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我心永恒 章188. 长夜终尽

    侧舷区，雪怪小队被突然冒出来的深海怪物包围在一角，被迫和罗德岛合作，守着一小块地盘。

    “怎么会有这么多突然冒出来的东西？！”

    霜星不断凝结出冰墙来阻挡怪物们的攻击，几名寒霜术士与她一起行动，可惜的是在登船时没能将寒霜机器一同搬运来。

    “看清楚那边那两个人是什么身份么？”

    阿米娅手中扔出的法术飞弹打飞了一团不知道什么种族的怪物，眼角瞥见不远处缠斗的两人，一名萨科塔，另外一个看不出种族。

    “不知道，你问我，还不如亲自去看一眼。”

    霜星有些忙不过来，情急之下右手划出一道弧线，数道冰刺扫平了前方一片敌人。

    “缠丸！”

    阿米娅大喊一声，一把泛着寒光的薙刀落下，斩断怪物，披散着瀑布般白发的鬼族转过头，眨着大眼睛，仿佛在问你叫我干什么。

    “你看清那边的人了吗？”

    “没有哦，这里人有点多，我不敢解放力量。”

    阿米娅沉默了一瞬，她知道缠丸的情况，解放力量后失去理智，如果没有更加强大的力量来制服她，恐怕会造成更大的伤亡。

    “寻找安全的位置，注意保护身边的同伴，也包括雪怪小队，我去找他们的首领。”

    阿米娅快速奔跑起来，一头钻进雪怪小队的防线内，将一瓶药扔在霜星身上。

    霜星将药瓶接在手中，没有标签，没有成分，没有生产日期，典型的三无产品，疑惑道：“这是什么？”

    阿米娅直截了当道：“压制你体内的源石颗粒，照你这样用法术，活不了几天。”

    “哈，我们不是敌人么？我死的早一些，你不高兴？”

    “我无所谓，有人会不高兴。”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霜星也没放在心上，转而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两条路，一是突围，现在就想办法下船，总被围在这里不是办法，二是钻进船舱里躲避……”

    霜星甚至都没听完就选择了第一条路：“下船，我们都看到那个怪物的消失，这里的一切对于我们来说都是陌生的，根据游击队多年以来的战斗经验，继续呆在这条船上极有可能全军覆没。”

    她的说辞与阿米娅心中的想法不谋而合，只不过罗德岛至今不肯撤的原因是这条船像极了罗德岛陆行舰，其次博士还在这条船的某处。

    就在这时，霜星发现看着对面的黑兔子，她头发以及身上的衣服，从单调的黑白二色变得更加丰富鲜艳。

    阿米娅看霜星则没有这种感觉，因为雪怪小队的衣服色调都是黑白配，唯一有些区别的是橘红色的整合运动袖章。

    不知道为什么，罗德岛的领袖想起了食铁兽……

    “哈哈哈哈哈哈……”

    不远处殊死搏斗的两人骤然分开，戴着头套的男人大笑起来，他那嚣张狂妄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哪怕是疾风骤雨也遮盖不住。

    “梦境正在消散，费迪南，第一层梦境解除，你再也回不去了！”

    因为梦境仪式降临的天使手持两把长剑，只是他现在脸色极差，因梦境而生的他很明显感应到仪式的崩溃，心头越发不安，似乎从提前苏醒开始到现在梦境消散，一切都是针对他的陷阱。

    “周，你干了什么？！”

    头套男枪刃朝天，伸手扯掉身上的衣服，只留下一身湿透的深色衬衫，冷笑道：“我什么也没做，你觉得一个死人能做什么？”

    “你！”

    “早产不舒服吧，力量未能苏醒就降临到现实，只能跟我一样用人类的方式战斗，难受吧？我的目标本来不是你，不过既然你来了，那就别回去了，现在你还能感受到深海的呼唤么？”

    头套男吐了一口带血的浓痰，不屑道：“你们这帮海鲜，几天不收拾你们，真把自己当人物了。”

