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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家有钱，卫生间很宽敞，唐豫州一进来就把叶念圈在洗手池和自己之间。
他比叶念高大，几乎将她完全拢在怀里，叶念被逼得后仰着才能和他拉开一点距离。
昨天才刚警告过叶念，今天又看见她和靳言出现在厉家，唐豫州的不悦全都写在脸上，危险十足。
叶念纷乱的心绪被他搅得更乱，不想在厉家闹出丑闻，叶念稳住心神说：“我进来很久了，再不出去会被人怀疑的。”
唐豫州不仅没让开，反而倾身靠得更近，叶念被逼得后脑勺碰到镜子，退无可退。
刀子一样的视线在她脸上一寸寸刮过，见她脖子上多了一条掩盖弥彰的丝巾，一把扯下，露出已经变得紫红的牙印。
她穿了一件宽松的圆领毛衣，领子不够高，不能完全遮住牙印，刚刚在商场的时候，靳言才给她买的这条丝巾。
唐豫州轻轻摩挲着那个牙印。
他的指腹粗粝，没有太用力，却也磨得伤口有点刺痛，叶念缩了缩脖子，青筋微微鼓胀，很明显的害怕。
骗子。
大手上移，唐豫州扣住叶念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冷声问：“现在知道怕了？”
叶念脸上全是水，眼睫不住的颤抖，眼尾发红，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马上就要哭出来。
唐豫州揽着她的腰，轻轻一提，将她放到洗手台上，一条腿挤进去，完全把她困在自己怀里，垂眸问：“哭什么，我都还没开始。”
他只当叶念是在装柔弱，好让他不追究她今天和靳言来厉家的事。
怕和唐豫州再多待一会儿就会崩溃，叶念软着声说：“唐豫州，我来例假了，疼。”
她的声音本就软润，这会儿因为过于激动的情绪而发抖带着三分哭腔，更像某种软萌无害的动物幼崽，发出细软的撒娇。
靠，这女人吃定他了？
唐豫州的眸色瞬间变得暗沉，他掐住叶念的腰，深吸两口气，还是把她从洗手池抱下来。
叶念踉跄了下，扑进他怀里，低声说：“我先出去，然后你再出来。”说完不等唐豫州反应，叶念直接推开他，镇定自若的走出去。
唐豫州看着关上的门暗暗舔了圈牙。
他这是……进来偷了个情？
借着下楼的时间，叶念飞快的打腹稿想了一番措辞解释自己为什么这么久才从卫生间出来，没想到宋佳岚和靳言并没有在客厅坐着。
佣人上前说：“夫人请宋小姐和靳先生去后面花园喝茶了，叶小姐请跟我来。”
叶念松了口气，难怪唐豫州刚刚一点都不怕。
厉家别墅后面有一个占地三四十平的花园，花园左边凿了个水池，右边有一个很精致玻璃房，这会儿虽然已经是初冬，花园里却还开着不少花，突然走进来，会让人有种走进世外桃源的错觉。
宋佳岚和靳言这会儿就坐在玻璃房里，在他们面前还有个穿胭脂色旗袍，披杏色坎肩的妇人。
妇人背对着叶念，一头乌发盘随意地用发簪盘在脑后，只看得出身材很好，很有风韵，看不出实际年纪。
这个妇人应该就是厉应帼的夫人叶晚秋了。
叶晚秋的生活过得很闲适，这会儿还在自己煮茶，单从这一幕来看，谁也不会想到她患有非常严重的躁郁症，甚至有精神分裂的迹象。
叶念被佣人引到玻璃房，佣人没直接让叶念进去，先轻声说：“夫人，这是叶小姐。”
叶晚秋停下手里的动作，回头打量叶念。
叶晚秋是个相当漂亮的女人。
这是她回头的时候，叶念脑子里浮现出来的第一个想法。
叶晚秋已经四十多了，没有化妆，素颜状态下可以看到眼角已经有些细纹，但旁边坐着风华正盛的宋佳岚，也无法掩盖她的风韵分毫。
叶晚秋看向叶念的神情很温和，眼底却有三分防备，身体也比之前紧绷，明显是比较抗拒和陌生人接触。
叶念乖乖站着任凭打量。
片刻后，确定她没有攻击性，叶晚秋露出一抹笑，柔柔的说：“快进来吧。”
玻璃房里铺着榻榻米，装修偏日式风格，叶念在门口脱了鞋只穿袜子走进去。
里面暖气开得很足，叶念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
宋佳岚和靳言不熟，两人各坐一方，隔得很开，叶念犹豫了下，最终走到宋佳岚身边坐下。
宋佳岚偏头看了她一眼，目光触及她脖子上的牙印，秀眉瞬间拧起。
虽然知道这牙印不会是唐豫州刚刚咬的，宋佳岚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叶晚秋一边煮茶一边和靳言闲聊，说：“阿言这一走就是两年，平时连通电话都没有，也未免太狠心了。”
这语气带着些许娇嗔的意味，看得出叶晚秋和靳言很熟。
靳言不会哄人开心，硬邦邦的回答：“家里有事，最近才腾出空来。”
叶晚秋知道他的性子，也没生气，关心的问：“听说你爸爸前段时间住院了，没事吧？”
“没事，只是上了年纪，不能太过操劳，现在公司的事都交给我了。”靳言说得很随意，叶晚秋把第一道茶水倒掉，诧异的问：“你接手公司的事了，那以后还教书吗？”
叶念也看向靳言，还记得他在讲堂上闪闪发光的样子。
靳言抿唇，最终摇了摇头。
不教了。
叶晚秋重新把茶壶放到炉子上，怅然若失的说：“这样啊。”
气氛变得有点低落，靳言适时说：“我会在历城待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我可以经常来看您。”
叶晚秋展颜笑起，说：“那你要说话算话才行。”
第二次茶又烧开了，茶香四溢，怕叶晚秋被烫到，靳言主动说：“我来倒吧。”
叶晚秋没有拒绝，靳言用帕子包住茶壶把手慢慢倒茶。
宋佳岚在旁边听了半天也没听出来靳言背后的靳家究竟是什么来路，竟然能和厉家攀上交情，不甘被冷落，主动对叶晚秋说：“伯母喜欢喝茶，过两天我让人送些茶饼过来，都是我爸爸专门托人买的，伯母应该会喜欢。”
