒连连摇头：“你别这么说，我不相信黑钢的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铝热剑的确厉害，但还不至于这么做。”

    稍微恢复一点精神的微风争辩道：“博士，我只是提供一点思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也要等到了帝摩斯庄园再说。”

    直到罗德岛的车队离开的半个钟头后，变成废墟的临时战场上迎来了几辆车，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因为负责人跑路后，被临时提拔上来的副手，瞪大了眼睛，空气里还弥漫着爆炸散发出来的难闻气味，说明这里曾经发生过源石粉尘剧烈燃烧，气味还未消散，值得一提的是，这种气味对人体的影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报告吧，两台豹式机甲都已经损毁，其中一名机师阵亡，另外一人下落不明，疑似遭到俘虏。”

    毫无疑问，这是一份极为夸张的报告，夸张到连站在这里的副手都不敢相信……

    “疑似莱茵生命出动了高级作战人员，他们还配备重型火力，现场打扫的很干净，没有发现弹壳等遗留物，但机甲的损伤却是无法作假的。”

    只能这么解释了。

    但到底多么夸张的战斗力才会在短时间内将两台机甲消灭掉？

    听说有一名战斗力相当可怕的瓦伊凡就是莱茵生命的前职员，难道是她亲自动手了？

    副手捂着口鼻往回走，看着手下将死掉的机师从机舱抬出来，血液染红了座椅，机师死时，表情扭曲，那双失去神采的眼睛里尽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首领，还追么？”

    “追什么？！”

    副手恨铁不成钢的盯着手下：“连维多利亚贵人的豹式机甲都败了，我们这点人上去送死？！”

    “可、可杜克那边……”

    副手一把扯住手下的衣领，一双眼睛里冒着寒意，森然道：“你真把杜克当主人了，别忘了，他能坐在现在的位置，全靠那些维多利亚人，我们是我们，维多利亚是维多利亚，到时候自然会有人跟他清算，不要自作聪明，人家不需要你的讨好！”

    “是是是。”

    手下唯唯诺诺的低着头。

    副手松开手，冷眼道：“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属下明白，这就安排人手将这两台机甲送回杜克·福特的大本营。”

    “不要沾手，不要截留，包括那名死掉的机师，哪怕一双靴子也要原样送回去！”

    “是。”

    副手看着手下离开，轻轻叹了口气，这两台机甲哪是什么烫手的山芋，简直就是两块烧红的烙铁，摸了就得掉层皮。

    老杜克满怀自信地派出两台机甲，一个小时后机甲被送回去，机师一死一失踪，巴掌狠狠抽在脸上，还是左右开弓的连环巴掌，脸都抽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