    一丝电芒自空中划过，雷声闷在水中，大雨依旧，但那片倒悬之海却在逐渐隐去，还原为遮蔽天空的云层。

    名为费迪南的天使举起双剑，风轮一般的剑光闪过，切割风雨，撕裂水帘。

    头套男手腕一沉，左手握住枪杆，右手抓着尾端，疯狂突刺，枪刃化作道道流光，与天使再次打成一团。

    顷刻间，天使的双剑压在枪杆，两个人贴的极近，费迪南恼怒道：“你不过是个死人，即便逃离下沉的世界，梦境一旦消散，你就彻底消失了。”

    “我无所谓，你拿这些威胁一个死人？”

    肯德基先生的头套被先前的剑光削去一半，露出下半张脸来，一道血痕划过他的脸颊，伤口里渗出鲜血。

    此时面对天使的威胁，他咧开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我也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

    “像你这样的怪物，害怕死亡么？你也会流血么？”

    天使面色难看，用力一推，两人分开，他的脖子侧面，一道血痕显现出来。

    “看来你也会流血，那么，无法回到深海你，是不是也会死亡呢？”

    “你这个该死的……”

    他已经是个死人了，死人还能再死一遍么？

    仪式未能圆满，过度使用力量后，一阵阵虚弱感侵袭着身体，天使双腿一软，半跪在积水里，愤恨的盯着对面的男人。

    “别害怕，我只是想请你体验一下死亡的感受，友情提醒，我在死亡时，唯一的感受就是冷，非常冷。”

    话音未落，头套男奋力将手中的长枪投掷出去，然而这种程度的攻击并不能伤害到天使，轻而易举的就将飞来的长枪格开，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噗。

    啊！

    剧痛从胸口传来，挥舞着双剑弹飞长枪的天使瞪大了眼睛，低头看着从胸口透出的一柄长剑，有人从背后刺穿了他的身体。

    他不会因此而死去，但被偷袭的愤怒积压在胸口，让他陷入狂怒。

    “不！死！者！”

    喉咙里挤出长剑的主人，天使扔掉手中的双剑，握住刺穿胸口的剑刃，在他的身后，白发的龙女贴在天使的耳边，语调低沉：“不死者是不会死的，所以不知道死亡的感受，倘若你真的死了，麻烦将感受告诉我。”

    血水顺着剑身流淌出来，龙女用力抽出长剑，看向对面两手空空的男人，优雅的致意：“我打扰你们叙旧了？”

    “不，我更愿意看你们之间的友谊，深海霸主之间的友谊。”

    啪，啪，啪。

    第四个人轻轻的鼓掌，站在舰桥上，看着下面精彩无比的对话，淡淡道：“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不，你来的正好。”

    手持左轮的周金儒翻身从舰桥跳下来，落地时溅起一片水花，目光从手持长剑的龙女，站着不同的肯德基先生，以及捂着胸口满脸愤怒的天使身上扫过，心想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梦境正在消失，你干的不错。”

    周金儒点点头，他已经发现了梦境的减弱，用不了多久就会重新回到现实世界，但问题是，面前这几个人到底在干什么。

    “哈、哈、哈，你们，原来你们早已串通一气。”

    天使费迪南瞪大了眼睛，看着周金儒又看着肯德基先生，似乎明白了什么，只不过失去了大部分力量的他已经不能对这两个人造成有效的威胁，更何况旁边还有站着一个不死者。

    “生命自深海中诞生，生命理应归于深海，亿万年的荣光……”

    周金儒疑惑道：“他在说什么？”

    肯德基先生耸耸肩：“一段祷词，其实没什么用，我听过无数次了，活着的时候念，快死的时候也念，做梦都在念，一群疯子。”

    “……从第一条生命开始，我们的光荣之路从未停止。”

    龙女微微皱眉：“我没听过这一段。”

    “先打死他再说！”

    周金儒闻言，立即扣动扳机，左轮里六发子弹倾泻而出，准确的打中了天使，将他的身躯轰的残破不堪，甚至正在蠕动的内脏都掉在积水里，泼洒出的血液凝聚成一团，化为了黑水。

    “……我陷于苦难之中，呼唤你的名字，沉睡在深海之中的慈父……”

