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乱花渐欲迷人眼 第148章 初入女学

    二月初五，女学复课。

    杨柒柒早早的起身，穿上六品女丞的官服，准备入宫。

    女丞的官服，是比照六品文官同内命妇服制改的。青绿色的大袖连裳礼衣，上绣的花纹同六品文官朝服的花纹是一样的，发髻上带金翠花钿。一瞧见这身衣服，内外的人自然就知道是女学的女官了。

    杨柒柒入宫的时候，天还蒙蒙亮。太后却已经起身，同永徽帝、皇后等人穿着朝服，好不正式的端坐在化成院。

    杨柒柒同四位已经就任女学一年有余的女先生一起进了门。

    第一位是郑国公顾家的女儿，她是皇后的亲妹妹，今年三十有二。嫁的是任国公家的世子，只可惜任国公家的这位世子早亡，裴顾氏如今守寡在任国公府。因着是皇后的妹妹，自小饱读诗书，还曾在宫中得太后亲自教导。是头一个接了女丞的任命旨意。

    第二位是蒋国公大归的妹妹姚氏，今年二十有八。她嫁的是昌邑郡王的嫡次子。姚氏也是清流世家，家里的姑娘自小就博览经史子集。再说昌邑郡王家，也是诗书传世。不过姚氏为什么会大归，那就实在不得而知了。想来每个人家，都有那么一点隐秘的事。

    第三位是韩国公家的女儿卢氏，今年二十有九。这卢氏是温家的儿媳妇。算来，还是杨柒柒的舅母。温家出事的时候，她被杨柒柒的小舅舅休回了韩国宫府。之后一直守节在家，终身未嫁。

    第四位是宿国公楚家的女儿楚云倾，今年二十有二。这一位，可就实在有太多可说的了。她正是杨玉如的表姐，三岁读文，四岁颂诗。自小是被抱在宿国公的膝盖上长大的，受尽宿国公府的万千宠爱。因为天资太过聪颖，八岁时被宿国公送去给梁国公当徒弟。

    杨柒柒听说，当年梁国公曾给这位楚云倾出过三道难题，打算让楚云倾知难而退，结果，却是对八岁的楚云倾刮目相看。连着皇上和太后的特别召见，之后楚云倾就成为了汝阳公主的伴读。

    楚云倾当年是同申国公家的嫡子议的亲，但就在要出嫁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反了悔，彪悍的同申国公世子退了亲。上辈子是在二十五岁的时候，嫁给了一个寒门庶族的七品文官。宿国公当年极力反对，可楚云倾直接同那小官私奔了，在永辉二十九年的时候，这文官一路升到了四品的黄门侍郎，得到了永徽帝无比的信赖。

    可长安城的那些世家贵妇，还是很可怜楚云倾，随时等着看她的笑话。上辈子杨柒柒也是如此，但是这辈子，杨柒柒才觉得，楚云倾才是真真正正的为自己过日子呢。

    太后向着几人笑了笑，很是慈和的说了一些鼓励她们的话。连着永徽帝，也非常肯定的夸赞她们不弱于男子。

    这些自然都是台面上的官话，实在是不痛不痒。等都说完了，忽然听太后笑呵呵的对着杨柒柒道：“你这样穿也很好看。”

    杨柒柒忙得体的上前一步，向太后行礼，谢过太后的夸奖。

    太后又亲亲热热的问她道：“前些日子说是病了，我看你现在脸色好多了，身上是好全了？若是没好全，可不要勉强！”太后这番话，自然引得其它四人的侧目。

    杨柒柒不疾不徐，恭谨的回道：“谢太后关怀，都好全了。”

    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让几人去女学。

    到了女学，这几位女丞以及女学生还要行入学礼。杨柒柒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前所未有的仪式，站的是格外的端正。

    一炷香的功夫，行过礼才各自进门开课。

    太后给女学定了四门功课，《诗经汇纂》由顾女丞来讲授，《六朝文絜》由姚女丞来讲授，《前秦史略》由卢女丞来讲授，《周髀算经》由楚女丞来讲授。杨柒柒什么也没被安排，倒是太后让她自己想，要给这些女学的学生讲什么。

    顾女丞是头一个去授课的，其它女丞都在女学的值房看书歇息。尽管杨柒柒没在女学当值授课，可她的桌案早就设下了。这会儿其它几个女丞，静悄悄的看书，谁似乎也不大想搭理杨柒柒的样子。

    杨柒柒将那四本书放在桌案上，随手翻看起来。

    这时间，但听外面响起一个极泼辣的声音，道：“本郡主的路你也敢拦，是活腻歪了吗？”

    杨柒柒自然能听出来这话是慕容绵说的，她不悦的蹙了蹙眉，却见其它几个女丞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一点儿都不奇怪应该上课的时间，这些公主郡主、千金贵女们为什么在这里。可见这是司空见惯，见怪不怪得了。