叶晚秋微微一笑，接过靳言递过来的茶嗅了一口，说：“其实我对茶叶没什么特别的要求，更喜欢泡茶的过程。”
她有躁郁症，能静下心来泡茶，转移下注意力，对病情多少有些帮助。
宋佳岚不懂，讨巧的说：“那些茶叶不贵，我也是借花献佛，想讨伯母欢心罢了。”
没有人会讨厌漂亮又嘴甜的人，叶晚秋被逗得笑起，气氛正热络，唐豫州从外面进来。
宋佳岚旁边的位置被叶念占了，他走到靳言身边坐下，把一杯热腾腾的水放到叶念面前。
热气卷着姜味儿涌入鼻尖，是红糖姜茶。
宋佳岚也闻出这是什么，脸色一下子变了。
唐豫州怎么会知道叶念来了例假？
靳言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略过宋佳岚问叶念：“身体不舒服怎么没跟我说？”
叶念是跟靳言来厉家的，不跟靳言说自己不舒服，反而跟唐豫州说，哪有这样的道理？
不想跟宋佳岚闹起来，叶念掩饰的说：“刚刚去卫生间才发现的，麻烦佣人帮忙煮了点姜茶。”
言下之意，唐豫州只是顺手帮忙把姜茶带进来。
唐豫州脱了外套放在一边，听到叶念的话，掀眸晦暗不明的看了她一眼。
叶念不敢与他对视，低头乖乖喝姜茶。
姜茶滚烫，喝下去以后，整个腹部都是暖乎乎的，叶念虽然没有真的痛经，还是觉得很舒服。
“里面穿这么薄怎么还把外套脱了？”叶晚秋皱眉呵斥，不等唐豫州拒绝又命令的说，“穿上。”
唐豫州说：“我不冷。”
叶晚秋沉了脸，说：“不冷也穿上。”
叶晚秋的态度强硬，像是在教育不听话的叛逆少年。
比起和靳言的熟稔，对唐豫州明显更亲近些。
唐豫州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人管教，如果对面的人是唐珏，他早就掀桌了。
只是叶晚秋比唐珏柔弱多了，唐豫州只能抿着唇，无声的抗拒，
气氛微僵，宋佳岚出来打圆场劝说：“豫州，伯母也是为了你好，还是把衣服穿上吧。”
唐豫州还是不想穿，正僵持着，叶念打了个嗝儿。
玻璃房里很安静，这个嗝儿显得格外突兀
叶念的脸一下子烧起来，局促的说：“对不起。”
话音刚落，残留着独特男性气息的外套落到身上。
宋佳岚再维持不住笑容，失声问：“豫州，你这是做什么？”
唐豫州说：“叶小姐看上去有点怕冷。”
她怕冷为什么要给她外套？
宋佳岚紧紧抓住自己的裙摆，尽量平静的说：“她刚刚只是打了个嗝儿。”
不是咳嗽，也不是打喷嚏。
靳言说：“从医学角度来说，人的脾胃在受凉后，再突然进入温暖的环境，是有可能出现打嗝儿等一系列的不适情况，唐先生的观察很细致。”
宋佳岚也绷着脸不说话了。
今天唐豫州是陪她来拜访叶晚秋的，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他现在顶着的也是她未婚夫的名号，当着她的面这么关心其他的女人，简直是在打她宋佳岚的脸。
四人之间暗流涌动，叶晚秋看得分明，这个时候佣人在外面提醒：“夫人，您该吃药了。”
躁郁症患者的药一般都有安神的功效，叶晚秋喝了药多半就要休息了，靳言准备起身扶她，叶晚秋说：“豫州，我有话要跟你说。”
没穿外套已经拂了叶晚秋的面子，这次唐豫州没有拒绝。
靳言还是起身，温声说：“那套沉香正好可以点上，我一起吧。”
叶晚秋看了靳言一眼，终是默许。
三人一起离开，玻璃房只剩下叶念和宋佳岚，炉子上的茶还煨着，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宋佳岚问：“不是说好不会再出现打扰我们的生活吗，今天演这一出又算什么？”
叶念从来没有许诺过宋佳岚这种话。
宋佳岚看上去有点生气，觉得叶念出尔反尔，叶念犹豫了下，为自己解释：“今天是个意外，我不知道你们会来。”
刚说完，宋佳岚冷笑出声：“你现在穿着我未婚夫的外套，喝着我未婚夫端来的红糖姜茶跟我说你不知道，叶念，你果然不愧是专业第一，手段真高明啊！”
宋佳岚的语气充满嘲讽，只差把“白莲花”三个字戳叶念脸上。
叶念轻轻摩挲着杯子，轻声说：“我学心理学，从来都不是为了耍什么心机。”
宋佳岚说：“有心机的人，从来都不会承认自己有心机。”
她不相信叶念的辩解，在她眼里，叶念就是个心机深重的人。
其实她真的没必要在意叶念。
她出身名门，才貌俱佳，比叶念不知道优越多少倍，叶念就算再有心机，也改变不了这些。
叶念身心俱疲，不想和她做无谓的争论，脱下唐豫州的外套，走到玻璃房外面。
寒冷让叶念保持清醒，多了两分安全感。
过了会儿，靳言从楼上下来，他手里多了一件藏青色羊绒大衣，见叶念在外面等着，立刻快步上前，让叶念把大衣穿上。
叶念感觉不太好，问：“我们可以走了吗？”
靳言说：“可以。”
叶念点点头，抓紧大衣衣领，走了没两步，脚下一滑，眼看要摔倒，靳言迅速搂住她的腰。
“我没事。”
叶念还想逞强，靳言直接把她拦腰抱起。
他看着书生气十足，抱着叶念却走得十分轻松，宋佳岚在玻璃房里看着，神色晦暗不明。
叶念确实已经撑到极限，乖乖缩在靳言怀里没有挣扎。
上车后，靳言把车里温度调高，见叶念脸色发白，又找出一条毛毯给她盖上。
靳言问：“回酒店吗？”
叶念摇头，她现在脑子很乱，暂时不想面对唐豫州。
靳言没再说话，发动车子朝前驶去。
叶念偏头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行人和建筑，脑子陷入空白。
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不是单纯的睡觉休息，而是放松神经，不用去考虑任何事情的那种休息。
她很累，再有多一点刺激可能就会完全崩溃。
