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顾姻缘居（下）：和解吧，仙魔界！ 十五 月夜屋顶

    九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真的在这个危机四伏的魔界毫无防备的沉沉睡去。

    他自嘲的笑了声，看来自己的警觉性真的是下降了，他睁开眼睛，入目的是头顶的一片帷幔。

    手中的那抹温软，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被一股冰凉的空气取而代之。

    九落一僵，手微微的缩起，那丫头，什么时候醒过来的，自己怎么都不知道。

    九落叹了口气，从床上起来，站在了窗口，透过窗外那片月光，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物早就被染上了许多的污垢，他摸了摸鼻子，自己竟然能够忍受这么脏的衣服穿在身上？

    低笑一声，九落捏了捏手指头，下一秒，自己身上的衣衫便焕然一新。

    那丫头，去哪儿了呢？九落想了想，脑中灵光闪现，也懒得从正门而出，直接从窗户口跃了出去。

    月明星稀，夜凉如水。

    魔主不喜亮光，所以每到夜晚，魔宫都是漆黑一片，不允许有任何发光的物体出现，只除了天上那轮明月。

    望眼看去，以自己为中心的一个大圆圈，都是黑乎乎的，反倒是边缘以外，亮如白昼，洗耳倾听，似乎都还能够听到外面出来的热闹声音。

    凉风习习吹过，吹的屋檐上的人儿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搂紧了怀中的小九。

    九落飞上了屋顶，果然在魔宫最高的屋顶之上发现了桃小夭。

    他笑了笑，悠闲的迈着步子走到了桃小夭身侧，也随之坐了下来，只是右手还是习惯的往桃小夭毛茸茸的秀发上胡乱揉了揉，便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调整了下坐姿，将自己的脑袋抵着她的，全身的力量都靠在了桃小夭的身上。

    这是在人界养成的习惯。

    好在桃小夭也已经和九落养成了相同的习惯，再也没有像第一次那样被九落挤得差点往旁边摔过去，只是身体微微晃了下，便稳如泰山。

    九落深吸了口气，弯起嘴角，下一秒，清朗悦耳的声音便从那薄唇里溜了出来。

    “啊咧，娘子你可真是找了个好地方呢。醒过来了也不告诉我，自己偷偷找了个这么好的地方看风景。”语气中三分娇嗔，七分调侃。

    许久没有听过的称呼再次从九落嘴巴里听到，桃小夭甚至觉得有些怀念。

    她说不清，是怀念这个称呼，还是怀念当初在人界的那段日子。

    桃小夭继续沉默，没有理会九落。

    敏感的脖子那儿传来了九落因为说话而突出的气息，暖暖的扫过一处肌肤，心里也跟着有一处地方慢慢的软化了下来。

    两妖相依，距离近的能够听到对方的心跳声，能够感觉到对方呼吸的一起一伏。

    对于桃小夭沉默的反应，九落装作有几分委屈，侧过脑袋故意加重了几下呼吸，似真似假的抱怨了几句，“娘子真是冷淡呢，这么久都没有看见为夫我，就没有想过我么？亏我当初还违了流云学院的规矩，将娘子你送到秋兮殿里去呢。”

    九落边说着，眸中还几不可见得闪过一道精光。

    自己心中结，只能她自己来解。旁人只能稍稍指明一下方向。

    秋兮殿三个字，似乎是刺痛了桃小夭。

    她身体剧烈的颤抖了下，搂紧了小九，手下用了几分力气，小九被抓的有些疼了，但是又害怕这个样子的桃小夭，倒也是忍住那疼安安静静的没有出声。

    九落注意到桃小夭的变化，也没有点破，依旧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听说娘子你后来还被风诺那家伙带去了天庭，如何，没有背着我偷偷红杏出墙吧。”

    九落故意打着趣，但是心里隐隐的一紧，他没有想到，风诺为了桃小夭能够做到这地步，竟然不顾自己一向的原则，将一个妖怪以私心带到了天庭。

    虽然无可厚非，天庭的确是那时候桃小夭最安全的庇护所。

    也许是九落话语中的醋味有些弄了，桃小夭竟当了真，下意识的回了句，“没有。”

    九落没有想到桃小夭真的会回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暖暖的气息扫在了桃小夭的脸上，他干脆伸手扳过桃小夭的身体，让她对着自己，用自己的额头抵着她的，四目相对，将所有的情绪都展露在对方眼前。

    “傻丫头。”九落轻笑着说出声。

    桃小夭突然感觉心里变得有些暖了，因为花意的逝去而冰封的心慢慢融化开来，她甚至感觉到眼睛有种熟悉的涩意，慢慢的有种液体弥漫开来。

    九落。她在心里默默的念着这个曾经一度让自己咬牙切齿的名字。

    “嗯？”九路突然像是听到了桃小夭在心里的召唤，应了声，舌头伸出，舔去了桃小夭滑出的一滴眼泪。

    原来不知不觉，在看见了九落墨红色的眼眸之后，桃小夭心防松开，被自己刻意遗忘的悲伤再度袭来，眼泪也顺之流了出来。

    “咸的。”九落舔了舔嘴唇，像是在品味那眼泪的滋味，轻声道。

    桃小夭只感觉脸庞上还残留着之前九落舌头温润的黏感和眼泪的冰凉，交融在一起，滋味十分的特别。

    明明自己在这屋顶上坐了一夜，看着那远方的灯火通明，都没有再流出一滴眼泪来，也刻意没有去想有关那些悲伤的回忆，为什么九落一出现，一看到他的眼睛，心里一念着他的名字，就忍不住想哭，忍不住想对他哭诉呢？

