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死者的国 第七十四章 灰海

    就在这房间里气氛紧张，落针可闻的时候，被咚咚地敲响的房门打破了这番寂静。

    “进来！”格雷戈里语气深沉的对门外的人说到。

    得到许可，刚才被格雷戈里派去送行李的安德烈不急不缓地走了进来，此时的他换了一身黑白相间的执事衣衫，看起来多了几分别样的风度。

    一进门，安德烈就察觉到了屋里气氛紧绷，他先是诧异的瞅了瞅表情不对的布兰登和众人，随即恭敬的靠近几步，躬身对格雷戈里轻声耳语道，“格雷戈里大人，承蒙风暴主宰缇娜女士眷顾，铃花号已经准备就绪，并且据导航员的报告，维克兹附近海域今日亦无风浪，我们随时可以出航，阿诺斯船长让我过来询问您这次航行的目标是哪里。”

    说完这些，安德烈略有迟疑，但还是用更加轻的声音补充道：“除此之外，属下似乎觉得阿诺斯大人对您这次临时安排的航行有些不满，方才我过去舱室的时候，阿诺斯船长他正在惩罚几名奴隶。并且阿诺斯船长还让我提醒您，上次的那批‘货物’还留在船上呢。”

    “‘货物’？什么货物？”

    正板着脸的格雷戈里听完，皱着眉头低声念叨了一句，随即脸颊上的肥肉一抖，终于想起他所说的‘货物’是什么东西，

    “等等，难道是......阿诺斯那个混蛋！那些东西怎么还在船上？”

    格雷戈里突然面带惊悚地窜起来，正想对安德烈交代些什么时，这个胖胖的商人蓦然想到周围都是些外人，其中甚至还包括布兰登这个阴狠的家伙，哪怕自己的主顾们后台够硬，那些货物的事情终究还是小心点为好。

    心头这番思量一阵，格雷戈里顺势站起身来，轻哼一声，装腔作势地清清嗓子对布兰登说到：“布兰登兄弟，既然小兄弟已经把目的地告诉了咱们，咱们也就要该干活了，总要对得起小兄弟这价钱不是？我给你们佣兵团还安排的是船上老地方，我想，这就不用我亲自带你们去了吧？”

    听出格雷戈里话里挤兑的意思，本就有些气急的布兰登额头上的青筋抖了抖，正想发作，转念一想，现在铃花号终究还是停靠在维克兹的核心港口里面，即便那群城防卫队的家伙对第二大道附近的情况再怎么懈怠，但在港口上闹事的人终究还是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

    想到这一层，面露不悦地布兰登压抑住自己的怒气——当然没了罗杰‘七宗罪’的干扰，控制情绪就变得相对容易些——面无表情的看了笑眯眯的胖商人一眼，便头也不回的起身离开了房间，想必是想要同那些埋伏罗杰的同伴们会合去了。

    “那格雷戈里先生，既然没有什么事情，那我们几个也就先下去好了。”

    瞥了一眼布兰登愤愤离开的背影，不用格雷戈里赶人，罗杰就识相的站起身来，颇为自觉地同格雷戈里告辞道。

    能让布兰登吃瘪，被强拉着趟这趟浑水的格雷戈里心中一阵畅快，在维克兹自己或许还让他几分，但是到了海上，到底还是自己的主场，那个混蛋想要吃下眼前的肥羊，终究还是要靠自己。

    想通了这一茬，格雷戈里心里属于商人的那些小算计又冒了出来，顺道把对布兰登的恐惧都给挤了出去。

    “好说好说，” 心情大好地格雷戈里便眯着眼，支使自己的侍从到，“安德烈，你去安排一下几位客人的房间吧，几位小朋友都有些晕船，就把他们安排在铃花号中间的客舱吧。至于阿诺斯那边我亲自去跟他交代好了，去吧。”

    对于这番安排，真知会众人自然并无不满，对胖商人再次表达一番感谢后，罗杰便带着真知会一行人跟着安德烈离开了房间，独留格雷戈里一人陷在松软的沙发里，表情愉悦，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

    “唔，又开始摇晃了，这船看起来大，怎么一点都不稳当？这一浪接着一浪的，我现在只想要找个地方好好睡上一觉。”

    不情不愿的走出格雷戈里那间颇为舒适的房间，重新踩在摇摆不定的甲板上，胡安晃悠着身子，边走边抱怨道：“之前在沙漠里吃沙子都比来海上遭罪要强。”

    这胡安本是无心间的一句抱怨，却让默默领路的安德烈留了个心，这名服侍格雷戈里多年的年轻人看似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恭敬样子，实际上却是格雷戈里最为信任的智囊之一。