她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那么努力的热爱生活，却要经历这些事。
出着神，叶念没注意到车子后来开过什么地方，直到靳言提醒说到了，她才发现窗外多了一尊慈爱又熟悉的孔子雕像。
靳言带她来了C大。
叶念有点意外，靳言率先推开车门下车，做了个深呼吸。
这里是他的母校，也是他曾经想要奉献青春和理想的地方，但最后，他被解聘，几乎算得上是落荒而逃。
如果一般人遇到这种事，应该一辈子都不想再踏足这个地方。
靳言显然不是一般人。
叶念跟着下车，靳言锁上车门，问：“要走走吗？”
叶念把手揣进兜里，跟着靳言一起走出停车场。
C大是有着百年校史的名校，学校几经扩建，占地面积很大，校园里植被覆盖率达到百分之七十，每隔一段距离就能看到历届建筑系的同学留下的毕业作品。
校园路很安静，往里走了走，城市的喧嚣便被隔绝在外，叶念的心情跟着平复下来。
靳言不是话多的人，看出叶念状态不好，只陪着她慢慢闲逛。
逛了一会儿，下课铃声响起，一大波学生从教学楼涌出来。
怕靳言被认出来，叶念下意识的想躲，靳言却抓住她的胳膊。
他看着人流，眸光平静，说：“没什么好躲的。”说完拉着叶念逆着人流继续往前。
靳言长相极好，出身书香世家，那一身的书卷儒雅气息在人群中格外出挑，他单手圈着叶念，呈现保护的绅士姿态，立刻惹得路过的学生频频侧目。
有胆子大点的女生更是停下来明目张胆的打量，眼看有人要拿出手机拍照，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我靳哥哥不喜欢拍照，你们这么做是在侵犯他的肖像权。”
何芊芊站在教学楼下大声说，那些准备拍照的人收起手机，歉然的笑笑离开。
靳言带着叶念走到何芊芊面前，他的手还搭在叶念肩上没有放下来，何芊芊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正要说话，何政修拿着两本书从楼上下来，诧异的开口：“念念，你怎么在这里？”
何政修今天穿得很学院派，行走之间很有为人师表的风范。
他问完那句话，立刻看向靳言，好奇的问：“这位是……”
靳言是学犯罪心理学的，对历城律界的人物有所了解，自然听过何政修这个金牌律师的名号，他主动伸出手说：“我叫靳言，曾是C大法律系的老师。”
何政修和靳言握手，很意外叶念竟然有他这样的朋友，同时有些疑惑，说：“C大法律系被称作是国内律界人才孵化的摇篮，靳先生放弃在C大任职，可是因为走仕途高升了？”
靳言看上去年轻有为，何政修根本没有想到他是被C大辞退的。
靳言对这个话题没有忌讳，刚要解释，何芊芊不满的说：“爸爸，我都要饿坏了，我们去餐厅坐着吃不行吗，站在这里多失礼啊。”
何政修不好意思的笑笑，邀请靳言和叶念去教职工餐厅吃饭。
学生一届一届的会毕业，老师却大多会一直留在学校，靳言的事那个时候在C大闹得沸沸扬扬，去餐厅肯定会被人认出来。
叶念心头一紧，何芊芊皱着眉头说：“我好久都没见到念念姐了，爸爸你干嘛要吃职工餐厅，真是太小气了。”
这话正合叶念的意，她柔声说：“之前何律师帮了我不少忙，我一直都没机会感谢，今天难得碰上，不如让我请你们吃吧。”
“也好。”靳言附和，问何政修，“何律师自己开车来的吗？”
何政修说：“学校派的车，约的下午三点走。”
靳言说：“那坐我的车吧。”
何政修点点头没意见。
何芊芊热切的挽住叶念说话，上车的时候何政修便坐了副驾驶，叶念和何芊芊一起坐后面。
何芊芊对历城很了解，上车后推荐了几个吃饭的地方，靳言替叶念做主选了一家中餐。
何政修对靳言挺感兴趣的，问了靳言一些问题，车子开出去一会儿，话题还是不可避免的绕回靳言从C大离职的原因。
这次何芊芊没来得及阻止，靳言坦白说：“那个时候我的婚姻出了点问题，带来一些负面影响，所以学校把我辞退了。”
何政修愕然。
他是C大特别外聘的讲师，一年最多到C大讲两三次课，对学校内部的事了解不是很多，但因为个人问题被解聘的事例在C大实在太过少见，他还是有所耳闻。
车里安静下来，何芊芊鼓着腮帮子瞪了何政修一眼，大声说：“我相信靳哥哥不是那样的人，那件事一定有内情。”
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维护从何芊芊嘴里说出来其实挺可爱的，靳言却没领情，很直白的说：“当时因为我个人的原因，引起了相当大的舆论风波，学校选择把我辞退也是情有可原，我没有可辩驳的。”
何政修大致听说过那件事，很欣赏靳言敢作敢当的态度，问：“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孰是孰非心中有数就好，靳先生现在在做什么呢？”
“经营一家小公司。”靳言不是很想谈生意上的事，车子拐弯到达中餐厅，他淡淡提醒，“到了。”
谈话终止，叶念下车，和何政修他们先进去点菜，靳言去停车。
这家中餐厅挺高档的，他们没预订包间，被引到二楼大厅靠窗的位置，何芊芊很积极的点了七八个菜，央着叶念一起去上厕所。
叶念正好不想和何政修独处，跟何芊芊一起往卫生间去，路过一个包间，透过没关严实的包间门，意外看见唐豫州坐在里面。
唐豫州低头看着手机，并没有发现叶念。
门的角度不好，叶念只能看到唐豫州，看不到包间里还有没有其他人。
离开厉家的时候她没跟唐豫州打招呼，想逃避一会儿，没想到这么巧又选在一家店吃饭，要是一会儿正面碰上，她有点怕唐豫州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
心里装着事，叶念有些心不在焉，没听清何芊芊在说什么。
换完卫生棉出来，何芊芊双手环胸站在外面等着，板着脸质问：“破坏靳哥哥婚姻那个人就是念念姐吧。”