    “九落。”因为之前哭了许久，在加上昏迷了三天三夜，后来又在屋顶上吹了一夜的凉风，桃小夭的嗓子有些嘶哑的难听，每说出一个字，就感觉喉咙处传来一阵一阵的疼，但是桃小夭还是想说点什么。

    似乎这样，那喉咙的疼痛，就能够掩盖住心底里那漫无边际的忧伤。

    “九落。”桃小夭慢吞吞的又叫了一边九落的名字。

    “我在。”九落微微笑着，额前紧贴着桃小夭的，两人的影子在月光的照射下映在了屋顶的瓦片上，仿佛成了一体。

    “花意死了。”桃小夭努力抑制住从嘴巴里吐露出来的颤音，“婆婆她也死了，都是因为我。”

    九落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回道，“正因为如此，你才更应该好好活着。”

    他不想安慰桃小夭什么这不关她的事情，本来，花意的死就是为了桃小夭，九落不需要去抹杀这件事实，他只需要让桃小夭意识到，背负了别人的希望和生命，她应该要获得更加幸福开心才对。

    他要教会她这个，不然以后若是再有某些人为她牺牲了，而他也不能在她身边陪着他了，那该怎么办。

    “我知道。”桃小夭缓缓的眨了眨眼睛，想要眨去眼睛的酸意。“婆婆和花意，是对我最好的人。”

    九落虽然经过各方面的手段，对于桃小夭的过去有所了解，不过现在，他倒是希望能够亲耳从桃小夭嘴巴吐露那些被她掩埋的曾经，他不插嘴，鼓励桃小夭继续说下去。

    桃小夭顿了顿，接着又说，“婆婆把我养大，本来我和婆婆一直是住在雪云山的最深处的，从不和外界接触。后来因为烛焰的出现，婆婆被那些妖怪请出了山，虽然他们说，婆婆很厉害，可我还是很担心。”

    九落心里暗暗将那些信息过了一边，药神的关门弟子，自然有她的过人之处。

    “本来婆婆是不想管这件事情的，可是我对那些外面的妖怪很好奇，便缠着婆婆要她答应，本来，婆婆不会出事的。”桃小夭想到了那些悲伤的过往，心里的伤疤再度被揭了开来。“婆婆本来都要打败烛焰的，可是烛焰注意到了一旁偷看的我，抓住了我，就像这次一样，婆婆为了我，而被烛焰，被那个混蛋杀死了。”

    说到这里，桃小夭再也忍不住，有些哽咽，但是因为身体被九落故意束缚住，额头一直抵着他的，所以不能抱着自己，做出最安全同时也将外界隔绝的姿势。“我很难过，很伤心，感觉整个世界都塌了，我没有想过，有一天婆婆会离我而去……是花意，是她一直陪着我，帮我熬过了那段难熬的日子。”

    九落感觉有些心疼，他的傻丫头，那时候是不是也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尝尽了那些黑暗的孤寂和悲伤。

    “可是后来因为影子，影子说他喜欢我，所以花意她说要和我断绝关系，可是我不喜欢影子，一点都不喜欢，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影子呢，我明明知道花意喜欢的是影子，我肯定不会去招惹他的啊，我不知道为什么花意喜欢他他却不喜欢她，我不喜欢他他却偏偏喜欢我，我不知道，可是我很乱，因为花意为了她而对我大声说话，她从来都没有大声骂过我，她说要和我割袍断义，我慌了，我没有告诉她我拒绝了影子。我竟然跟她说断绝往来就断绝往来。我当时一定是疯了才会那么说的。”桃小夭有些语无伦次，仿佛要一次性将掩藏心底许久的话给说出来。她本来决定，在找到自己的父母，在进入秋兮殿之后，她就去找花意说出这些曾经自己因为那莫须有的骄傲而不肯低下头的话，她要和花意道歉。

    意识到桃小夭情绪有些激动，九落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想说些什么，但还是忍住了，现在这个时候，他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终究还是要靠桃小夭自己走出那片魔障。

    在九落无声的安慰下，桃小夭渐渐平静下来，喘了口气，咽了咽口水，滋润有些干涩的喉咙。

    “她都说了和我恩断义绝，可是为什么她那时候会出现扑在我的面前呢？我才不稀罕她帮我挡去那一掌，她以为帮我挡了那一掌我就会感激她，就会一辈子愧疚于她么？”桃小夭继续叨叨念着。

    九落始终在保持着沉默，只是缓慢有序的呼吸声证明着他还在听。

    “我以为我不会愧疚，可是，她得逞了，我后悔了，我后悔当初说出那句意气用事的话，很后悔很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