    龙女脸色一变，闪身过去，手起剑落，将天使的人头斩落，回旋在空中的费迪南仍然没有终止口中的祷词：

    “你将拯救我于苦难，而我，也将归荣耀于你。”

    陡然间，天空中那片倒悬之海急速流动，狂风席卷，本就波涛汹涌的海面显现出一个巨大的漩涡，一道巨大的阴影浮现在漩涡中央，似乎正在从海底上升，即将破除海面。

    啊！！！！！

    龙女捂住头，如遭雷噬，跪倒在了积水里，七窍流血，撑着手中的长剑不肯倒下。

    周金儒看着这一幕，再看向那正在浮现出来的巨大阴影，心中不安越加强烈。

    他的耳边嗡嗡嗡，什么都听不清，风声雨声呼喊声，混成一团变得非常模糊，为数不多的理智缓慢的下降，下意识的摸着唇边，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鼻子里也流淌出了鲜血。

    念完祷词的天使彻底化为了黑水，然而这已经是一件小事了，原本消退的梦境卷土重来，他们身上的色彩再次变为黑白二色。

    “来……”

    “来这边！”

    他看到不远处的肯德基先生向他招手，呼唤他过去，但是双腿像灌了铅一样，艰难的挪动着，全身关节就跟生锈了一样，光是动一下都非常困难。

    “听我说！”

    一双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拖着他往更高的地方走去。

    “由于第二层梦境的缘故，我们没能彻底斩断费迪南和深海之间的联系，他燃烧了自己，呼唤沉睡在深海中的存在，不过不用担心，不是没有对付的办法，你能听清我说话么？！”

    肯德基先生靠在周金儒的耳边大喊大叫，声音穿透耳膜，传达到他的大脑里，生了锈的大脑艰难的处理着信息，好半天才点头，他听懂了，可反应速度太慢了。

    “没有关系，相信自己，你行的，除了你没有别人能做到了！”

    他们走向舰桥，走向更高的地方，站在罗德岛陆行舰最接近天空的地方。

    肯德基先生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你跟我念，一个字都不能错，听明白了么？”

    跟他念，念什么？

    周金儒努力回应着，可是越接近天空，也就越接近深海，他的反应速度更慢了，天空中各色流光飞过，绚烂迷人，吸引着他的注意力。

    一只大手捂住他的眼睛，让他的视野归于黑暗，肯德基先生的声音传来：

    “倘若这世上没有光……”

    “我愿意化身为火炬，化身为灯塔。”

    “照亮黑暗的世界，让深陷于黑暗的人们，不再惊惶，不再寒冷，愿他们能在光明和秩序下生活。”

    “倘若这世上没有光……”

    “我便是唯一的光，耐心的等待太阳升起的，待到太阳升起时，温暖大地，照耀大地。”

    “倘若太阳不再升起，我便是唯一的光。”

    这些话好似一发发子弹，深入周金儒的心中，牢牢钉在他的记忆深处。

    一丝光亮从蒙着眼睛的指缝间照射进来，睁开模糊的眼睛，那倒悬之海里，一道道金光犹如利剑一般穿透深海，连同那漩涡中心的巨大阴影，一并刺穿，那是光，澄澈的光！

    深邃的海洋再也无法抵挡光的渗透，厚重的云层中，金色的圆轮显现出来，在周金儒的眼中，第一缕阳光撕裂云海，照射在大地上。

    “结束了……”

    周金儒愣了一秒，回头去看，什么都没有看见，他独自一人站在舰桥的顶端，吹着清凉的晨风，朝阳驱散身上的寒意。

    理应在他身边的肯德基先生不见了，似乎从未存在过。

    “这是最后一次了，不要输……”

    最后一次么？

    逐渐消失的倒悬之海里，传出了一声咆哮，听上去跟雷声一般，然而在周金儒耳中，他听清了其中意思！

    “人！间！之！神！”

    人间之神……

    他看向地平线浮现出的一轮金阳，在他的眼中，那不是太阳。

    那是一个人。

    人间之神。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