这是个疑问句，何芊芊却说得很笃定，明显是花功夫查了当时的新闻。
叶念说：“这件事很复杂，我只能说我没有插足任何人的婚姻和感情。”
何芊芊怒道：“那件事闹那么大，不可能是空穴来风，既然里面有误会，你当时为什么不站出来说清楚真相？”
何芊芊很愤慨。
她这个年纪的小孩儿就是这样，只要对方足够好看，就会下意识的偏心，觉得所有的过错都是旁人施加给他的。
那件事太过复杂，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楚，叶念选择沉默，这落在何芊芊眼里变成了懦弱逃避，何芊芊越发气恼，继续质问：“念念姐既然说自己没有插足靳哥哥的婚姻，现在为什么又和他走到一起，难道不应该避嫌吗？”
叶念从来没想过还会和靳言见面，这次是靳言主动找上的她。
这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叶念打开热水洗手，避开话题说：“我们过去吧，待太久你爸爸会担心的。”
何芊芊瞪着叶念不动，叶念只能说：“那你在这儿待一会儿冷静下，我先过去。”
叶念转身离开，何芊芊站在原地生闷气。
她其实不止查了两年前的新闻，还登录学校论坛，找到了靳言求学期间留下的所有影像资料。
靳言从本科开始，就是学校辩论队的队长，在辩论场上的他，逻辑严明，锋芒毕露，和平时状态下的他截然不同。
如果说第一眼何芊芊是被靳言的帅气吸引，看完那些资料后，她就完全被靳言身上的光芒折服了。
她身边的还都是些打打闹闹没个正形的少年，像靳言这种举手投足间都充满成熟魅力的男性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何芊芊喜欢靳言。
因为喜欢，所以想替他伸张正义。
但要怎么做才能还靳言清白，何芊芊暂时还没想到很好的办法。
又站了会儿，何芊芊准备洗手出去，这个时候隔间门推开，一个穿着杏色针织长裙的女人走出来。
女人微微低着头在她旁边洗手，侧颜完美得几乎无可挑剔。
何芊芊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而后惊呼出声：“宋……宋佳岚！”
“嘘！”宋佳岚把食指放到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俏皮笑道，“我跟朋友来这里吃个饭，不要声张好不好？”
何芊芊连连点头，没想到今天运气这么好，竟然能碰到当红的大明星。
宋佳岚抽了纸慢慢擦手，何芊芊拿出手机小声说：“姐姐本人比照片还漂亮，我能跟你合张影吗？”
“今天不行。”宋佳岚摇头，却拿出手机说，“不过我要在历城拍一段时间的戏，你可以加我好友，有时间的话来剧组探班，我还能帮你要付西泽的签名照。”
付西泽也是现在炙手可热的男神，何芊芊完全忘记自己还在生气，眼睛发亮的加上宋佳岚的好友，说：“我马上就放寒假了，只要姐姐时间方便，我随时都可以来探班。”
何芊芊学靳言，也把自己的微信昵称改成名字。
宋佳岚看了一眼说：“你用自己的名字做昵称啊，还蛮特别的。”
何芊芊很开心，脸热的说：“跟我喜欢的人学的。”
“那一定是个很优秀的人。”宋佳岚适时夸赞，何芊芊疯狂点头，只觉得宋佳岚太平易近人太好了，宋佳岚收好手机，说，“我朋友还在等我，有时间再聊。”
“好的好的。”
何芊芊目送宋佳岚离开。
出了卫生间，宋佳岚动手发了条仅何芊芊可见的动态。
【他说不是所有的合适都要在一起，是我还不够好吗？】
编辑完文字，配了一张唐豫州低头吃饭的侧脸照，宋佳岚收起手机，推开门回到包间。
她去的时间有点久，唐豫州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见她进来，把手机丢到桌上。
宋佳岚顿了一下，掩上门无奈的说：“这么不开心为什么还要带我来吃饭，从厉家出来就可以自己走。”
唐豫州拿出烟点了一支。
宋佳岚不喜欢抽烟的男人，但唐豫州抽烟的样子狂野又性感，烟雾从唇边溢出，柔和了他的面部线条，让他整个人变得神秘、不可捉摸。
宋佳岚走到他面前坐下，唐豫州抽着烟，喉结跟着上下滚动。
宋佳岚端起已经冷掉的茶喝了一口，有点心痒难耐，然而下一刻唐豫州就浇灭她心底这点旖旎。
唐豫州说：“我不管唐珏跟你许诺过什么，你最好清楚一点，只要我不认同这门婚事，没有人能逼我娶你。”
上一次唐豫州在生日会当众拂了宋家的面子，对这门婚事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今天却又特意强调这件事，就像是宋佳岚死乞白赖非要嫁进唐家。
宋佳岚心底有点冒火，面上却楚楚可怜的说：“我知道半年前宣布订婚没有事先和你商量你很生气，但那个时候我在剧组拍戏，同样也不知情，我也是受害者，豫州你不该迁怒于我。”
宋佳岚把自己划到和唐豫州同一个阵营，同时露出脆弱的一面，让人不忍心责备。
若是一般男人，这个时候应该会把宋佳岚揽进怀里好好安抚一番，唐豫州却不为所动，冷冷地说：“我不在意过程如何，只看结果。”
宋佳岚无不无辜对他来说不重要，取消这门婚事才是他的目的。
宋佳岚哽住，过了会儿又觉得不甘心，盯着唐豫州说：“我知道你想报复叶念，当初她接近你就是别有目的，你一入狱她就消失无踪，换成任何人，都不会轻易放过她，我可以等……”