    常年实际上担当商会的总管的职位，安德烈这些年委实帮助格雷戈里处理了不少棘手的交易，至于那些见不得人的腌臜生意，总也少不了经这位的手。

    “沙漠？具格雷戈里大人所说，这群人应该是来自塞浦路斯行省的一间没什么名气的魔法学院，可那里位于圣灵平原边缘，从没听说过有什么沙漠存在。

    甚至安息周围诸国都没有任何沙漠，最近的沙漠是位于大裂谷兽人部落的萨莫里斯沙漠，那里会有人来到这么远的地方求学吗？”

    不知为何，安德烈对于安息及周围各国的情况分外熟悉，早知道，哪怕是魔法格外发达的时代，普通人的见识充其量也不过是了解自己领主所管辖的地方，这也正是罗杰轻松欺骗了布兰登的原因。

    “这群人似乎有古怪，看起来需要提醒大人。”

    安德烈心里暗自忖度着，生性谨慎的他对这群古怪的魔法学徒多留了分心。

    虽然他不知道格雷戈里大人为什么突然要跟臭名昭著的飓风佣兵团合作，但是既然与布兰登合作已经成为现实，倒不如先随着飓风佣兵团的安排，充其量自己后面提醒一下格雷戈里大人多加防范就是了。

    安德烈分心思考的时候，他已经带着几人爬下咯吱的木制阶梯，来到了下层的舱室，木头特有的那种潮湿腐败的霉味，瞬间充斥了几人的鼻腔。

    因为铃花号曾经是皇家海军的旗舰，故而它在设计上更多的为了战斗而服务，虽然整艘船的舱室看起来繁多，但是大多数的船舱都是作战室、导航室等战斗功能性的舱室，独特的设计理念让它们很难被改造成普通舱室，因此，铃花号上真正能住人的只有为数不多的两层舱室罢了。

    安德烈颇为熟稔的带着众人穿过错综复杂的通道，在铃花号的木制舱室间穿梭，兜兜转转，最终停在了一楼几间舱室门前，他脸上依旧是公式化的微笑，躬身扬着手介绍道：“这边三间便是几位的房间，海上条件简陋，还希望几位不要介意。”

    “没事没事，有个住的地方就很好了，其实我们原本还打算一路借助浮空术飞行过去，也能省点事，却没想到灰海上的魔力流动太过狂躁，实在不适合我们这样的学徒飞行，飞了没多远就灰头土脸的回来了。”

    罗杰边客套着，边摁下被摩擦的乌亮的木制门把手，入目便是一间昏暗且简朴的舱室，几缕阳光正从那方方正正的舷窗照进来，透过它，外面汹涌澎湃的灰海仿佛就缩小成巴掌大小一样。

    几张破旧的木床贴着墙摆放着，散发着比走廊里更加浓重的霉味，那木床说是床，其实也不过是把几张长木板给钉在一起，再铺上了一层麻布的床单罢了。

    对此，罗杰并没流露出什么意外的神色，像格雷戈里那样的房间在船上出现才是奇怪的，眼前这样才是属于这个时代正常的船舱样子。

    仔细听完罗杰的话，站在门口的安德烈伸手摆了摆灰尘，才微微一笑，解释道：“在灰海上飞行别说你们学徒做不到，就算是那些正式法师也对此颇为头疼，而这也正是这片海域被称为灰海的原因。”

    见众人疑惑，安德烈便继续解释道：“据你们法师的常年研究发现，在环绕大陆的海洋的上空，充斥着无数原始的魔力乱流，并且随着远离大陆的距离加大，魔力的混乱程度会越来强烈。

    超越莫罗极限到达无尽海后，混乱的魔力不光无法支持飞行，甚至会达到影响法师正常的活动，只有高阶法师才能勉强在海洋中飞行，冲破魔法的迷雾，对于大部分人而言，海洋的天空永远灰暗，故而这里才被称为灰海，意为天空灰暗之境。”

    “当然诸位可以放心，所有可以在无尽海上航行的远洋船舶都布置有封闭法阵，可以最大程度隔绝魔力乱流对大家的影响，大家可以放心在铃花号上修整。”

    这些事情罗杰自然是了然，相信艾尔威与艾黎也都有所了解，不过有人替自己解释，总归好过自己再费口舌，省了麻烦，罗杰自然带头向安德烈表达了谢意。

    “不必客气，”不着痕迹的躲过了罗杰伸出的手，安德烈微微欠身，“诸位要是没有什么问题，在下就先告退了，等会起航时可能稍有颠簸，请各位注意，另外晚餐时间格雷戈里先生给诸位在四楼餐厅安排了餐饮，还望诸位到时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