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死者的国 第六十三章 羽落节

    为了防备良莠不齐的佣兵团体扰乱城市秩序，特别是某些臭名昭著，但又让官方抓不到把柄的家伙进入城市，带来不可预知的后果，依照惯例，佣兵公会大多只被允许建设在城镇边缘。

    与大陆上其他城市一样，港城维克兹的公会便位于城镇东区较为偏僻的第二大道，毗邻繁忙的远洋商会与码头区，这里老旧脏乱的城区房屋错综复杂，帮派割据，秩序混乱，积年累月发展下来，现在即便是维克兹的城防卫队对此也有心无力，而这也正是布兰登这样的佣兵有恃无恐的地方。

    “这么说，你们几个人还想要雇佣一艘远洋海船？不是哥哥我跟你们吹牛，我们飓风佣兵团自家的海船也是一个赛一个的皮实。”

    比肩继踵的第二大道上，布兰登听完罗杰小声告诉自己他的打算，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八度，见罗杰狐疑的小眼神，才压下嗓音，语气却还是快了几分。

    “有些话哥哥也就是跟你们说说，其实我们佣兵团的飓风号那也是找门路从皇家舰队搞到的退役型号，别的不说，在灰海航行还是没问题的，何必再去浪费那个钱雇佣远洋商船？还是说，小兄弟你不信任哥哥我？”

    布兰登皱了眉头佯装不快，心里却是在忖度着，要是这群小子真的雇佣了那些商队的远洋海船，到时候人多眼杂的，下手的机会可是微乎其微呀。

    可真要在维克兹吃下这群肥羊，佣兵团的名声还要不要了？毕竟刚才在佣兵公会可有不少人见着自己把这几个小家伙带出来的。

    正当布兰登心里取舍不定的时候，罗杰正站在路边，叉着腰吩咐着不情不愿地狄法娜去城镇里购买一些过几天航行的必需品，语气之恶劣，宛如一个欺负新媳妇儿的恶毒婆婆。

    此时的狄法娜早已非还在废墟中那副脏兮兮的模样，一头棕红的长发简单挽成马尾搭在肩上，圆圆的脸蛋粉扑扑的，却是褪去了几分青涩，她的怀里依旧抱着她那小了好几号的实验体三号，到也不知道都离开了死灵冥界狄法娜还抱着它是为什么。

    大抵还是看不惯罗杰装傻充愣的嘴脸，从刚才开始，这小丫头在背后翻白眼都快翻出快板的节奏了，罗杰用膝盖都能想到，哪怕布兰登再迟钝，把她留在依旧八成要露出马脚。

    “不不不，布兰登大哥你实在是想太多了，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哪有不相信你的道理？只是我们要去的地方恐怕只有乘坐商会的大型远洋海船才能到达。”

    递给狄法娜一张购买物资的清单，罗杰的眼睛中划过一缕狡诈的光芒，“刚才在公会说我们的目标是灰海那不过是权宜之计，防备有些心怀不轨的家伙，实际上，我们要开采魔法材料的那片小岛位于无尽海中。”

    “无尽海嘛，那还的确有些麻烦了......”

    提到这个名字，布兰登挠挠光头，顿时有些头疼，作为维克兹的居民，自然不可能不知道无尽海的大名。

    按照学术界一般的区分方式，泛大陆周边的海洋被人为由内到外分为两层，临近大陆风浪相对平稳的灰海，以及终年乌云密布风浪不止的无尽海。

    二者之间存在名为莫罗极限的模糊分界，越过莫罗极限，整片海洋的季风，洋流，海兽的种类和凶残程度甚至魔力浓度都迥然不同，正因为如此，在这两者中航行所需的船只也不尽相同，只能适应灰海条件的船只贸然进入无尽海，那么大概只剩下船毁人亡一条路了。

    假如这群肥羊他们的目的地真在无尽海中，自己倒确实没理由阻止，也的确只有那些配备了魔法机械的远洋船舶才能承受无尽海中狂风巨浪的摧残。

    一想到这儿，布兰登已经有了几分在维克兹就把罗杰一行人做掉的冲动，大不了自己带着佣兵团躲躲就是了。

    趁布兰登还在一旁纠结的功夫，罗杰耸耸肩，从口袋里数出大约二十枚金郎尔，就打发嘟着嘴的狄法娜去城镇中心的商贸街去采购，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街尾，罗杰若有所感的一回头，正好对上了莱恩忧心忡忡的目光。

    见导师终于注意到自己，莱恩赶忙靠过去，小声提醒着罗杰道：“罗杰大哥，从佣兵公会出来就有不下五人一直尾随着咱们，似乎是你演戏玩过头了，那群佣兵都觉得咱们是一群肥羊，这种时候让狄法娜一个人去购买物资似乎不大妥当吧。”