一支烟很快燃到尽头，唐豫州把烟蒂杵进烟灰缸碾灭，抬眼冷冷的看着宋佳岚反问：“谁告诉你我想报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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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比叶念高大，几乎将她完全拢在怀里，叶念被逼得后仰着才能和他拉开一点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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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念纷乱的心绪被他搅得更乱，不想在厉家闹出丑闻，叶念稳住心神说：“我进来很久了，再不出去会被人怀疑的。”
唐豫州不仅没让开，反而倾身靠得更近，叶念被逼得后脑勺碰到镜子，退无可退。
刀子一样的视线在她脸上一寸寸刮过，见她脖子上多了一条掩盖弥彰的丝巾，一把扯下，露出已经变得紫红的牙印。
她穿了一件宽松的圆领毛衣，领子不够高，不能完全遮住牙印，刚刚在商场的时候，靳言才给她买的这条丝巾。
唐豫州轻轻摩挲着那个牙印。
他的指腹粗粝，没有太用力，却也磨得伤口有点刺痛，叶念缩了缩脖子，青筋微微鼓胀，很明显的害怕。
骗子。
大手上移，唐豫州扣住叶念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冷声问：“现在知道怕了？”
叶念脸上全是水，眼睫不住的颤抖，眼尾发红，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马上就要哭出来。
唐豫州揽着她的腰，轻轻一提，将她放到洗手台上，一条腿挤进去，完全把她困在自己怀里，垂眸问：“哭什么，我都还没开始。”
他只当叶念是在装柔弱，好让他不追究她今天和靳言来厉家的事。
怕和唐豫州再多待一会儿就会崩溃，叶念软着声说：“唐豫州，我来例假了，疼。”
她的声音本就软润，这会儿因为过于激动的情绪而发抖带着三分哭腔，更像某种软萌无害的动物幼崽，发出细软的撒娇。
靠，这女人吃定他了？
唐豫州的眸色瞬间变得暗沉，他掐住叶念的腰，深吸两口气，还是把她从洗手池抱下来。
叶念踉跄了下，扑进他怀里，低声说：“我先出去，然后你再出来。”说完不等唐豫州反应，叶念直接推开他，镇定自若的走出去。
唐豫州看着关上的门暗暗舔了圈牙。
他这是……进来偷了个情？
借着下楼的时间，叶念飞快的打腹稿想了一番措辞解释自己为什么这么久才从卫生间出来，没想到宋佳岚和靳言并没有在客厅坐着。
佣人上前说：“夫人请宋小姐和靳先生去后面花园喝茶了，叶小姐请跟我来。”
叶念松了口气，难怪唐豫州刚刚一点都不怕。
厉家别墅后面有一个占地三四十平的花园，花园左边凿了个水池，右边有一个很精致玻璃房，这会儿虽然已经是初冬，花园里却还开着不少花，突然走进来，会让人有种走进世外桃源的错觉。
宋佳岚和靳言这会儿就坐在玻璃房里，在他们面前还有个穿胭脂色旗袍，披杏色坎肩的妇人。
妇人背对着叶念，一头乌发盘随意地用发簪盘在脑后，只看得出身材很好，很有风韵，看不出实际年纪。
这个妇人应该就是厉应帼的夫人叶晚秋了。
叶晚秋的生活过得很闲适，这会儿还在自己煮茶，单从这一幕来看，谁也不会想到她患有非常严重的躁郁症，甚至有精神分裂的迹象。
叶念被佣人引到玻璃房，佣人没直接让叶念进去，先轻声说：“夫人，这是叶小姐。”
叶晚秋停下手里的动作，回头打量叶念。
叶晚秋是个相当漂亮的女人。
这是她回头的时候，叶念脑子里浮现出来的第一个想法。
叶晚秋已经四十多了，没有化妆，素颜状态下可以看到眼角已经有些细纹，但旁边坐着风华正盛的宋佳岚，也无法掩盖她的风韵分毫。
叶晚秋看向叶念的神情很温和，眼底却有三分防备，身体也比之前紧绷，明显是比较抗拒和陌生人接触。
叶念乖乖站着任凭打量。
片刻后，确定她没有攻击性，叶晚秋露出一抹笑，柔柔的说：“快进来吧。”
玻璃房里铺着榻榻米，装修偏日式风格，叶念在门口脱了鞋只穿袜子走进去。
里面暖气开得很足，叶念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
宋佳岚和靳言不熟，两人各坐一方，隔得很开，叶念犹豫了下，最终走到宋佳岚身边坐下。
宋佳岚偏头看了她一眼，目光触及她脖子上的牙印，秀眉瞬间拧起。
虽然知道这牙印不会是唐豫州刚刚咬的，宋佳岚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叶晚秋一边煮茶一边和靳言闲聊，说：“阿言这一走就是两年，平时连通电话都没有，也未免太狠心了。”
这语气带着些许娇嗔的意味，看得出叶晚秋和靳言很熟。
靳言不会哄人开心，硬邦邦的回答：“家里有事，最近才腾出空来。”
叶晚秋知道他的性子，也没生气，关心的问：“听说你爸爸前段时间住院了，没事吧？”
“没事，只是上了年纪，不能太过操劳，现在公司的事都交给我了。”靳言说得很随意，叶晚秋把第一道茶水倒掉，诧异的问：“你接手公司的事了，那以后还教书吗？”
叶念也看向靳言，还记得他在讲堂上闪闪发光的样子。
靳言抿唇，最终摇了摇头。
不教了。
叶晚秋重新把茶壶放到炉子上，怅然若失的说：“这样啊。”
气氛变得有点低落，靳言适时说：“我会在历城待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我可以经常来看您。”
叶晚秋展颜笑起，说：“那你要说话算话才行。”
第二次茶又烧开了，茶香四溢，怕叶晚秋被烫到，靳言主动说：“我来倒吧。”
叶晚秋没有拒绝，靳言用帕子包住茶壶把手慢慢倒茶。
宋佳岚在旁边听了半天也没听出来靳言背后的靳家究竟是什么来路，竟然能和厉家攀上交情，不甘被冷落，主动对叶晚秋说：“伯母喜欢喝茶，过两天我让人送些茶饼过来，都是我爸爸专门托人买的，伯母应该会喜欢。”