    杨柒柒端坐在书案前也没动弹，没一会儿的功夫，值房的门忽然被人嘭的一声推开。

    但见昭平郡主直径进了门，她看见杨柒柒，脸上的愠怒，在转瞬间变成了笑意。不过那种笑意很是不善，杨柒柒很觉得她根本没按什么好心。

    慕容绵笑呵呵的上前，曼声道：“见杨七姑娘一面可真难，去豫国公府见不着，如今来了女学，更要让人通报。”

    杨柒柒淡淡然的垂着头，翻看着《前秦史略》，慢悠悠的说道：“郡主，现在应该是上课的时间。您应该在学堂，而不应该出现在我们的值房。”

    慕容绵嗤的笑了笑，不以为然的说道：“我向顾女丞告了假，她让我出来了。”

    杨柒柒仍旧不抬眼，看也不看她，“顾女丞让你出来了。你乐意去恭房就去恭房，乐意回你的信王府就回信王府……”

    “我要是就乐意到值房来，我就是乐意来找你呢？”

    没等杨柒柒说完，慕容绵便居高临下的打断了她的话。

    杨柒柒随手拿起蘸好墨的紫毫，在宣纸上写着什么。这幅态度，简直没把慕容绵当成一回事，“对不起郡主，值房就不是你乐意来就能来的地方。出了女学，您是郡主，我是六品的女丞，您比我高。可在女学里，不问尊卑，只讲尊师重道。所以，您就是心里一千、一万个不愿意，您也得恭恭敬敬的给我行礼，叫我一声杨女丞。我若是不愿意，你就不能来值房。”

    慕容绵听得这话，神色变了又变，最后冷笑一声，慢幽幽道：“杨柒柒，你别拿着鸡毛当令箭。你当太后给你这权利，你就真是咱们的老师了？你就真有那个本事，来教导我们了？你会什么，你凭什么。你晓得顾女丞、姚女丞、卢女丞和楚女丞是多有本事，多才名在外的人吗。你晓得她们都是皇上和太后金口玉言的大燕才女吗？”

    聪明！杨柒柒心里微微感叹，慕容绵太聪明了，她刚进女学的第一天，原本已经很被这四位女丞轻视和抵触了。慕容绵这么一说，生生将这四个人化成了她的敌人。杨柒柒这时但凡自负一点儿，说一句我也不差，只怕更要被这四人嫌弃厌恶了。无论如何，她是太后头一个钦点的女丞，若是她在女学站不稳脚跟，也实在太给太后丢脸了！

    杨柒柒微微一笑，向着慕容绵点头称是，“是，顾女丞、姚女丞、卢女丞、楚女丞都是我所敬佩的人，我也实在不敢跟她们比肩。可我教导你们的本事，还真有那么一点。”

    慕容绵道：“你说不敢与她们比肩，还说能教导我们，你不觉得这番话是自相矛盾吗？”

    杨柒柒慢悠悠一笑，道：“当然没什么可矛盾的。四位女丞来教你们，那是大材小用。而我来教你们，是正当用，刚刚好。四位女丞是真正的高明，而我也实在没什么了不得的本事，而是你们，太差了。”

    慕容绵就着杨柒柒这番话，心生一计，连声道：“好、好、好，只不过你能不能教的了我们，不是你说的。”

    杨柒柒抬首，似笑非笑的凝着慕容绵，道：“那你要如何？”

    “女学不是最喜欢用考试来查验我们课业如何吗？你若是想证明你的本事，那就来一场考试。”慕容绵黛眉轻挑，看向杨柒柒道：“你敢吗？”

    杨柒柒没说话，倒是卢女丞有些看不下去，出言呵斥道：“胡闹！历来都是老师考学生，就没有学生考老师的道理。昭平郡主，你若是身无病痛，也没有急事，请你立刻返回学堂。否则，我是要在警示榜上记下你的名字的。”

    慕容绵根本就没把卢女丞的话放在心里，只是瞥了她一眼，回头同杨柒柒道：“杨柒柒，女丞之位不是给桌椅板凳做的，我们不认你，你休想高枕无忧。”慕容绵挑衅的眼波里带着另外一种深意，最后威胁的问杨柒柒，“杨女丞，话说道这份儿上，你还是不打算同我单独说几句话吗？”

    杨柒柒没言语，而是冷冷淡淡的凝了她一眼，最后仍是埋首在书案前，奋笔疾书。

    “好，那咱们且走着瞧吧！”慕容绵扔下这句话，步履徐徐的出了值房。

    结果，没一会儿的功夫，就见顾女丞带着随侍的宫人回了值房。

    姚女丞很是惊讶的问她道：“这还没到下课的时间，顾姐姐怎么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