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6章 上一世的噩梦

    对唐小昔来说，说一个“办法”，永远比单纯的安慰更有效。

    可是说完了，看着她苍白到毫无血色的小脸，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不，其实不是这样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错，你是被我连累的，可是，我……想让你陪着我，如果你不陪着我，我……”他开了两次头，都续不下去。

    我什么都不想，我只想让顾家玉郎活过来。

    唐小昔微微的闭了一下眼睛，然后张开来，看着眼前那张俊美无双的面孔，不知怎么的，她忽然想起了在蜃境中，那个潦倒落魄，长相平凡甚至丑陋的胡子大叔……那是他内心的自己，如此卑微。

    她忽然就明白了他的未尽之言……

    陪着我，求你陪着我，如果你不陪着我，我真的很怕，我会重演上一世的噩梦。

    以杀止杀，屠尽玄门，那个栽赃嫁祸之人，反倒成了他的前锋……他们都是魔，没有什么区别。

    唐小昔一字一句的道：“我现在杀了他们，岂不是等于承认了他们说的是对的？他们岂不是还以为自己以身殉道，光荣的不得了？我不！我绝不！”

    她慢慢的抬起一只手，抓着他的衣襟，很粗鲁的拉向自己，直直的瞪着他：“是我连累了顾小四，但是，是你连累了我，我要你，用你所有的聪明和本事，揪出真凶，为顾小四报仇。这一世，我要你陪我除魔卫道！！”

    他一下子就笑开来，笑的同时，却又莫名的滚下来两滴泪，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不住的亲她的手背手指，好像陷入流沙的人终于踩到了实地，那种沁凉香滑，予他今生最踏实的感觉。

    他低声喃喃：“昔昔，我的昔昔……”

    这世上有一个你，实在是最好最好的一件事，让我无惧所有的灾厄，亦可为你为所不能。

    …………

    翌日，街头巷尾，到处都在谈论神水山庄那一晚的战斗。

    众玄门严阵以待，没有等来魔头玄瞻，却等到了他的姘头唐小昔，唐小昔在众人面前，口口声声说他们不是魔，可是却当场杀了神水派弟子，掳走了几个玄门中人，迷雾散去之后，现场还留下了几具焦尸，与之前的一模一样。

    这，完全坐实了她的罪状。之前还有些摇摆的人，也都义愤填膺，发誓要诛杀魔头唐小昔。

    酒楼一角，少女把兜帽从头上摘下来，压低声音：“我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对面的玄少瞻淡淡的道：“他这是惟恐黑锅扣的不够牢，所以不惜在众人面前玩花招陷害你……可是这也恰恰暴露了他自己，这印证了非常重要的一点，此人，平时就混迹于玄门之中，有一个玄门的身份。”

    他顿了一下：“神水山庄的秘室，能藏多少人？除了神水山庄的人，外头的人能有几个？查起来，范围一下子就小了不少。”

    她听着他这么一句一句的分析推断，顿时觉得心里有了底，那种怨愤浮燥，不知什么时候就散了。

    唐小昔缓缓抬头，看着他。

    他脸上仍旧有易容，只是现在不用掩饰玄法，所以这易容也不是普通的易容，玄法低于他是看不出来的。他没有弄什么胡子，只稍加改扮，可气场一旦绽放出来，整个人都带出了一种瘦硬沉凝的感觉，那种历经岁月沧桑之后，刻在骨头里的男人味，就连她看着，都觉得好像是两个人。

    只那双桃花眼瞥过来时，犹带着三分昔日太子爷的风雅秀致。

    她看着他出神，旁边重楼摩拳擦掌的道：“那我们下一步怎么查？”

    唐小昔吓了一跳，这才想起来重楼这二货还在身边，赶紧低下头假装吃东西，玄少瞻道：“晚上进神水山庄探探。”

    他在外头说话，都会打结界，也不怕别人听到，直接道：“对方恐怕也在等着我们的反应。我猜，他之前想要造势，总是先挑明了灭青城，再去灭青城，要对付神水山庄，就对付神水山庄……可是之后，他就不会这样了，他也怕我们会蹲他，所以会进入随机的屠戮。但在此之前，他应该会冒险把神水山庄的人，也就是他之前夸下的海口解决掉。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他顿了一下，眼神慢慢的沉了下去：“这一点，他知道，我们也知道。”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交锋。

    吃过饭，把重楼赶回炼妖壶，他们就安步当车去了神水山庄。

    神水派仗着一眼神泉水，在玄门向来耀武扬威，以一流门派自居，可是没想到，在约足了助拳的人，又做足了准备的情况下，仍旧是这样的结果。

    玄瞻本人甚至都没来，一个小女子就把神水山庄搅的一团乱，进入如入无人之地。而且事后辩认，那几具焦尸全是神水派的人，他们居然都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被掳走的。

    神水派的人吓破了胆，几乎把所有能约的人全都约上了，玄少瞻和唐小昔在里面毫不起眼。但这样一来，对方混进来，应该也很容易。

    唐小昔有些警惕，自以为不动声色的环顾左右。

    她感觉自己像是误入狼窝的兔子。可其实，在他们心里，她才是狼。

    她从一进来，就一直在听别人骂她，甚至还有曾一路同行到天虞山的人，大声道：“我早就看出她不是好人！一个黄毛丫头还自称天师，与魔对战，画符护心……这也神奇的太离谱了一点!摆明就有问题！”

    唐小昔别眼看时，是她当初救过的一个天一门弟子，那时他千恩万谢，感谢涕零，这时候踩她踩的，可也是毫不留情。还真是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啊！

    耳边，玄少瞻淡淡的道：“别生气，他身上魔息尚存，为了证明他是好人，没有被魔息影响，当然要上蹿下跳，申明立场。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唐小昔默然，转头看了他一眼，他负着手，站的端端正正，脊背笔直，神情平静。

    她早就发现了，他对这些人，其实是漠视的，总是冷眼看诸人百态，毫不动容，不管他们做了多坏的事情，他似乎也丝毫不觉得意外。

    他上辈子经历的，比她这辈子经历的要残酷的多，这样她都会觉得受不了，他那时，从高高在上的上仙，一朝成为人人喊打的魔头，面对爱人惨死，天地不容，他……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才成了如今这样的铁石心肠。

    想想，忽然有些心疼。