叶晚秋微微一笑，接过靳言递过来的茶嗅了一口，说：“其实我对茶叶没什么特别的要求，更喜欢泡茶的过程。”
她有躁郁症，能静下心来泡茶，转移下注意力，对病情多少有些帮助。
宋佳岚不懂，讨巧的说：“那些茶叶不贵，我也是借花献佛，想讨伯母欢心罢了。”
没有人会讨厌漂亮又嘴甜的人，叶晚秋被逗得笑起，气氛正热络，唐豫州从外面进来。
宋佳岚旁边的位置被叶念占了，他走到靳言身边坐下，把一杯热腾腾的水放到叶念面前。
热气卷着姜味儿涌入鼻尖，是红糖姜茶。
宋佳岚也闻出这是什么，脸色一下子变了。
唐豫州怎么会知道叶念来了例假？
靳言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略过宋佳岚问叶念：“身体不舒服怎么没跟我说？”
叶念是跟靳言来厉家的，不跟靳言说自己不舒服，反而跟唐豫州说，哪有这样的道理？
不想跟宋佳岚闹起来，叶念掩饰的说：“刚刚去卫生间才发现的，麻烦佣人帮忙煮了点姜茶。”
言下之意，唐豫州只是顺手帮忙把姜茶带进来。
唐豫州脱了外套放在一边，听到叶念的话，掀眸晦暗不明的看了她一眼。
叶念不敢与他对视，低头乖乖喝姜茶。
姜茶滚烫，喝下去以后，整个腹部都是暖乎乎的，叶念虽然没有真的痛经，还是觉得很舒服。
“里面穿这么薄怎么还把外套脱了？”叶晚秋皱眉呵斥，不等唐豫州拒绝又命令的说，“穿上。”
唐豫州说：“我不冷。”
叶晚秋沉了脸，说：“不冷也穿上。”
叶晚秋的态度强硬，像是在教育不听话的叛逆少年。
比起和靳言的熟稔，对唐豫州明显更亲近些。
唐豫州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人管教，如果对面的人是唐珏，他早就掀桌了。
只是叶晚秋比唐珏柔弱多了，唐豫州只能抿着唇，无声的抗拒，
气氛微僵，宋佳岚出来打圆场劝说：“豫州，伯母也是为了你好，还是把衣服穿上吧。”
唐豫州还是不想穿，正僵持着，叶念打了个嗝儿。
玻璃房里很安静，这个嗝儿显得格外突兀
叶念的脸一下子烧起来，局促的说：“对不起。”
话音刚落，残留着独特男性气息的外套落到身上。
宋佳岚再维持不住笑容，失声问：“豫州，你这是做什么？”
唐豫州说：“叶小姐看上去有点怕冷。”
她怕冷为什么要给她外套？
宋佳岚紧紧抓住自己的裙摆，尽量平静的说：“她刚刚只是打了个嗝儿。”
不是咳嗽，也不是打喷嚏。
靳言说：“从医学角度来说，人的脾胃在受凉后，再突然进入温暖的环境，是有可能出现打嗝儿等一系列的不适情况，唐先生的观察很细致。”
宋佳岚也绷着脸不说话了。
今天唐豫州是陪她来拜访叶晚秋的，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他现在顶着的也是她未婚夫的名号，当着她的面这么关心其他的女人，简直是在打她宋佳岚的脸。
四人之间暗流涌动，叶晚秋看得分明，这个时候佣人在外面提醒：“夫人，您该吃药了。”
躁郁症患者的药一般都有安神的功效，叶晚秋喝了药多半就要休息了，靳言准备起身扶她，叶晚秋说：“豫州，我有话要跟你说。”
没穿外套已经拂了叶晚秋的面子，这次唐豫州没有拒绝。
靳言还是起身，温声说：“那套沉香正好可以点上，我一起吧。”
叶晚秋看了靳言一眼，终是默许。
三人一起离开，玻璃房只剩下叶念和宋佳岚，炉子上的茶还煨着，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宋佳岚问：“不是说好不会再出现打扰我们的生活吗，今天演这一出又算什么？”
叶念从来没有许诺过宋佳岚这种话。
宋佳岚看上去有点生气，觉得叶念出尔反尔，叶念犹豫了下，为自己解释：“今天是个意外，我不知道你们会来。”
刚说完，宋佳岚冷笑出声：“你现在穿着我未婚夫的外套，喝着我未婚夫端来的红糖姜茶跟我说你不知道，叶念，你果然不愧是专业第一，手段真高明啊！”
宋佳岚的语气充满嘲讽，只差把“白莲花”三个字戳叶念脸上。
叶念轻轻摩挲着杯子，轻声说：“我学心理学，从来都不是为了耍什么心机。”
宋佳岚说：“有心机的人，从来都不会承认自己有心机。”
她不相信叶念的辩解，在她眼里，叶念就是个心机深重的人。
其实她真的没必要在意叶念。
她出身名门，才貌俱佳，比叶念不知道优越多少倍，叶念就算再有心机，也改变不了这些。
叶念身心俱疲，不想和她做无谓的争论，脱下唐豫州的外套，走到玻璃房外面。
寒冷让叶念保持清醒，多了两分安全感。
过了会儿，靳言从楼上下来，他手里多了一件藏青色羊绒大衣，见叶念在外面等着，立刻快步上前，让叶念把大衣穿上。
叶念感觉不太好，问：“我们可以走了吗？”
靳言说：“可以。”
叶念点点头，抓紧大衣衣领，走了没两步，脚下一滑，眼看要摔倒，靳言迅速搂住她的腰。
“我没事。”
叶念还想逞强，靳言直接把她拦腰抱起。
他看着书生气十足，抱着叶念却走得十分轻松，宋佳岚在玻璃房里看着，神色晦暗不明。
叶念确实已经撑到极限，乖乖缩在靳言怀里没有挣扎。
上车后，靳言把车里温度调高，见叶念脸色发白，又找出一条毛毯给她盖上。
靳言问：“回酒店吗？”
叶念摇头，她现在脑子很乱，暂时不想面对唐豫州。
靳言没再说话，发动车子朝前驶去。
叶念偏头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行人和建筑，脑子陷入空白。
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不是单纯的睡觉休息，而是放松神经，不用去考虑任何事情的那种休息。
她很累，再有多一点刺激可能就会完全崩溃。