    说着，莱恩还不动声色的指出了几个混在人群中鬼鬼祟祟的身影，他们或远或近吊在一行人身后，一如循着腥味围猎的鬣狗。

    “切，全是一群小喽啰，一条大鱼都没上钩。”

    不用看向那边，罗杰只是抽抽鼻子，就能隔老远闻到那群家伙身上肮脏阴沟里的气味，这就一群混在最底层，只会在平民身上小偷小摸的家伙，大抵是见钱眼开才有胆子跟过来，对付他们，狄法娜那个机灵的小丫头便绰绰有余，那还能有什么危险？再不济，她手里改装过的实验体三号也不是吃素的。

    只是没能如愿吊出盗贼公会那群神出鬼没的家伙让罗杰颇为惋惜，自己演这么一同大戏可不光光给布兰登这个蠢货看的，他才不相信盗贼们没有在佣兵公会这边留下眼线。

    因此，罗杰故意把灵魂结晶洒落一桌子，不光是想要留给给佣兵们一种毛躁小子的印象，也不乏想要引出盗贼们的意思。

    “唉。”

    罗杰只得叹息一声，无孔不入的盗贼几乎渗透到了大陆的每一个角落，这让盗贼公会成为大陆上最有名的情报贩子，号称除了诸神辛秘之外无所不知，罗杰可是有大把的问题想要从他们那里得到答案，不想最后却是做了无用功。

    这些勾勾绕绕当然不便现在与莱恩解释清楚，并且对于自己这个小弟有些烂好人的性格，罗杰也是很是头疼，在废墟宫殿中见识过狄法娜果决狠辣的另一面，也真难为莱恩还有心担忧她。

    别的不说，那日两人分开后，不放心罗杰从影子戏法中窥见了狄法娜在王座下握着匕首‘银鹫’，轻描淡写的在瘫软的监工身上补刀的身影，那副场景至今还停留在罗杰的脑海中。

    “有这副心肠，或许这小子该去应聘个圣骑士，当什么法师嘛。”

    这种话当然罗杰也就在心里吐槽下，面对一脸诚恳的莱恩，还有他身后早就耐不住性子的胡安，罗杰大手一挥，索性也就放自己这群学生一起去找狄法娜那个小丫头去了，所以待布兰登回过神来，原本苍鹭魔法学院的一行人就余下了领头的罗杰还在原地。

    不等布兰登开口询问，罗杰就摸着鼻子解释道，“大哥别见怪，我弟弟他们第一次来到维克兹这样的大城市，有些好奇，我也就打发他们去四处逛逛了。”

    罗杰这倒也不全是谎话，传送门的开口位置是在安息公国加拉提亚行省的一处废弃矿脉深处，因为包括罗杰在内的一行人全是黑户，本来到维克兹通过飞艇只需三天的行程，罗杰等人硬生生耗费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才到达。

    期间一行人就算是路过城市也只是匆匆而过，没有仔细逛逛，不过一路上罗杰倒也有空将基础的魔法理论传授给了狄法娜等人，也算是没完全浪费时间了。

    虽然对此有些狐疑，布兰登还是决定把疑惑放在一边，先稳住这小子才是正理，毕竟那包灵魂结晶可还在他身上。

    “没事，没事，维克兹虽然称不上什么大城市，不过商队带来的天南地北的新奇玩意儿倒是不少，你弟弟他们去开开眼界也不错。”

    说到这，布兰登话锋一转，又绕回了方才的话题，“刚才小兄弟说起想要雇佣远洋海船，这倒提醒了我，我也熟识几家远洋商会，这边要是让我来帮你联系的话，说不定还能帮你省点金郎尔，不知道小兄弟意下如何？”

    “那就提前谢谢布兰登大哥了。”罗杰欣喜的应着。

    熙熙攘攘的第二大道上，各怀鬼胎的两人正欲找个酒馆商量雇佣的细节，罗杰耳朵一动，察觉到些许异样，这让他警惕的抬起了头。

    第二大道上喧嚣叫卖声不知何时消失，就像有人按下了静音键一样，紧接着酒馆店铺的人们纷纷无声的走上大街，商人混混佣兵比肩继踵的挤在一块，此时他们没有了高低贵贱，码头上的工人也停下手头的活儿，趴在船舷上仰望天空，即便往日最苛刻的监工也不会对此说什么，所有人都无声地注视着阴沉的天空，满怀憧憬的企盼着什么。

    盯着头顶积厚的铅灰色云层，诡异沉闷的氛围让人心里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之余，也让罗杰有种又回到死灵冥界的感觉。

    避开左右望天发呆的人群，罗杰悄声询问身旁的布兰登道：“大哥，大家这都盯着天上做什么？”

    话一出口，罗杰就知道自己貌似问了个白痴问题，只见布兰登一脸古怪的上下打量罗杰，话语里满是不解，“小兄弟你难道不知道羽落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