她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那么努力的热爱生活，却要经历这些事。
出着神，叶念没注意到车子后来开过什么地方，直到靳言提醒说到了，她才发现窗外多了一尊慈爱又熟悉的孔子雕像。
靳言带她来了C大。
叶念有点意外，靳言率先推开车门下车，做了个深呼吸。
这里是他的母校，也是他曾经想要奉献青春和理想的地方，但最后，他被解聘，几乎算得上是落荒而逃。
如果一般人遇到这种事，应该一辈子都不想再踏足这个地方。
靳言显然不是一般人。
叶念跟着下车，靳言锁上车门，问：“要走走吗？”
叶念把手揣进兜里，跟着靳言一起走出停车场。
C大是有着百年校史的名校，学校几经扩建，占地面积很大，校园里植被覆盖率达到百分之七十，每隔一段距离就能看到历届建筑系的同学留下的毕业作品。
校园路很安静，往里走了走，城市的喧嚣便被隔绝在外，叶念的心情跟着平复下来。
靳言不是话多的人，看出叶念状态不好，只陪着她慢慢闲逛。
逛了一会儿，下课铃声响起，一大波学生从教学楼涌出来。
怕靳言被认出来，叶念下意识的想躲，靳言却抓住她的胳膊。
他看着人流，眸光平静，说：“没什么好躲的。”说完拉着叶念逆着人流继续往前。
靳言长相极好，出身书香世家，那一身的书卷儒雅气息在人群中格外出挑，他单手圈着叶念，呈现保护的绅士姿态，立刻惹得路过的学生频频侧目。
有胆子大点的女生更是停下来明目张胆的打量，眼看有人要拿出手机拍照，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我靳哥哥不喜欢拍照，你们这么做是在侵犯他的肖像权。”
何芊芊站在教学楼下大声说，那些准备拍照的人收起手机，歉然的笑笑离开。
靳言带着叶念走到何芊芊面前，他的手还搭在叶念肩上没有放下来，何芊芊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正要说话，何政修拿着两本书从楼上下来，诧异的开口：“念念，你怎么在这里？”
何政修今天穿得很学院派，行走之间很有为人师表的风范。
他问完那句话，立刻看向靳言，好奇的问：“这位是……”
靳言是学犯罪心理学的，对历城律界的人物有所了解，自然听过何政修这个金牌律师的名号，他主动伸出手说：“我叫靳言，曾是C大法律系的老师。”
何政修和靳言握手，很意外叶念竟然有他这样的朋友，同时有些疑惑，说：“C大法律系被称作是国内律界人才孵化的摇篮，靳先生放弃在C大任职，可是因为走仕途高升了？”
靳言看上去年轻有为，何政修根本没有想到他是被C大辞退的。
靳言对这个话题没有忌讳，刚要解释，何芊芊不满的说：“爸爸，我都要饿坏了，我们去餐厅坐着吃不行吗，站在这里多失礼啊。”
何政修不好意思的笑笑，邀请靳言和叶念去教职工餐厅吃饭。
学生一届一届的会毕业，老师却大多会一直留在学校，靳言的事那个时候在C大闹得沸沸扬扬，去餐厅肯定会被人认出来。
叶念心头一紧，何芊芊皱着眉头说：“我好久都没见到念念姐了，爸爸你干嘛要吃职工餐厅，真是太小气了。”
这话正合叶念的意，她柔声说：“之前何律师帮了我不少忙，我一直都没机会感谢，今天难得碰上，不如让我请你们吃吧。”
“也好。”靳言附和，问何政修，“何律师自己开车来的吗？”
何政修说：“学校派的车，约的下午三点走。”
靳言说：“那坐我的车吧。”
何政修点点头没意见。
何芊芊热切的挽住叶念说话，上车的时候何政修便坐了副驾驶，叶念和何芊芊一起坐后面。
何芊芊对历城很了解，上车后推荐了几个吃饭的地方，靳言替叶念做主选了一家中餐。
何政修对靳言挺感兴趣的，问了靳言一些问题，车子开出去一会儿，话题还是不可避免的绕回靳言从C大离职的原因。
这次何芊芊没来得及阻止，靳言坦白说：“那个时候我的婚姻出了点问题，带来一些负面影响，所以学校把我辞退了。”
何政修愕然。
他是C大特别外聘的讲师，一年最多到C大讲两三次课，对学校内部的事了解不是很多，但因为个人问题被解聘的事例在C大实在太过少见，他还是有所耳闻。
车里安静下来，何芊芊鼓着腮帮子瞪了何政修一眼，大声说：“我相信靳哥哥不是那样的人，那件事一定有内情。”
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维护从何芊芊嘴里说出来其实挺可爱的，靳言却没领情，很直白的说：“当时因为我个人的原因，引起了相当大的舆论风波，学校选择把我辞退也是情有可原，我没有可辩驳的。”
何政修大致听说过那件事，很欣赏靳言敢作敢当的态度，问：“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孰是孰非心中有数就好，靳先生现在在做什么呢？”
“经营一家小公司。”靳言不是很想谈生意上的事，车子拐弯到达中餐厅，他淡淡提醒，“到了。”
谈话终止，叶念下车，和何政修他们先进去点菜，靳言去停车。
这家中餐厅挺高档的，他们没预订包间，被引到二楼大厅靠窗的位置，何芊芊很积极的点了七八个菜，央着叶念一起去上厕所。
叶念正好不想和何政修独处，跟何芊芊一起往卫生间去，路过一个包间，透过没关严实的包间门，意外看见唐豫州坐在里面。
唐豫州低头看着手机，并没有发现叶念。
门的角度不好，叶念只能看到唐豫州，看不到包间里还有没有其他人。
离开厉家的时候她没跟唐豫州打招呼，想逃避一会儿，没想到这么巧又选在一家店吃饭，要是一会儿正面碰上，她有点怕唐豫州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
心里装着事，叶念有些心不在焉，没听清何芊芊在说什么。
换完卫生棉出来，何芊芊双手环胸站在外面等着，板着脸质问：“破坏靳哥哥婚姻那个人就是念念姐吧。”
这是个疑问句，何芊芊却说得很笃定，明显是花功夫查了当时的新闻。
叶念说：“这件事很复杂，我只能说我没有插足任何人的婚姻和感情。”
何芊芊怒道：“那件事闹那么大，不可能是空穴来风，既然里面有误会，你当时为什么不站出来说清楚真相？”
何芊芊很愤慨。
她这个年纪的小孩儿就是这样，只要对方足够好看，就会下意识的偏心，觉得所有的过错都是旁人施加给他的。
那件事太过复杂，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楚，叶念选择沉默，这落在何芊芊眼里变成了懦弱逃避，何芊芊越发气恼，继续质问：“念念姐既然说自己没有插足靳哥哥的婚姻，现在为什么又和他走到一起，难道不应该避嫌吗？”
叶念从来没想过还会和靳言见面，这次是靳言主动找上的她。
这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叶念打开热水洗手，避开话题说：“我们过去吧，待太久你爸爸会担心的。”
何芊芊瞪着叶念不动，叶念只能说：“那你在这儿待一会儿冷静下，我先过去。”
叶念转身离开，何芊芊站在原地生闷气。
她其实不止查了两年前的新闻，还登录学校论坛，找到了靳言求学期间留下的所有影像资料。
靳言从本科开始，就是学校辩论队的队长，在辩论场上的他，逻辑严明，锋芒毕露，和平时状态下的他截然不同。
如果说第一眼何芊芊是被靳言的帅气吸引，看完那些资料后，她就完全被靳言身上的光芒折服了。
她身边的还都是些打打闹闹没个正形的少年，像靳言这种举手投足间都充满成熟魅力的男性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何芊芊喜欢靳言。
因为喜欢，所以想替他伸张正义。
但要怎么做才能还靳言清白，何芊芊暂时还没想到很好的办法。
又站了会儿，何芊芊准备洗手出去，这个时候隔间门推开，一个穿着杏色针织长裙的女人走出来。
女人微微低着头在她旁边洗手，侧颜完美得几乎无可挑剔。
何芊芊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而后惊呼出声：“宋……宋佳岚！”
“嘘！”宋佳岚把食指放到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俏皮笑道，“我跟朋友来这里吃个饭，不要声张好不好？”
何芊芊连连点头，没想到今天运气这么好，竟然能碰到当红的大明星。
宋佳岚抽了纸慢慢擦手，何芊芊拿出手机小声说：“姐姐本人比照片还漂亮，我能跟你合张影吗？”
“今天不行。”宋佳岚摇头，却拿出手机说，“不过我要在历城拍一段时间的戏，你可以加我好友，有时间的话来剧组探班，我还能帮你要付西泽的签名照。”
付西泽也是现在炙手可热的男神，何芊芊完全忘记自己还在生气，眼睛发亮的加上宋佳岚的好友，说：“我马上就放寒假了，只要姐姐时间方便，我随时都可以来探班。”
何芊芊学靳言，也把自己的微信昵称改成名字。
宋佳岚看了一眼说：“你用自己的名字做昵称啊，还蛮特别的。”
何芊芊很开心，脸热的说：“跟我喜欢的人学的。”
“那一定是个很优秀的人。”宋佳岚适时夸赞，何芊芊疯狂点头，只觉得宋佳岚太平易近人太好了，宋佳岚收好手机，说，“我朋友还在等我，有时间再聊。”
“好的好的。”
何芊芊目送宋佳岚离开。
出了卫生间，宋佳岚动手发了条仅何芊芊可见的动态。
【他说不是所有的合适都要在一起，是我还不够好吗？】
编辑完文字，配了一张唐豫州低头吃饭的侧脸照，宋佳岚收起手机，推开门回到包间。
她去的时间有点久，唐豫州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见她进来，把手机丢到桌上。
宋佳岚顿了一下，掩上门无奈的说：“这么不开心为什么还要带我来吃饭，从厉家出来就可以自己走。”
唐豫州拿出烟点了一支。
宋佳岚不喜欢抽烟的男人，但唐豫州抽烟的样子狂野又性感，烟雾从唇边溢出，柔和了他的面部线条，让他整个人变得神秘、不可捉摸。
宋佳岚走到他面前坐下，唐豫州抽着烟，喉结跟着上下滚动。
宋佳岚端起已经冷掉的茶喝了一口，有点心痒难耐，然而下一刻唐豫州就浇灭她心底这点旖旎。
唐豫州说：“我不管唐珏跟你许诺过什么，你最好清楚一点，只要我不认同这门婚事，没有人能逼我娶你。”
上一次唐豫州在生日会当众拂了宋家的面子，对这门婚事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今天却又特意强调这件事，就像是宋佳岚死乞白赖非要嫁进唐家。
宋佳岚心底有点冒火，面上却楚楚可怜的说：“我知道半年前宣布订婚没有事先和你商量你很生气，但那个时候我在剧组拍戏，同样也不知情，我也是受害者，豫州你不该迁怒于我。”
宋佳岚把自己划到和唐豫州同一个阵营，同时露出脆弱的一面，让人不忍心责备。
若是一般男人，这个时候应该会把宋佳岚揽进怀里好好安抚一番，唐豫州却不为所动，冷冷地说：“我不在意过程如何，只看结果。”
宋佳岚无不无辜对他来说不重要，取消这门婚事才是他的目的。
宋佳岚哽住，过了会儿又觉得不甘心，盯着唐豫州说：“我知道你想报复叶念，当初她接近你就是别有目的，你一入狱她就消失无踪，换成任何人，都不会轻易放过她，我可以等……”
一支烟很快燃到尽头，唐豫州把烟蒂杵进烟灰缸碾灭，抬眼冷冷的看着宋佳岚反问：“谁告诉你我想报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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